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寶源貨行?哇,有沒有搞錯,這種地方也叫貨行啊?”

我愕然望向面前那如同水墨畫卷般鋪展一地的場景:竹林精舍,流泉飛瀑,繁花似錦,雀鳥暢鳴,一派世外桃源,悠閑自得的情境,橫豎都看不出是家商行嘛!

“襲姐姐第一次來,吃驚是必然的,據說因為寶源貨行的當家是位儒雅的居士,喜愛山水,故而将貨行的所有分店都建在了依山傍水,風景怡人之處;也有人傳言,說是由于寶源貨行請高人指點過,分店選址全是靈山寶地,這才使得貨行的買賣越做越大的。”晶兒此行主要是充當我的向導兼解說員。

“啧啧啧,我說是他們大老板太懂得享受了,無論到自家哪間鋪子,都不亞于度假療養,真正是工作生活兩不誤,高,實在是高吶!”不曉得洛子初同寶源貨行的當家是什麽關系?假如我用令牌要求換個分店店長之類的,會不會更劃算呢?

“襲姐姐,襲姐姐!我們到啦!”晶兒輕搖了下我,将我從臆境中拉回現實。

“二位小姐,想看看什麽貨呢?我們今天剛進了一批千湖國水寨的銀器,還有新制的幾款翠玉發簪、珍珠步搖,俱是上乘佳品……”無論店鋪的外觀再怎麽變,迎客小二的口才都是千篇一律的伶俐。

“不用了小二哥,我是來找掌櫃的,還請通報一聲!”我打斷了店小二滔滔不絕的介紹,取出檀木令牌,上頭刻的火焰,形象極度誇張,怎麽看怎麽像明教的聖火令。

青衣的小二見到令牌大吃一驚,吩咐其他人替他的班後,立即将我們領進後堂,甚至還奉上茶水、糕點,道了聲“請稍候”,方才匆匆忙忙地去叫掌櫃。

我邊呷着茶,邊順便打量起竹屋內的布置。清爽、質樸,沒有多餘的裝飾,卻又處處透了股淡泊儒雅的氣韻,不似商鋪,倒更像是小隐于林的閑逸雅士之居。

“二位姑娘久等了,在下寶源滄浪分號浥塵居的掌櫃虞謙之!”一位中年文士溫和地朝我跟晶兒拱手笑道。別說,他的樣子還真符合我的猜想:斯文有禮,恭謹溫文。

“小女子襲煙雨,見過虞掌櫃!”我盈盈一笑,同晶兒一起側身回了個禮。

他将我讓至上座後,寒暄幾句,便道:“想必襲姑娘便是公子爺口中的救命恩人了。公子爺離開前已吩咐所有分店,但凡姑娘有命,必當盡全力相助。”

“公子爺?指的是洛子初嗎?他是寶源貨行的老板?”我對他的來歷那是相當~的好奇。

“呵呵,告訴姑娘亦無妨,洛公子确是我們寶源的當家!”虞謙之微笑着回道。

“難怪他一派貴公子的風範,原來是有錢的闊少啊!”我笑得愈發甜美,多個朋友多條道,何況是多個富甲一方的朋友呢!

“咳……襲姑娘,你還未說明此番來店的目的……”虞謙之對我的財迷心竅狀,估計實在是看不過眼了。

我趕緊收回即将流出口的哈喇子,定定神道:“我想請寶源貨行幫我找一種寶石……”

說罷我由懷裏取出晶匙,不過這塊是跟顧年華借的,我的已經交給季無月了。

“咦?這是……這看起來有點像寒照國的聖石金曜啊!”虞謙之詫異道。

“聖石,金曜?那就是說,寒照國有這種石頭咯?”打從心底湧起的激動,瞬間點亮了我的雙眸。

“襲姑娘先別急,是不是金曜還需進一步确認,不如姑娘先将寶石留下,待我送至總行鑒定後,再交還給姑娘,最快半個月便會有消息回來的。”

“也好,那勞煩虞掌櫃了!”

起身離開浥塵居後,提了兩天的心這才落回原處。雖然即便是找到寶石,也未必能夠挽救我們,但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轉角總會有新希望……

傍晚,慕秋園內。

我正跟顧年華彙報寶源貨行的情況,一個從沒見過的小丫頭突然跑來說大夫人傳我。驀地,一種令我深惡痛絕的不祥預感又漫天襲來,神啊!莫非當真是天将降大任于吾乎?

我一面哀嘆一面随那名丫頭到了翰修園。雖然路上我想方設法地企圖從她嘴裏套出點有用的情報,奈何她口風甚緊,直至進了誠和堂她依舊半字未吐,反而累得我口幹舌燥,嘴皮子發麻。

“算你狠!”我暗自嘟囔着邁進大堂。

等待我的不僅有大夫人,竟連杜月遙、杜月琅兩兄弟都在,這算是什麽陣仗?三堂會審啊?

