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Ⅰ.忏悔錄39
村民們被孟衍震住,一個個都不敢說話,驚懼的眼神不時掃向他手中的槍。
寂靜中,村長眼神陰鸷地盯着孟衍,一字一頓慢慢開口說道:“警察是公職人員,是保護老百姓的,你不能拿槍對準我們。”
村民們好像因這句話而重新獲得了勇氣,緊跟在村長身後,揮舞着手臂叫嚣起來。
“沒錯,警察是保護我們的,怎麽能夠對我們開槍了,我、我們可以告你。”
“大家夥兒別怕,他肯定是吓唬我們的,他不敢朝我們身上開槍。”
村民們鼓噪着,相互打氣,恐懼從身體裏褪去,熱血重新湧上心頭,他們高舉着手裏的“武器”,躍躍欲試。之前那個拿石頭砸中黎白的人,從地上撿起塊更大的石頭,打量着孟衍注意不到自己,故技重施,瞄準了孟衍身後的莊笙,蓄力投擲。
“砰——”
“啊——”
這次的槍響伴随着慘叫,人群像炸了鍋的螞蟻,驚慌四竄,也有人吓得抱頭蹲在原地。還有一人,一只手用力握住另一只手,手上鮮血淋淋,嘴裏更是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瞪視着孟衍的眼神,簡直像要生吃了他一般。
“嗯,懂得倒不少。”孟衍擡手舉槍,對那些落在身上的視線毫不在意,他含笑望着那群面無人色的村民,語氣頗為溫和地問,“可是誰跟你們說,我是警察的?”
他目光定在那名企圖傷害莊笙的村民身上,眼神有些冷,“我或許不會殺你,但我可以打殘你。”
那人身體抖了抖,被他的目光盯着,連慘叫聲都硬生生憋住了。
這群村民都快要被孟衍虐出精神病來了,此時沒人再懷疑他會不會對自己開槍。村長臉上血色全無,雙手止不住顫抖,看着孟衍的眼神跟看大魔王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孟衍晃了晃手裏的槍,槍口移動,槍口對準哪裏,哪裏的村民就連連後退,恨不能一退退到十裏外。
“我是什麽人,不早說過了麽?”孟衍看着村長回答,“我們就是出來玩玩,上山打個獵,獵完了就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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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沒說話,一臉“你特麽地逗我”的表情看向孟衍手裏的槍,孟衍順着他的眼神看去,恍悟道:“啊,你說這個,出門在外總要有防身之物,我剛才就是示範了一下正确的用槍姿勢。”
村長氣苦,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覺得孟衍根本是在戲耍自己。他的視線向另一個有槍的人轉去,在村長眼裏,相比起捉摸不透的孟衍來,黎白更好對付。
——至少看着,更像一名真正的警察。
黎白的臉色比村長更難看,他閉着眼睛沒去看孟衍,似乎因為腦後的傷在休息,又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麽。
“哼,”村長目光閃動,冷笑一聲,“槍哪裏是那麽好弄來的,欺負我們這些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我雖然見識少,但也知道中國是禁槍的,除了警察,誰還能随随便便帶把槍在身上。”
孟衍颔首稱贊,“知道自己見的世面少,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村長氣極:“你——”
孟衍打斷他,“不過我覺得你們這群鄉下人不僅見識少,腦袋也不怎麽靈光。”
當了好一會兒鹌鹑的村民們頓時不幹了,覺得這人嘴巴太毒,太欺負人——是男人的,怎麽可以被人指着鼻子罵還不罵回去的呢?
眼見群情洶湧,孟衍激起了衆怒,黎白睜開眼睛,眼神利箭般向他射來,“孟衍,适可而止!”
孟衍表情不變,側首向他看去,緩緩道:“你再說一遍。”
黎白:“……”
雖然他語氣平淡沒什麽起伏,但就是讓人無端覺得,如果黎白不閉嘴,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黎白強忍怒火扭過頭去,眼不見為淨,覺得在現在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刻,自己不該跟他一般見識——只是心中真的好氣。
為什麽隔了些年沒見,這人變得更加不可理喻?
更加不可理喻的孟衍,垂首向身側的莊笙尋求認同,“笙笙,你覺得呢?”
