51 章節

為了虺城的安寧出一番力。

溪玉暗暗記下衆人的恩情，率先踏入城主府。以往，她這城主府向來清冷，今日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倒是件奇事。這些人當中，大多都是魔族的一些游民，他們早年游蕩凡塵，後來才在這虺城定居。

衆人尋到內院，那一株桃樹下的竹椅竟兀自搖晃着。溪玉神情一冷，踏過回廊，與衆人分開探尋。她繼續放大着感知，卻依舊沒感覺到任何不妥。跟在她身後的阿相卻忽然停下腳步，将她叫住，“城主，這群人恐怕來歷不凡。”

她自然知曉，這群人無論仙魔，或多或少想必都聽過她的名聲，卻仍舊大張旗鼓地占據了城主府，想來目的在于她。思及此，溪玉轉而望向方才那輕微搖晃着的竹椅。

阿相瞧她一眼，忽然也明白了溪玉的意思。阿相随即布了道牽引之術，方才止息的竹椅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仿佛正有個人坐在上面，惬意地享受着。

順着牽引之術，兩人一路尋去，停在一處假山面前。眼前這座假山臨靠着溪玉的住處，另一面種着幾株花樹。阿相往那假山中探了一番，不出意外地探尋到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

溪玉瞧着那通道，也是震驚。她多年居住在此，并未建此暗道。也就是說，那群人在短短幾日時間內挖了這樣一條暗道出來。

阿相詢問地看向溪玉，得了她的意思，兀自先行而去，溪玉随後跟上去。通道內黯淡無光，阿相便引了道法術，照亮身側。沒行多遠，兩人便走到了低，看來這暗道挖得也并不深。

黑暗裏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溪玉城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石蠹？溪玉聽聞那聲音，略顯滄桑的聲色格外熟悉。

石蠹發出一陣笑聲，“哈哈，看來城主還記得老朽，實在是老朽的榮幸。”

“你是何人？藏于此處，究竟是何目的？”阿相質問着，卻因為石蠹藏身黑暗之中，并不能看清。

“嗯？”可石蠹卻将他打量得一覽無餘，更是有些好奇，“你也是我魔族子民？”

“……快說，你究竟是何人？”

“哈哈，小輩無須害怕，老朽不過是來同溪玉城主敘敘舊罷了。”

溪玉沉吟着，示意阿相微微後退了些，“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呵，城主此言未免太傷感情了些，老朽昨日見了一位叫白澤的小輩，與他可是聊得甚歡啊。”

“你将白澤怎樣了？”阿相同白澤有些交情，此時倒是比溪玉還要顯得焦急。

“放心，那位姑娘正照看着他。只是不知，溪玉城主現在可有興趣與老朽敘敘舊？”略顯晦暗的地下，石蠹微微往前走了幾步，唇邊的笑意無端更盛。

062：石蠹

阿相口中，那批陳倉暗度進入虺城的，自然便是以石蠹為首，自夜歲宮那場內亂中逃出來的魔族子民。畢竟，夜歲宮已經容不下石蠹一衆，縱觀魔族地界，若非渡過荒海，的确也只有溪玉的虺城，是他們最佳的落腳點。

好在石蠹也并未真的喪心病狂，沒有以滿城百姓來要挾她。可現在看來，白澤與綠荷卻是在石蠹手中。縱然溪玉有萬般無奈，也不得不聽他所言。

“既然溪玉城主爽快，那老朽也不廢話。我要你離開夜瀾殿下，再也不要出現在殿下面前。否則，老朽可不敢保證那兩個小輩的性命。”

“我與夜瀾本就沒什麽，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哦？”石蠹很是有些意外地看着溪玉，似乎不敢相信白澤和綠荷都在他手中，溪玉竟還有膽量同他講條件，“城主果然好氣魄，不妨直言。”

“我想知道，夜歲宮中的血池裏究竟有何秘密。百年之前的那場大戰，遲非語又是否真的殒落在夜歲宮。”

石蠹頗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溪玉，思考時習慣性地捋了捋那一縷長須，緩緩道，“血池，打老朽有記憶起，血池就存在了。老魔君在世的時候，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血池是我魔族之本，只要血池存在一天，我魔族便永遠不會被打敗。”

石蠹頓了頓，微微思索的神色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至于百年前的那場大戰，老朽雖親身經歷過，可當時遲非語是同老魔君一起殒落的。但後來，老朽卻是只發現了老魔君，并未發現遲非語。”

