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更)

江淮敲門的時候, 江司靳沒有絲毫的意外,只是看清楚來人滿身濕透的時候才驚呼一聲。

這麽大的雨,卻沒有打傘。

江司靳拉人進屋, 快速的找了毛巾過來, 江淮拿着毛巾, 卻不擦。

他的頭發濕透了,雨水順着頭發留在臉上, 只留了一雙潮濕的眼睛。

兩個人都沒出聲。

雨水噼裏啪啦的打着窗戶,江淮看了一眼,霧氣氤氲, 他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半晌,他說:“我可以跟你走。”

江司靳知道他還有後話,等着人将話說完。

“你之前說淩晨曦遇到了麻煩, ”江淮平靜的說,“他的麻煩解決了,我就随你走,。”

江司靳的資産不在國內, 他對于這個要求絲毫沒有介意,挑着眼睛說:“行。”

……

李開抱着一個大禮盒進了門, 開門是淩晨曦, 他走進去敲了敲, 卻不見江淮。

“小祖宗, 你李哥出來,你李哥給你送禮物來了。”

淩晨曦的臉色有些沉, 像是沒睡好覺, 李開左右找不到人, 問淩晨曦:“淩哥,小祖宗呢?一大早怎麽沒見人?”

淩晨曦的手緊了一下,江淮昨夜就走了,什麽都沒帶,只拿走了他送的玫瑰扣。

桌子上的杯子還放在一起,蛋糕沒有吃,小騙子在地上左右歪腦袋,綠豆大的眼睛瞧着淩晨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淩晨曦坐在沙發上,抹了一把臉,半晌才說:“別找了,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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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開将禮盒放在桌子上,啊了一聲:“不對啊,今天不是星期六嗎?這麽早去哪了?”

他可是專門趕早來送禮物的,沒想到撲了個空。

“回家了,”淩晨曦目光虛虛的落在桌子上,“應該不會在回來了。”

李開看着淩晨曦愣住了。

回家了。

回哪門子的家。

這不就是他的家麽?

他終于發現了淩晨曦的不對勁,淩晨曦看起來似乎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只是眼睛裏濃重的血絲怎麽也壓不住。

李開跟着沉默半晌,才試探的開口:“淩哥,你吃飯了?我去給你買點?”

“不用了,”淩晨曦說,“給我幫公司請幾天假,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李開讪讪的離開,關門前還想在囑咐幾句,可說什麽?

沒話可說。

淩晨曦對于江淮的重視都能看在眼裏。

……

陸屹舟看到人倒是驚奇了一下,打趣問道:“不用在家陪人了,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臨近五月,天氣轉暖,淩晨曦穿了薄款長風衣,他看着陸屹舟坐在辦公室的總裁椅上,沒搭他的話,單刀直入:“那夥人查到什麽了嗎?”

陸屹舟的眼神打量淩晨曦幾圈,目光在脖子上頓了一下。

那裏雖然有襯衫半遮掩,裏面一閃而過的紅痕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那種形狀,不像是被蚊蟲咬的,倒像是被人不知品種的咬的。

“嗯,”陸大總裁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黑三角,長時間做毒。品販賣的亡命徒。這次被查,被警察繳獲大量貨,所以急于報複,盯上了我們這兩個倒黴蛋。”

淩晨曦又想了讓他去36號門口的秦安。

他皺了一下眉問道:“我上次給你說的秦安,你調查了沒有?”

“查了,”陸屹舟手指交叉,腦勺倚在座椅後背上,“清清白白,沒什麽聯系,不過倒是跟你們娛樂圈幾個有名大老板有不正當的色/情交易,你要聽嗎?”

娛樂圈的肮髒事屢見不鮮,淩晨曦對這種事沒興趣,說白了都是利益,他眼皮壓了壓,看着人說:“說吧,計劃什麽時候動手?”

陸屹舟挑了一下眉,他覺得今天的淩晨曦脾氣有點暴,頓時很有興趣的說:“誰給你說我要動手。”

“陸總,有些話攤開了就沒意思了,”淩晨曦倏然看向陸屹舟,一向溫沉的眉眼竟然有些淩厲,“被人刺的在床上躺了這麽幾天,我不信陸總能咽得下這口氣。”

陸屹舟确實是這麽想的,他将身子向前傾了一下,聲音有些沉,幽深的目光直視着人問道:“淩晨曦,你想做什麽?”

淩晨曦上輩子逍遙慣了,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他絲毫不回避陸屹舟的目光:“我來當誘餌。”

陸屹舟看了他一會兒:“你瘋了嗎?”

