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Things Abo

萊姆斯确定自己今晚不可能睡着了,便披上一件外套離開了房間。不管多年來他訓練得自己能多麽淡定地處理有關狼人的問題,畏懼始終植根在他心裏,他的守護神便是明證。恐懼在滿月臨近時便化為焦慮,擾得他夜不能寐。在那些有詹姆、西裏斯和彼得陪伴的日子裏情況要好一些,最糟糕的情況則在最近十幾年間時有發生,有時他恢複人形在一片狼藉中醒來時,會懷疑這樣茍延殘喘是否值得。

西裏斯還在企圖說服他滿月夜留在格裏莫廣場12號,這樣他變身的時候就可以有大腳板的陪伴。萊姆斯當然渴望這個,他必須承認要讓滿月夜變得不那麽可怕,狼毒藥劑是他曾有過最好的選項,經過在霍格沃茨任教的一年後,滿月夜變得比之前更難熬了;但能夠不再孤獨地變形,聽起來同樣非常具備誘惑力。他不認為鄧不利多還能說服斯內普每月為他熬制藥劑,對斯內普這樣的人來說,幫助自己痛恨的人比幫助自己對之懷有愧疚的人要困難得多,如果從前斯內普将萊姆斯視為欺淩并幾乎殺害他的幫兇,那麽在公布後者的狼人身份之後,就萊姆斯看來,斯內普是感到自己成了有所虧欠的那方,而為了不表現出這點,他加倍抵觸任何可能幫助萊姆斯的提議。狼毒藥劑的熬制極為複雜,在對方冒着生命危險潛伏在伏地魔身邊的時候,萊姆斯也不願意為了自己耗費對方的精力。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萊姆斯基本不可能擁有最好的選項了,對于西裏斯的提議,他正處在艱難的考慮當中。他完全信任鳳凰社能制造一個足以困住狼人的封閉環境,就算沒有大腳板的陪伴,在總部而非随時可能出現捕殺者的野外變形,聽起來也令人安心得多。然而想到自己要在僅存的所有朋友周圍變身成野獸,萊姆斯便毛骨悚然。他們知道他是狼人是一回事,要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變形是另一回事,社員們都是好人,他們能出于同情和善意接受一頭傷人的狼跟他們待在同一所房子裏,不代表他們不介意。尤其是莫莉,要是她能做到的話,她大概會把自己的所有孩子揣進口袋保護起來。

思緒到此,萊姆斯便确定自己會拒絕。他見過很多為所謂尊嚴自作自受的愚人,顯然他也是其中之一,沒有什麽新奇的。

還剩最後幾級臺階時,萊姆斯停下了腳步。西裏斯和赫敏正一人一頭地霸占着沙發,這可不是個常見的組合。回到老房子以後西裏斯的狀态一直很差,他在無眠的夜晚見到對方是常事,事實上失眠反倒成了他們重建友誼的橋梁之一。就他所知,如果去掉哈利是詹姆的兒子的因素,西裏斯在他們三人之中最喜歡的大概是羅恩,這孩子不那麽自信開朗,但他單純、随和、勇敢、忠誠,同詹姆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赫敏的個性則不是能跟西裏斯合得來的類型。不過至少在萊姆斯下樓這會兒,他們似乎也沒在聊天,只是各自看着爐火發呆。赫敏撫摸着卧在自己腿上的大黃貓克魯克山,已經開始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最先發現萊姆斯的是克魯克山,它半立起身子,尾巴豎了起來,驚醒了赫敏;而後西裏斯也發現了自己的老朋友。

“嗨,要加入睡衣派對嗎?”西裏斯勾了勾手指,換個人大概會被他激怒了。

赫敏始終還是把他當成教師來尊敬,她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弄得克魯克山不滿地叫了一聲,跳到沙發上重新卧成一團。萊姆斯多少有點兒歉然地看了它一眼,對克魯克山他懷有一種奇怪的尊敬,大概是因為它在幾周內敏銳地決定相信西裏斯并幫助對方,而他卻沒能對自己十幾年的老朋友做到。

“我沒看到派對上有酒。”萊姆斯就近找了個扶手椅坐下,西裏斯的神色有點兒受傷。

“我還是有底線的。”他說,“這裏有孩子呢。”

西裏斯的底線是不論他打算怎麽作踐自己,他都不會讓自己成為孩子們的壞榜樣,說真的,這一點都沒讓萊姆斯放心。自從他們重啓布萊克家族的酒窖,他已經好幾次聞到西裏斯帶着酒氣晃悠,并發現裏邊的瓶子減少了。他還記得年輕時西裏斯是怎樣沉迷于任何能讓他感覺好些的東西——或者人。

“酒對你的身體不好。”赫敏說,萊姆斯一下子對她産生了同盟式的親切感。

如果是萊姆斯這樣說必定招致嘲諷,他的不健康人生決策一點都不少于西裏斯。但現在發話的是他教子十五歲的好友,西裏斯以他最大程度的禮貌輕輕哼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你也睡不着嗎,赫敏?”萊姆斯問,既然赫敏沒法把他當成別的,他便順其自然用上了好老師的口氣。

“有一點兒。”赫敏小小地笑了一下,“在這裏住得不太習慣……我是說,這裏很好,大家都對我很好,我只是有點不适應。”

“你就直說好了,從溫暖的家搬到這座陰森森臭烘烘的破房子裏,睡不着是正常的。”西裏斯不客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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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有點尴尬,萊姆斯覺得最好遠離這個話題,畢竟他們都清楚赫敏為什麽會搬過來住——作為麻瓜出身者,她的家對黑巫師的襲擊沒有任何防備,在伏地魔歸來的現在,要是她暑假繼續居住在家中,就會成為哈利人際圈子裏最顯而易見的軟肋。他貿然起身向克魯克山伸出手,被敏捷地打了一巴掌,幸而對方大概是看在赫敏和西裏斯的面子上,沒有伸爪子。

