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堂審2
鐘岐雲被帶到了公堂後的一處歇腳地候審。左右兩個面無表情的官兵守着他,兩個官兵克制得很,沒有上級領導在的場合,也未曾閑聊一句。
鐘岐雲有些懷疑這謝問淵是不是軍人出身,怎麽整得一個刑部跟軍營一樣。
他在的這處雖然在公堂之後,但還是有些距離,隐隐能聽到堂中有聲音傳來,卻也聽不清到底是什麽,只是偶爾那聲音激昂些,偶爾又吵鬧起來,摸不清狀态。
鐘岐雲無法,便不再去細聽,索性閉目養神,想想待會兒的臺詞。
今日是大理寺卿公審,是由大理寺卿親自主審,大堂最高處‘執法持平’匾額下,謝問淵一身玄紫朝服,發冠高高束起,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堂中站着的,是今日宣讀周有翎罪責與犯案經過的蜀州府司馬參軍,于文廣。
這人口才了得,訴說案情時聲情并茂,只聽得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描述了周有翎是如何生出歹意,如何犯事,又是如何致吳家二女于死地。
“……尋着吳家二女時,她二人皆被扔于清河山野外,衣不蔽體,早已斷了生息,更有……”蜀州府司馬參軍似心有不忍,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更有山間野狗立旁啃噬之,已無全貌!”
這話一出滿堂唏噓,堂外百姓怒呼“周有翎償命。”
堂外令狐情聽聞今天好友公審那個周有翎,他便穿着便服來到大理寺衙門湊熱鬧。
身邊随從從頭聽到尾,也聽得捶胸頓足,氣惱非常:“周有翎真是該死啊!那樣好的女孩子,竟這般慘死......”
令狐情聞言點頭道,“這倒是,不過這個司馬參軍說得波瀾起伏,可真是比前日咱去的那清水閣的裏說書先生厲害。”
守在此處的百姓情緒皆被調動起來,還真是有說書的本領,可是,這裏畢竟是公堂,對于謝問淵的性子,令狐情多少還是了解些的,這人從不喜歡這般巧言令色煽動人心的說辭,更別提在在肅穆的公堂之上......令狐情隐隐也明白謝問淵為何會讓這人來說案了。
令狐情明白,而此次參與堂審的大理寺寺正、評事、主簿只是疑惑他們大理寺卿
這次的風格似乎不同以往,卻也不敢多說,任這司馬參軍添油加醋的繼續說下去。
直到那司馬參軍痛呼:“吳家二女死狀之慘,吾等皆不忍直視了。”
謝問淵似聽得認真,神色也越發肅穆,向來堂審時不多言語的他,此事竟忽然嘆了一句:“不過二八年少啊。”
這短短幾個字一出,似深潭中又悄悄扔下巨石,一時間說到了所有百姓心頭,群情激憤,恨不得把那周有翎拖出來當庭問斬,才能大快人心。
“周有翎犯下此等重案,事實明白、證據确鑿,且其人已供認罪行,簽字畫押。刑律第一卷一百六十五條上書:‘凡蓄意殺人致死者,以大辟罪論處’,刑律第四卷第六條第二目上書:‘奸yin女子數人致其死者,判斬首之刑!’”
于文廣說到此處快步踏至堂中,向正坐前方的謝問淵拱手道:“謝大人,周有翎心狠手辣、滅絕人性,所犯之事傷天害理,人人得而誅之!我蜀州府已于重洪二十一年六月十八判周有翎以斬首之刑,定九月初三行刑,望大人核準!”
這話說完,堂外觀審的百姓都一同呼和起來。
“罪惡滔天,殺人償命!”
主薄見狀連起身喊兩聲肅靜,堂下聲音才漸停歇。
謝問淵等堂外安靜,才開口道:“吳家二女死得冤屈,做下此等惡事之人法理不容、天理不容、我大晸更是容不得此等罪人,此事事關人命,本寺定将真兇伏歸于法,以慰吳家二女在天之靈。”
謝問淵說道這裏,朗聲道:“帶罪犯周有翎進堂過審!”
一旁聽令的小官朗聲到:“帶周有翎入堂!”