所有人遇到事情的第一反應是向後退,還真是稀奇遇到一個趕着命向前竄的。

他沉着聲音問:“你以為黑三角的都是些什麽人?你當是找你玩兒過家家嗎。”

淩晨曦垂着目光說:“嗯,要是玩不起,那大家都不要活了。”

陸屹舟卷進這件事本來就和他脫不開關系Nanf,沒有做縮頭烏龜的道理。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

後面的車跟的緊,淩晨曦坐在副駕上,透過後視鏡觀察。

陸屹舟直視前方,眉心緊皺着,“已經通知了警察,但是考慮到歹徒會攜帶槍支彈藥,所以得把人引導城西的廢棄工廠。”

淩晨曦有些不爽,原本只是他來,陸屹舟非得來湊熱鬧。

車在高速的行駛,淩晨曦透過後視鏡觀察,卻見有個人從車玻璃探出頭來,手機拿着一把狙擊手。

“不好,他們要在路上動手。”淩晨曦說。

話剛落,“砰”的一聲,子彈打在了淩晨曦右側的車玻璃上。

陸屹舟手腕使力,快速的一轉,玻璃碎片蹭在淩晨曦臉上,劃出一條濃濃的血線。

那輛黑車還在緊追不舍,卻根本沒打算跟着人去城西,淩晨曦皺着眉,當即判斷:“通知警察。”

左邊的玻璃打碎,能聽到路上人尖叫的聲音。

“來不及了,”陸屹舟皺眉說,“車根本承受不住,再打幾槍,都要完蛋。”

他低頭罵了一句:“他媽的一群不要命的家夥。”

車速明顯降了下來,黑車與他們幾乎并列,淩晨曦側眸瞧去,剛好看到那個持槍的男人對他們笑了一下,淩晨曦辨認他的口型,在說:“再見了,都去死吧。”

淩晨曦心中叫了一聲不好,想也沒想,直接撲着一旁的陸屹舟趴下去。

方向盤一轉,車子瞬間失控,撞在路階上,淩晨曦被震的眼前一黑。

他看不見,耳邊的響動卻變得清晰,他聽到車上的人走了下來,扣動了扳機。

“砰。”

一道槍聲響起。

淩晨曦在這一瞬間想到了江淮,他笑了一下,應該已經走了吧。

還好沒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不然又要哭鼻子。

都說人在死之前都會走馬燈,但淩晨曦想到只有江淮,他艱難的勾唇笑了一下,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

他艱難的睜開眼,向右看去,卻發現方才持槍男倒在地上,左胸口一大灘血跡。

人還沒死,只是卻動彈不得。

一輛白色的車在這時候駛過,車燈的光掠過淩晨曦的眼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竟然覺得映在車玻璃上的剪影,有點像江淮。

警車竟然提前趕來了。

特警湧了過來,擋住了視線,他隔着人看見窗戶裏的人朝着他偏了一下頭。

……

鄧成功在一旁,年過半百的男人,急得快哭了:“哎呦我的祖宗,怎麽攤上這種事情。”

淩晨曦沒受太重的傷,只是穿着病員服,襯的氣色不太好。

“老鄧,”他溫沉的喊了一下人。

鄧成功抓緊湊了過去:“什麽事,直說就行。”

淩晨曦說:“我想休息一段時間,你幫我将那些合作都先推了吧,就說我在養病。”

鄧成功這時候哪能拒絕,直接道:“你就安心養傷,公司的事我去說,不用記挂着了。”

“嗯。”淩晨曦點了下頭,情緒不太高。

鄧成功看着他的模樣,還是沒有忍住,問道:“我聽說李開說,江淮走了。”

淩晨曦:“嗯。”

鄧成功:“去哪了?”

淩晨曦:“跟他父親回家了。”

鄧成功心是偏的,當即罵道:“這個白眼狼,對他這麽好,這就走了。”

淩晨曦垂了一下眼,半晌才說:“我趕他走的。”

剛罵完人的鄧成功:“……”

他有些尴尬的抓了一下頭發,看着淩晨曦眉眼疲憊,一副不愛交談的模樣,于是很識趣的沒有再問,只是道:“那你休息,我一會兒讓李開過來,有什麽事情按鈴,找護士。”

說完,他幫人掩了一下被子就出去了,因為女兒鬧得厲害,所以鄧成功走的有點急,沒能看到身後站着的兩個人。

“現在放心了吧?”江司靳站在一旁。

江淮透過病床中間的玻璃,貪婪的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半晌,他垂了下目光,低着頭道:“走吧。”

陸屹舟的病床離得不遠,他受的傷稍微嚴重那麽一點,右腿膝蓋暫時不能彎曲,但陸大總裁身殘志堅,坐着輪椅,讓秘書推着他,來到淩晨曦的病房。

“後續怎麽樣了?”淩晨曦站在窗戶前,看着醫院外種植的玫瑰花,睫毛輕顫了一下。

陸屹舟把秘書趕到門外:“嗯,警察根據被逮的兩個人,找到了歹徒窩點。”

他自己推着輪椅,和淩晨曦并列,這看着窗外說:“受傷的那個交代,當時在36遺失了毒品買家名單的u盤。他們以為我們拿着,所以要才如此痛下殺手。”

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

兩人沒說話,半晌,淩晨曦才問道:“調查清楚了嗎,那個歹徒身上的那一槍是誰打的?”

陸屹舟也抿了一下唇:“警察說可能是另一歹徒慌亂中槍走了火。”

走了火嗎。

淩晨曦眸子蒙了一層薄光,他又想起來那一晃而過的側影,長睫低垂的時候,莫名失落。

……

淩晨曦對外聲稱得病養傷,修養了接近一年,第二年開春,重新回歸工作的前一天,他去了琵琶街的舊巷子。

那裏房屋樓舍依舊老舊的沒有一點兒變化,上空依舊是割裂的,橫七豎八的電線将天壓的很低。

淩晨曦下車,看着夕陽剛好落了下去,街道上呈現出一種老舊電影退了色的暗調。

風吹過他的衣擺,淩晨曦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舊巷子裏吹過晚風的時候,突然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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