從孟衍撥槍那一刻起,莊笙就一直保持着安靜。孟衍開槍打傷人,他眼睛也沒眨一下,孟衍訓孫子般訓那些村民時,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現在聽到孟衍問自己,莊笙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覺得你說的對。”
“嗯,果然笙笙最懂我。”孟衍微笑,摸了摸莊笙的頭。
另一側的黎白放棄般地閉上眼,覺得這兩個人都已經無可救藥。
然而莊笙不肯放過他,平靜的眼神向他看過來,語氣非常認真,“黎白,所有的退讓都應該有底限;同理,只要守住自己的底限,哪怕一時所為不能為人理解,也可問心無愧。”
黎白驀然一震,眼睫微顫卻沒有睜開眼睛,坐在那邊的木墩上久久一動不動。
莊笙沒管黎白的反應,說完又轉向村長,面無表情地問:“現在不是糾結我們是不是警察的時候,難道你們就沒想過,她為什麽會跑出來嗎?”
說着,莊笙一指挨着黎白蹲坐在地上,似乎被人遺忘的瘋女人——一根長長的繩子垂落在身後,繩子另一端像栓狗一樣栓在她的脖子上。
村長臉色微變,“你、你什麽意思?”
他身後的村民也交頭接耳起來,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大家都快忘了最開始的起因——如果不是這個瘋掉的女人突然跑出來,又怎麽會引發後面的那些事?
“她脖子上的繩結是死結,頸部遍布瘀痕,但最嚴重的在脖頸上部,靠近下巴的地方,說明她平時是被吊着的。繩子末端有打結的折痕,說明繩子是被解開,而不是被利器割斷。她既然是瘋子,自然不會自己解開繩子。那麽,是誰幫她解開的?”
莊笙語氣平淡,毫無情緒。随着他的分析,那些村民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尤其羅三,也就是那個瘋女人的丈夫,臉色刷的一下變白,神情驚疑不安,眼睛眨個不停,他強撐起幾分底氣質問莊笙。
“你、你是故意這樣說,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村子裏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沒人會做這種事,要麽,就、就是你們做的。”
其他人似乎被提醒,也都一臉敵意地怒視莊笙。
莊笙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語氣平靜地說道:“衍哥哥果然沒說錯,你們的腦袋确實不太靈光。”
身旁響起一聲輕笑,孟衍心情愉悅地按了按自己微微翹起的嘴角。他知道此刻在莊笙平靜的外表下,是對這些村民惡毒行徑的怒火,所以平時那麽軟的一個人,也會忍不住出言諷刺,用的還是他說過的話,這讓他更加開心。
莊笙不等那些村民有所反應,掃一眼人群道:“你們自己看一看,有沒有少什麽人。”
村民們一時之間面面相觑,弄不明白他這話什麽意思。黎白也早已睜開眼睛看向這邊,他擰眉苦思,顯然也不知道莊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唯有孟衍平靜如常,望着莊笙的目光,隐含驕傲。
莊笙淡聲繼續,“村子不大,今天這裏發生了事情,又放了三槍,村子裏的人應該都在這兒了吧?昨天我們四個外來人進村,全村的人都出來看熱鬧——當然我這裏指的全是成年男性。我數過這個村子共有二十四名男性,而這裏只有二十一人,有三個人沒來,他們是去了哪裏?”
村民們被他說的愣住了,回過神來後下意識去數人頭,很快有人叫起來。
“是猴子,花豬和羅大財!”
黎白深深看了莊笙一眼,眼神複雜。
他自诩刑偵老手,辦案經驗豐富,觀察力也不弱——卻沒去注意這裏的人口數量,還能在剛才那樣混亂的場面中保持思維冷靜,将搜集到的信息進行比對,從而發現可疑點。
被放出來的瘋婆子,少掉的三個人,讓村民們緊張起來,暫時顧不上莊笙他們。
村長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叫了幾個人去這三人家裏找,有些個耐不住的村民也跟着去了,其餘人則焦慮地等在原地。
沒過多久,幾乎是同時響起兩聲慘叫,黎白猛然站了起來,面色凝重。剩下的幾個村民再也按捺不住,拔腿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只有村長和他的兩個兒子還留在原地。
村長臉色慘白慘白的,渾身無力,要靠兒子攙扶着才能站穩。他哆嗦着雙手望向孟衍,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聲音近乎凄厲,“你知道,你知道發生了什麽!”
孟衍淡淡掃他一眼,“我說過,你們這兒的‘閑事’不少。”
村長似乎在一瞬間老了許多,顫抖着聲音再次問出口,“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孟衍的回答沒變,只是更簡短了些,“打獵的人。”
他沒有說錯,只不過,獵的不是野味而已。
這時有人往這邊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扯着嗓子喊:“死人了,死人了,好多血,好多血,流了一屋子。”
一直安靜待在黎白身邊的瘋女人忽然拍着手笑了起來,“嘻嘻,死了,死了。”
黎白低頭看她一眼,忽覺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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