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節

驚蟄已故，眼下的唯一一個辦法，便是有另外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将夢上枝轉移到自己體內，代替阿念承受這無盡的痛苦。可因了阿念的特殊體質，這個人非魔族不可，只有魔族的氣息，才不至于被阿念所排斥，才不至于在轉化魔毒的過程中，觸發魔毒的強烈反抗。

“阿玉，你看。”阿念的小手從她眼前緩緩移開，映入眼簾的是另一片美麗的景致。在那些星子的映襯下，一只，兩只螢火蟲在溪玉面前飛來飛去。它們仿佛在互相追逐着，想要觸摸對方身後的那一抹光亮。盡管那光亮很微弱，卻像是誘人的蜜糖，讓她移不開眼。

兩只小手從她眼前晃過，阿念忽然抓住那兩只螢火蟲，放在溪玉掌心，“阿玉，送給你。”

溪玉看着阿念嘴角邊的笑意，下意識地便流露出一絲淺笑。她松開手掌，任憑那兩只螢火蟲飛離她的掌心，越飛越遠，直至與遠處的星子混在一團，她才輕輕地收回了手。

“诶，阿玉——”阿念焦急地想把它們再抓回來，撲騰了兩下，兩只螢火蟲卻已經飛到了遠處。

“那裏，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溪玉指着那片星河，拉過阿念與她一同坐下來。在魔族的流傳中，有關星崖的美麗傳說中也有兩個相愛的人，溪玉覺得，他們就像這兩只螢火蟲一樣，只有飛到一個誰也觸碰不到的地方，才是幸福美滿。

“是嗎？”阿念撇着小腦袋，微微有些不解。

“是啊。”溪玉輕輕點着頭，忍不住将阿念往她懷中拉了拉。阿念的小腦袋擡起來，而後又埋下去，偷偷笑起來。

兩人就這樣相依靠着，不言不語，只默默看着遠處的星河，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溫度，仿佛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兩人的手牢牢交疊在一起，溪玉忽然覺得，像是遲非語坐在她身邊。

阿念的氣息一點點散開，悄然融化在她的鼻尖，記憶在一瞬間傾瀉而來。她輕輕地叫喚着“非語”，只覺握住她掌心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一絲溫暖又熟悉的氣息流淌在她鼻尖。不知不覺，她仿佛陷入夢境中，越發低沉的腦袋一顫一顫，打在阿念瘦小的肩膀上。

阿念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肩，将溪玉往他身上輕輕靠，看着溪玉安靜如許的面龐，他嘴角邊也一點一點溢出了笑意。

“非語……阿玉，你終究沒有忘記我……”他輕聲呢喃着，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幾許痛苦。久久不見動靜的魔毒突然在他體內活躍起來，一下一下地撞擊着夜瀾留在他體內的力量，恐怕，要不了多久，夜瀾的力量便撐不住多久了吧。

他的臉色一陣一陣地變得蒼白，失去血色地唇瓣微微打着顫，可他仍舊極力地壓制着，用力抓着自己的左手，唯恐有任何的動靜，驚擾了溪玉。

自從來到這夜歲宮，遲非語的意識便時有蘇醒。百年前，遲非語與魔君一同殒落在夜歲宮中，他的魂魄四散而去，僅存的意識逃竄出夜歲宮，最終卻因為意外依附在一個瀕臨死亡的小孩身上。

而這個小孩便是阿念，一個魔族孩童，不知何故被遺棄在荒海邊。因了他的一縷仙氣，阿念從死亡邊緣活了過來。之後，他被夜瀾帶回夜歲宮，因為宮中魔氣，慢慢陷入了沉睡中，意識漸無。

一切，直到阿念意外得到了塵風環。仙魔之戰那日，塵風環随着他一道落在夜歲宮，因了他依附在阿念身上的意識，故而認了阿念為主。而他因禍得福，一縷殘魂得以藏身塵風環中。

自此相安無事度過了百年，他時而醒來，想起溪玉，總覺得他們今生的緣分或許到了盡頭。直到在虺城中的那一眼相遇，他的意識有所動搖，那時他才知道，這百年來他的期許都是值得的。

可現在，阿念身中魔毒，怕是逃不開百年前就該降臨的厄運了。而他，或許也終将化作游魂，飄散在天地之間。在這最後的時光裏，他希望能夠好好地陪着阿玉。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看着她，他也覺得心滿意足。

