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怪煩人的
傅一白故意放慢了整理速度,過了好一會兒才背着包走出教室,可韓景初依舊還在。
她低着頭,強行無視了這個家夥,快步向樓道走去。不出所料,韓景初跟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走出校舍後,韓景初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緊張地沖她打招呼:“嗨?”
傅一白看了他一眼,沒回應。
“我……我剛才把書還你的時候忘記說謝謝了。”韓景初說。
“不客氣。”傅一白飛快地答道。
韓景初依舊跟着她:“你那個小冊子上的筆記做得真好,方便借我去複印一下嗎?”
傅一白搖頭:“不太方便。”
“……”韓景初低下頭摸了摸鼻子。
模樣怪可憐的。
傅一白也不是真的不願意借,只是不想再和這個人扯上更多關系。放學時間,到處都是人。他們一路走過來,已經吸引了太多視線。全校的學生都知道,著名的大校草今早在開學的升旗儀式上給一個女同學轉了一千三百一十四塊五毛二。
現在,又見他們倆肩并着肩一同放學,任誰都會多想。
傅一白不願引人注目,心裏有點兒嫌棄他。
韓景初畢竟是只靠着一張臉就在學校擁有了極高知名度的人。傅一白随意瞥了他一眼,他那一臉失落的模樣便印進了腦子,有點兒揮之不去了。
她不禁想起了中學時代的一次古怪經歷。那天她走在街上,遠遠看見一條毛茸茸的大白狗,脖子戴着項圈,但沒簽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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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很可愛,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誰知那狗與她對視後竟主動跑了過來,屁颠屁颠跟在她後頭,攆不走了。
那狗狗一路跟着她回了小區,又跟到樓下,還想進樓,把傅一白鬧得不知所措。
她家是沒法養狗的,因為外婆會怕。可傅一白趕它,它就耷拉着耳朵發出吚吚嗚嗚的可憐聲音,讓她狠不下心。
所幸不久之後,快要急瘋了的狗狗主人找到了附近,把那厚臉皮的小家夥給提溜走了。
韓景初現在緊跟着她的模樣和那只狗狗高度相似,只可惜,恐怕不會有人能把他提溜走。
兩人就這麽一路走出了校園,見韓景初還黏着自己,傅一白終于忍不住了。
“你想幹嘛?”她問得極為直白。
“我?我……”韓景初支支吾吾,“我回家啊。”
傅一白幹脆停下了腳步,韓景初見狀也跟着停了下來。
“你為什麽跟着我?”傅一白問,“你走啊。”
“因為你在跟我說話啊。”韓景初說。
傅一白無語了。
她仰着頭皺着眉瞪着韓景初看了會兒,韓景初又補充道:“……正好順路,所以我想和你一起走,可以嗎?”
“你怎麽知道我們順路?”傅一白問。
“是……是外婆!那天你外婆告訴我的!”韓景初說。
傅一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告訴了你我們家的地址?那你為什麽不把她送回家,而是送去了派出所?”
韓景初呆滞了兩秒,然後大聲說道:“因為……因為她只說了大概的地址!”
有古怪。傅一白心中逐漸湧起了不安。
雖然他熱心幫助老奶奶還慷慨解囊大筆捐款,可畢竟是一個身材遠比自己高大結實的男生。這樣毫無理由的死纏爛打,未免形跡可疑。
為了虛張聲勢,傅一白刻意地裝出一副強勢又嚴肅的模樣,說道:“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跟着我?”
韓景初一臉尴尬,勉強沖她擠出了一個別扭的笑容:“你別誤會,我就是想……想和你說說話。”
傅一白依舊盯着他看,目光犀利。
韓景初只得繼續說道:“不是都說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容易多想嘛。有人陪着你一起說說話,做點什麽,也許你的心情會比較愉快?”
傅一白心想,你看我現在愉快嗎?
無論如何,這人雖然奇怪,但表達的還是一番好意,也确确實實曾為她提供過幫助,傅一白決定姑且把這種古怪行徑歸納為做好人好事上瘾。
“謝謝,我現在挺好的,”傅一白說,“你不用因為跟我外婆有過一次交集就對我産生不必要的責任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韓景初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正一臉糾結地努力組織語言,傅一白又說道:“別再跟着我了,算我求你。”
她說完立刻轉過身去向前小跑起來。一直跑到拐角處,她回頭看了一眼,見韓景初依舊站在原地,終于松了口氣。
可與此同時,她心裏不知為何竟湧起了一絲愧疚,仿佛自己剛剛殘忍地遺棄了一只小狗。
走到自家樓下時,她正要給大門解鎖,樓上傳來了樂樂的聲音。
“一白姐姐,”樂樂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你回來啦!”
他說完,也不等傅一白回應,又飛快地縮了回去。傅一白疑惑着上了樓,走到半途,被從家裏竄出來的樂樂給攔截了。
“走,”他一把拉住傅一白的胳膊,“我媽今天不小心飯煮多了,來我家吃晚飯!”
這借口未免也編得太勉強了。
猶豫之際,張阿姨也從家裏探出了頭,笑着沖她招手:“一白快來!”
傅一白心頭一暖,點了點頭。
到了飯桌上,張阿姨又提議讓她以後放學直接來自己家吃晚飯。
“多一個人也就多雙筷子,”她對傅一白說,“正好有你幫我盯着點這小子的作業,還是我們家更占便宜。”
樂樂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傅一白抿着嘴唇,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努力不讓自己眼眶裏的淚水落下來。
很奇怪,張阿姨的溫柔善意讓她如此感動,可學校那些“幫助”卻只令她尴尬反感,甚至抵觸。
她不想做太過掃興的事,但若有的選,她并不想要收下捐款,更不想站在全校師生面前被迫聆聽自己的凄苦身世,就連同齡人所釋出的善意,也讓她精神緊張,避之不及。
“你很可憐,我同情你所以才和你做朋友”。
時至今日,她依舊能回憶起那一刻所受的傷。
韓景初大約也抱着類似的想法,而她讨厭被施舍的感覺。她願意表示感謝,但也避之不及。
吃過飯後,她本想留下來陪着樂樂一起做作業,卻被張阿姨趕了回去。理由是開學第一天,樂樂學校壓根沒布置任務,而她正處在高三關鍵時期,放松馬虎不得。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她打開燈,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心裏不自覺地響起了韓景初不久前說過的話,“不是都說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容易多想嘛”。
她長嘆了口氣,走進卧室把書包放在了地板上,接着倒在了沙發上。一個紙團從她的口袋裏落出來,掉在地上。
傅一白側過頭,盯着那紙團看了會兒,起身把它撿了起來。
小心地打開紙團後,那上面的文字和幼稚圖畫一一展現在她的面前。
“雖說時間可以帶走悲傷,但在悲傷被帶走前,也可以由朋友為你帶來快來。想找人聊天的話歡迎給我打電話!”
下面畫着一個長着小豆眼還咧着張大嘴的火柴小人。小人手裏高舉着一塊牌子,牌子上寫着一連串的數字。
小人底下還有幾行字。
“外婆那天對我說,如果在學校遇見你,一定能和你成為好朋友。我覺得外婆說得對,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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