溪玉輕輕握緊了拳頭，原來當年，魔族的人并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可既然如此，在他身上，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溪玉兀自搖搖頭，看着得了允諾的石蠹甚是滿意，揮揮手讓人帶着白澤與綠荷。白澤見了她，立時喜極而泣，忍不住向她訴苦，“溪玉，你終于來救我們了。你是不知道啊，這老家夥實在可惡，不僅不給老子吃的，還把我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你可一定要為我們讨個公道！”

見了溪玉，白澤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當着石蠹的面，同樣是有什麽說什麽。還是綠荷察言觀色，連忙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你們還好吧？”

“不好！”綠荷緩緩點了點頭，白澤卻是大吼了一聲，“老子非常不好。他們摔了老子的美酒，還打了老子的女人，這口氣，老子咽不下。溪玉，這口惡氣——”

綠荷看看他，被他那句“打了老子的女人”給羞紅了臉，白澤笑笑，兩雙手牢牢地交疊在了一起。

溪玉擡手制住他，一雙寒眸，在黑暗裏變得更加冰冷，如同寒刺一般射向石蠹。石蠹卻露出一副笑意，微微擡手，在他身後，約莫百人的身影顯得浩浩湯湯，“城主可不要忘了與老朽的約定，這人，我可是交給你了。城主答應的事，若是被老朽發現有半點反悔之意，便休怪老朽手下無情，指不得要效仿當年城主神威，屠盡這虺城了！”

白澤愣了一愣，明顯被對方的氣勢給吓住了，微微往溪玉身側躲了躲，小聲道，“那個，溪玉啊，要不還是算了？這口氣，就當是被惡狗咬了，我忍忍也就罷了。”

可溪玉的神色仍舊是冰冷的。她素來痛恨他人威脅，此事可一不可再，如同花月一般，她百般忍讓，卻換來她更加肆無忌憚。

“你試試看？”溪玉只冷冷道，看了白澤與綠荷一眼，忽然問道，“驚蟄呢？”

“驚蟄？”綠荷臉色忽地一變，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悲傷來，“被……被他——”綠荷擡手指了指石蠹。

“怎麽了？”溪玉盡量壓抑着自己的聲音，綠荷卻低下了頭，輕聲掩泣起來。白澤将她輕輕擁住，輕聲安慰着。

“那只小畜生？”石蠹卻摸了摸手指，恨恨道，“呵，那不知好歹的畜生牙齒倒是鋒利，只可惜被老朽一掌給打死了。”

溪玉的眼在一瞬間被血色充滿，她恨恨地看着石蠹，掌心仙茫流轉，一字一句，字字誅心，“石蠹，我要你為它陪葬！”

白绫自袖中飛出，頃刻間化作滿天花雨，數道沉悶的聲音先後響起，而後是重重的倒地聲。石蠹見她氣勢，微微一愣，“溪玉，為了這麽個小畜生，你要出爾反爾？信不信老朽讓你這虺城不複存在？”

他還在威吓着溪玉，溪玉卻變了臉色，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滿是寒霜。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待她？她不顧一切地找上蒼翠山，不惜與整個仙族為敵，好不容易找到解除夢上枝的方法。可現在，石蠹竟将這唯一的希望給生生毀滅了。

她好恨，好恨……她恨花月，恨石蠹，更恨自己。

“走。”白澤見她殺紅了眼，當機立斷拉過綠荷，招呼着阿相，一同離去。“溪玉，你小心些。”這樣的溪玉，他似乎還是第一次瞧見，可他也能猜到些什麽。這世間，有什麽能夠讓她如此傷心瘋癫，恐怕唯有一人。

可現在，有人将她這唯一的希望給毀滅了，而且還是歷經百年後的再一次毀滅。這樣的痛苦，他有些無法想象，也實在不敢想象。百年的光陰裏，她不知見過了多少次，暗自神傷的溪玉，可沒有哪一次，能夠比得上此刻分毫。

哪怕站在假山外，聽着下方的吶喊聲，他依舊能夠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所謂由愛故生恨，由恨故生怖，大概不過如此。白澤緊緊擁住綠荷，輕輕護住她的雙耳，不願讓她聽到如此凄厲狠絕的聲音。阿相從假山裏出來，神色悲壯，更有擔憂。白澤只是沖他輕輕搖了搖頭，再無任何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仿佛塵埃落定。假山外，一切風平浪靜，正如城主府外的虺城，依舊安寧祥和，不會有人知道在咫尺之地，究竟發生了如何可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