“阿玉，我愛你。”他的意識凝聚成一道虛影，将一吻輕輕落在溪玉眉心。

065：錯過

溪玉醒過來時，已不知何許時日。擡頭望去，璀璨的星子依舊挂在天邊，身邊卻沒了阿念的身影。

溪玉叫喚了兩聲，下意識地觸摸過去，只覺裙擺的一角，微微沾着濕痕。在她沉睡過去的時候，有種恍惚的意識，溪玉覺得，她的眉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地碰了一下。那種感覺，很輕柔，也很用力，有些不真實，又仿佛刻入骨髓。

揉了揉微微有些酸痛的腦袋，溪玉最後看了眼身後的星崖，然後往夜歲宮而去。自經歷那場內亂後，夜歲宮大不如前，但所幸在夜瀾的領導下，慢慢恢複了些生機。禁制陣法重新開啓，荒海附近也鮮少再有其他仙族出現。

這場潛藏着的危機，終歸是過去了。可這種安穩究竟能維持多久，卻是個誰也說不上來的問題。

溪玉這幾日沒見到夜瀾，只當他因為事務繁忙無法顧及與她。畢竟，夜歲宮三大長老，如今只剩逸風。夜瀾不得不重新物色了兩個人選，挑起重任。

溪玉回到夜瀾的寝宮，本以為阿念是體內魔毒發作，所以先行回來不願讓她瞧見。可他并不在房內，寝宮中的一切擺飾也與此前一般無二，看來并未有人來過。

正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夜離沖進來，見到她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拉住她邊往外沖去，“快跟我來，我有辦法救阿念了！”

“你說什麽？”溪玉一把掙開夜離，牢牢看着她，想要再一次地确定夜離所說的話。那仿佛是個遙遠的妄想，她刻意地忘卻這個殘酷的事實，就是因為她慢慢複蘇過來的心，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疼痛。

夜離抓住她的雙手，一雙眼認真地與她對視着，一字一句，“我是說，我知道怎樣驅除阿念體內的魔毒了。”

溪玉心中驚起一陣波瀾，夜離已經拉着她，不知往何處去。一路上，夜離不厭其煩地告訴她，“就算你如何讨厭我，也不應該質疑我對阿念的感情。看着他忍受着魔毒的折磨，我的痛苦，絕不會比你少哪怕一點。此時此刻，阿念正在忍受着魔毒的煎熬，我與你長話短說。”

此前，夜瀾同她說過，困住魔毒的方法乃是下下策，要不了多久，魔毒便會觸底反彈，變得肆無忌憚。而一旦到了那時候，便再沒有什麽能夠壓制魔毒了。

唯一的辦法，便是有人心甘情願将阿念體內的魔毒轉移到自己體內，代為受過。可如此做法卻有一個極其苛刻的條件，與阿念轉移魔毒的人必須是魔族，而因為阿念的特殊，這個人同時又要具有仙根。

即是說，此人必須變得像阿念一般，雖是仙身，卻要将一身修為盡數化為魔息。唯有這樣，才能确保阿念的安危。

而滿足這一切的，此時在這夜歲宮中，唯有溪玉一人。

“溪玉，我知道你對阿念的心意，可我對他的心意，絲毫不比你少半分。若非此事只有你才能做到，否則我絕不會來求你。”夜離将溪玉一路帶到血池前，方才停下，“我聽到了大哥與逸風的談話，得知這血池藏着的秘密。”

“什麽秘密？”溪玉靜靜看着她，平靜的面色下，卻是久久難以平複的心境。

“這個秘密，歷來只有每一任魔君才能知曉。”夜離的神情似也幾許激動，想來這個秘密于她而言，一時也是難以接受的，“這座血池，其實是一座古老的陣法。我記得父君曾說過，只要血池存在一天，我們魔族便永遠不會失敗。以前的我，不懂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可今日，我終于明白了。

“這裏面，都是我魔族歷代魔君的鮮血。對于我們魔族而言，只要不是形神俱滅，都能在血池中得到重生。而對于你們仙族來說，這座血池就像是剔骨池一般，能夠将你們的仙氣修為盡數化為魔氣。”

溪玉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血池上，耳旁反反複複地回蕩着夜離的話語。她的一顆心仿佛再次蘇醒了過來，如同在不見天日的深淵裏照射進來的眼光，眼前的血池忽然變得格外親切。她耳畔仿佛回蕩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阿念的身影在她面前一閃而過，耳畔的呼聲越發清晰。“阿玉，阿玉……”那個心心念念的聲音從血池中一點點傳來，溪玉好似陷入了魔怔，一步一步地緩緩向着血池走去。

突然間，血池上有凜冽的風吹過來，輕輕撫過溪玉的發梢，又揚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