“奴婢襲煙雨給大夫人請安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依次見過禮後,乖乖地扮小媳婦狀,眼觀鼻,鼻觀心。

“你走近些,讓我瞧瞧!”溫和中透出威嚴的女聲。

“是!”我上前幾步,停下,眼角順勢偷瞄了她一眼。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也只有如許雍容典雅的美人,才能生下那兩個玉樹臨風、俊逸不凡的寶貝兒子吧……

“煙雨,煙雨!”蚊吶般的聲音在我耳畔嗡嗡響起,似乎是杜月琅的超聲波騷擾。

“什麽?”一驚而醒,我方才居然看美人看得太出神,就那麽直愣愣地盯住了大夫人。

“奴婢真是失禮,因為從未見過像大夫人這麽氣質高雅,華貴殊麗的美人,只覺得心神俱震,一時竟瞧呆了,求大夫人寬恕!”不管旁人怎麽想,反正我說這話的時候,舌頭一滾,便流暢如水地冒出來了。

杜月遙、杜月琅的臉色明顯不太自然,憋笑憋得太辛苦,小心會得內傷啊!

“你這丫頭嘴倒是真甜,人也夠伶俐的,難怪主子們喜歡!”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分毫喜怒,倒是與杜月遙平時的腔調如出一轍。

“是主子們寬宏大量,不與奴婢計較。”

“你知道就好……我杜府家規雖不甚嚴,但哪些事情可為,哪些事情不可為,你還須牢牢記着才是。”語帶雙關啊!

“奴婢謹記大夫人教誨!”不就是讓我別勾引她兒子嘛,恐怕有點知易行難啊……

“嗯……今天叫你來,是要知會你一聲,從明天起你便搬進翰修園,随侍于我身邊吧。”

啥米……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剎那間如有萬馬呼嘯着從我腦袋裏奔騰而過,饒是我自負智計百出,這回也只有張嘴結舌,幹瞪眼的份了。

杜月遙,求助地望向他,他給我裝沒看到;杜月琅,求助地望向他,他給我閉目養神!哼,全是些沒義氣的家夥!

我張嘴便欲砌詞推卻,待望見大夫人淩厲的眼神後,話又給生生吞了回去。

忿忿然在心裏圈圈叉叉,口中只好認命地回道:“是,奴婢遵命!”

出誠和堂後,我故意拖沓了步子磨蹭,不一會兒,果然見到他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我瞟了瞟他們,示意找個僻靜點的地方“聊聊”。

會意,點頭,接着便跟特務碰面似的,我們仨在漱心齋彙合了。

“說,為什麽不替我想個理由拒絕?”橫眉怒目。

“煙雨,娘的意思很堅決,又擺明了是升你做貼身侍女,我們又能怎麽說呢?”杜月琅耷拉着腦袋,“往後便不能随時去找你了,你以為我願意啊?”

“那你不能說我這個丫頭太懶,恐怕服侍不好她,仍需再管教個一兩年嗎?”

“你是想讨罰啊?”

“我……怎麽這樣,難道真的已成定局了?”我洩氣地趴在桌上,心裏随即想到,今後想要悄悄地和杜月遙幽會,恐怕是難上加難了。而且萬一在那邊沒有單間宿舍的話,跟小無月的夜約豈不也泡湯啦?

越想越郁悶,我垮着張臉,哭死的心都有了!

“煙雨,別擔心,我會打點妥當的……更何況娘并不像你想的那麽可怕,她調你去她身邊,或許只為多了解了解你。”杜月遙幽深的眸子閃爍着溫柔的光澤,漸漸撫平了我的焦躁。

我知道大夫人肯定是聽到些什麽,這才要把我留在她身邊,以便随時觀察我的。但這種感覺極其糟糕,就好像我是一件待沽的商品,處處需要接受評定似的,真的很不爽!

“唉……”無精打采。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這個送給你,權當是慶賀你擢升的禮物!”杜月琅由書桌下抽出一只錦盒,賠笑着遞給我道。

當貼身丫鬟伺候人還算是升遷,我怎麽就那麽背呢?其他穿越同仁一個個呼風喚雨,權勢蔽天的,至不濟也是富可敵國,随扈成群,攤到我身上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我苦笑着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裏頭是枚白玉花簪,雕成整枝梅花的樣子,雅潔細膩,觸手生溫,淡淡的光華似水流轉,如一汪清泉。是件價值不菲的珍品呵……

“謝啦!”我并不推辭,收好後還加上句,“貨既出櫃,概不退還,別妄想再要回去了哦!”

杜月琅與杜月遙相顧搖頭,哭笑不得,他們那意思是不是說:我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貪酒、貪財又貪色的丫頭呢?冤孽啊!

我視若無睹地伸出另一手掌,“遙,你的呢?”

“唉,你想要什麽,盡管上我那兒随意取用便是……”

收到禮物的我心情已然好轉,聞言立馬截口道:“不,我現在就要!沒有的話……你便給我講個笑話,否則……”

杜月遙被盯得頭皮發麻,估計再讓我瞪下去晚上都會做噩夢,只得妥協道:“我先聲明,不好笑可別賴我。”

“沒問題,我對你有信心!”

“這是奇安小時侯的事情,有一次他因為貪玩誤了課時,先生就問他為什麽遲到?奇安回答:因為小白難産,所以我一直擔心地守着它。先生說:沒想到你這孩子那麽有孝心,小白一定是你的姐妹吧?奇安搖頭。先生問:那她是你們家下人?奇安再搖頭。先生奇怪了:難道她是你府外的朋友?奇安回答:它是我三哥院子裏養的鹦鹉。結果……那個先生氣得差點沒背過去。”

“……講完了?”

“不好笑嗎?”

“呵呵,還行……”我勉強扯扯嘴角,而後與杜月琅對視一眼,得出結論:他說的笑話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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