“它好像不太喜歡我。”萊姆斯說,看着克魯克山跳上沙發背。

“那是因為你不懂禮貌。”西裏斯嘲笑他,“和貓咪打交道,你得守規矩才行。”

“克魯克山沒有惡意。”赫敏為她的貓辯護道,“他第一次和羅恩見面的時候還跳到了羅恩頭上呢,現在他還是挺喜歡羅恩的。只要讓他了解你,他也一定會親近你的。”

“貓咪喜歡兇猛的生物。”西裏斯說着撓了撓克魯克山的下巴,讓大貓眯起了眼,“我敢打賭它會喜歡你。”

遵照據說很會跟貓打交道的西裏斯的指示,萊姆斯半蹲下來,與克魯克山對視。克魯克山打量着他,黃色的眼珠像兩顆透明的玻璃球,腦袋一會兒歪向左,一會兒歪向右。萊姆斯不是解讀貓表情的專家,在他看來克魯克山那張扁扁的臉時刻都是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從對方現在還沒抓掉他的頭皮來看,進展可能還不壞。

等到他的腿開始酸痛,克魯克山突然跳下沙發背,把他吓了一跳。大貓落到萊姆斯腳邊,轉着圈蹭他的褲腿。

“哦,它決定你有資格當它的所有物了。”西裏斯說。

确實,萊姆斯坐回扶手椅上時,克魯克山跳上了扶手。沒像對赫敏那樣卧在他腿上,但容忍了萊姆斯嘗試性的撫摸。它的毛很厚,意外地非常柔軟光滑。

“你看吧。”赫敏高興地說。

不過萊姆斯在給貓理毛上還是外行,過了一小會兒克魯克山就不耐煩了,它征用萊姆斯的膝蓋當踏爪墊,三兩下跳進了西裏斯懷裏。萊姆斯對好友那副得意的表情很是好笑,但他确實有點羨慕克魯克山會在西裏斯腿上亮出肚子,放松成毛茸茸的一灘。

“過會兒我又得清理這條褲子。”西裏斯的口氣比起抱怨更多是喜愛,萊姆斯聽過詹姆用這種口氣提及兒子騎玩具掃帚撞壞家具的事,“它的毛掉得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

“它們都是這樣的。”赫敏回答,“從前我家裏養的兩只也一樣,貓咪們都像是行走的蒲公英。對于沒有魔法的人來說,養貓可要頭痛得多呢。”

“可以想象。”西裏斯笑道,他的睡衣上已經粘了一層姜黃的貓毛,“它們現在還在嗎?”

“不在了,一只在我七歲時死了,另一只是在我九歲的時候。”赫敏嘆了口氣,“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養着它們了,在貓中它們都算長壽。”

萊姆斯看克魯克山的眼光不由發生了變化,貓的壽命比人類短暫是基本常識,但意識到眼前的生物從壽命上注定要在自己之前死去總會帶來一種震撼。

“克魯克山此前在店裏待了很長時間,他算是在中年。”赫敏說,“考慮到他混有貓貍子的血統,或許壽命還比一般的貓咪短一些,最多還有五六年。店員并不推薦我選他,他們建議我認養一只小貓,從小養大的貓對主人會更親近。但是……我不知道,我還是選了克魯克山,或許是靈光一現吧。”

她帶着溫柔的語氣又補上一句:“現在看來,那是我最正确的決定了。”

“同性相吸。”西裏斯說,移開手讓克魯克山回到赫敏那邊,“你倆都聰明得可怕。”

“謝謝誇獎。”赫敏有點過于禮貌地說,她大概從小是被這樣誇獎到大的。

“我家裏從來沒有養過寵物,我父母曾經想再生一兩個孩子,但在我被咬之後他們就放棄了。我的事就占據了他們全部的精力。”萊姆斯說,赫敏露出難過的表情,但他本意并不是引發同情,“我也從來沒想過——我連照顧自己都很難,而且想到它們過幾年就會離我而去,我始終覺得難以接受。”

說到這裏,萊姆斯想起自己已經經歷過全心珍視的東西在幾年後離去這樣的事了,也許他始終在設法避免情境再現。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是否狼人的巫師其實沒有那麽少,何況還有許多狼人生活在巫師社會的邊緣。這些年他孑然一身,連個朋友都沒有,不完全是因為他的身份。

“貝斯特死的時候我哭了很久,到賽克麥特的時候就好多了,盡管還是很難過,但不像上一次那麽震驚。”赫敏說,西裏斯打斷了她。

“你們用貓神給自己的貓命名?”他的眉毛揚得高高的,“等等,我想起來了,你叫Hermione,這完全不奇怪。”

“我父母酷愛神話故事。”赫敏笑笑,“總之,我過了好幾年才能再次開始養寵物。我覺得能有心理準備的話,這樣的事大概會容易接受一些。”

“會嗎?”萊姆斯追問。

“如果你一直知道終有一天會失去它們……”赫敏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是想念貝斯特和賽克麥特,但也很享受跟克魯克山在一起的好時光。我沒有那麽多愁善感。”

“理性是美德。”西裏斯不無诙諧地總結道。

赫敏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那陣阻撓她進入夢鄉的孤寂情緒已經過去了。西裏斯和萊姆斯立刻達成一致,将她勸回了自己房間。克魯克山高傲地邁着步子走在困倦的主人前面,沿着自定的曲折路徑跳上一級又一級臺階,赫敏還得小心着不要踢到它。

“了不起的姑娘。”西裏斯說。

不管他指的是不是關于貓的事,萊姆斯都完全同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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