鐘岐雲被帶進公堂時,剎時一片罵聲排山倒海似的傾瀉而下,沖擊着他的耳膜,敲打着他的心髒,讓他耳朵嗡嗡作響。
鐘岐雲有些發懵,他後堂呆了才一個小時吧?這短短的時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怎麽感覺百姓對“他”的憎惡又翻了一倍?
簡直像是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架勢。
謝問淵究竟是做了什麽,讓人家老百姓這麽痛恨周有翎?
鐘岐雲不知道,他耳朵有些疼,擡頭往堂上望了去,就見着最上位坐着的謝問淵一身朝服看着威嚴無比。
鐘岐雲心頭嘆了一聲,果
真是樣貌好的人,穿這種大衆款衣服也顯得風流倜傥,氣質斐然。
不過沒等他多想,謝問淵左手下位手持毛筆的人,就蹙眉開口道:“堂下之人,為何不跪?可是藐視公堂?”
鐘岐雲一怔,跪?給誰跪?謝問淵?不可能!
鐘岐雲環顧四方,假裝沒有聽到。
那個蜀州于文廣急忙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這人關押在蜀州府地牢中時,因其犯事之惡,就連同牢犯人都見不過,有一日在夜中打了他,不知是打着甚麽地方了,竟變得癡傻不會說話了。”
于文廣上前一步解釋道:“前日交付的案卷書材中,有一份蜀州府安堂館姜大夫的看診證詞。”
“這事我在蜀州時便有聽聞。”謝問淵也應聲道:“羁押赴京這半月,我觀之,确實從未說話。”
“謝大人,這犯人周有翎癡傻不聽人話,适才不跪情有可原,可不論是癡是傻,進了這大堂必定要遵守公堂規矩,需跪。”
謝問淵只望着堂下的鐘岐雲,不置可否,那眼中似乎帶着一絲淺淺笑意。
鐘岐雲見狀,哪裏還不懂這位謝大人的意思?人家擱這兒等着他跪下來賠禮道歉呢,怪不得這些天他嘴賤這人都不生氣,原來早就預料到有這麽一出了!
哎喲,失策失策。
鐘岐雲搖了搖頭,算了,權當入鄉随俗了。
再說了現代人嘛,都是能屈能伸的,跪天跪地跪父母祖宗和老婆。
他鐘岐雲膝下也沒什麽黃金,雖然他也只跪過爹媽,再跪跪這謝大人也沒什麽了不得的。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鐘岐雲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将亂七八糟的頭發往後一抹,露出了整張臉。
哪裏還見得一副癡傻模樣?
鐘岐雲望向右前方的蜀州司馬參軍,開口道:“這位大人說得可不對,周有翎是否真的瘋了傻了我不知道,也無從得知,但至少我對自己的智力狀況清楚得很。”
随後鐘岐雲眼見着那蜀州司馬參軍驚詫地回頭。
鐘岐雲又道:“我既非傻子,也能說話。”
“你、你、你......”
于文廣在意識到什麽時,雙目圓睜那張臉逐漸驚恐,兩股戰戰,竟險些站不住了!
而與之相反,鐘岐雲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深。
“喲,大人這是在害怕?腿抖如篩糠,像是見着冤魂來索命似的。”
謝問淵見狀,便也順着他佯裝驚詫道:“你并非啞子?那為何赴京路上佯裝啞了說不得話?!”
“小人這是不敢啊,因我并非那錦川周家之子周有翎啊!”鐘岐雲嘆道。
“謝大人在上,”鐘岐雲聲音宏亮,擡頭望向謝問淵,随後不卑不亢跪下,拱手示禮,“小人陳沖,錦川縣人,有天大的冤屈要訴,望謝大人為小人鳴冤!”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謝問淵望着眼前跪地幹脆利落的鐘岐雲,微微勾唇。
随後才說道:“你這是何意?甚麽陳沖,甚麽不是周有翎,難不成還抓錯了人?”
“大人,小人這一路隐瞞,絕非有意為之,實乃命在旦夕情非得已!請大人明查。”說罷還十分認真地向謝問淵磕了頭。
“......”
這人倒真是個能屈能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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