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男二啊

“沈漓,”

沈澈頭也沒回,“我和沈漓會在雲川城為你接風。”

說完,也沒等謝明謹回應,他一躍上馬,戰馬輕嘶一聲後,呼嘯卷起一片雪塵很快策奔而去。

謝明謹原地站着,視線一直緊緊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眼底透出幾分酸熱:他這次到雲川,就能見到沈漓了?

可沈漓已經是齊王妃了……謝明謹眼中一黯。

觊觎人婦,非君子所為。他對自己這一點心思一向覺得龌龊,死死壓在心底不敢透露一分一毫。

他并不是怕世俗诋毀,是怕這心思被剝出後,會讓她厭憎不齒。

只是瞞得過別人,瞞不了自己,每次聽到她的名字,他只覺得手心裏都是汗,心也跳得發狂。

幸而她不知。

“三爺,”

這時,沈澈的一個親衛過來,請示道,“可要上車?”

沈澈離開時,給謝明謹留下了他兩個親衛。這兩個親衛也看出沈澈對這位謝三爺的重用之意,對他都是十分恭敬,依着沈澈的意思,直接稱呼三爺了。

謝明謹回過神,壓着心底的激動,一展眉笑道:“上車。”

不管如何,人生短促聚日無多,能多見她一面也是好的。

穩住了驚騾,又修整了車子後,車隊再次起動。

跟隊的闫郎中替被撞暈了的文豐把過脈,又給他灌了藥,便示意福蕊在這車廂裏小心看顧着。

福蕊連連點頭。她知道這文豐眼下還怕男人靠近,因此她家姑娘才讓她還過來照顧一下。

闫郎中叮囑完後,拎着藥箱又來到了陸雪禾的騾車上。

把了脈後,闫郎中皺眉看着陸雪禾道:“姑娘怕是驚吓有些過度了,我給姑娘開一點安神的藥喝一喝?”

說着又沉吟道,“姑娘身子也有虧,怕是前些年勞乏過度,等到了府上,我再給姑娘開些藥調理一下身子。”

陸雪禾心神不寧的随口謝過,她這時候覺得被撞那麽幾下已經不算事了,身上的鈍疼也緩了不少,唯一令她不安的,就是襖子裏那個小紙包了。

闫郎中這時又給福果看過,見臉上也有擦傷,就給了福果抹了一些軍中常見的外傷藥,其他也并無大礙。

等闫郎中離開她的車廂,陸雪禾立刻讓福果看好燈泡,她裝作轉身整理一個首飾匣子的樣子,背對着福果,悄悄摸出了那個小紙包。

極小極小的一個小紙包,跟一枚銅板大小差不多,用的是油紙包着的。陸雪禾幾乎是屏住呼吸,小心打開後,就看到裏面一點紅的有點發黑的一種粉末。

心裏一陣狂跳後,陸雪禾飛快又重新包好,塞進了襖子裏後,又拿過來小小的針線筐,脫了襖子飛快縫補起來……趕緊縫好了是正經。

“姑娘,”

福果一看忙道,“俺來縫吧,仔細紮了姑娘的手。”

陸雪禾趕緊擺手:“不用,我自己來,你別管。”

開玩笑,這活她可誰都不敢讓做,萬一被發現了那小紙包,透露出去她這命交代了。

至于是不是把這小紙包藏在別處……陸雪禾想都不去想。

她能藏哪裏?藏在匣子裏、櫃子裏,包袱裏……可能随時會被人發現,更不放心。

還不敢丢,不知道那該死的雁歸堂啥時候突然給她一個命令,萬一要用這藥粉她卻沒有……那也是找死。

陸雪禾一邊胡亂縫着襖子,一邊郁悶無比:不管是将軍府,還是雁歸堂,都是随時能要她命的……她這條鹹魚也忒命苦了。

看別的小說都是特工穿成普通女孩子,扮豬吃虎爽的一批。她倒好,奶奶個腿的反過來了!

越想越氣,她手中的針像是跟襖子有仇似的,一針,一針使勁紮下去,戳的那叫一個龍飛鳳舞。

福果抱着燈泡看着陸雪禾縫出的針腳,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這,這還不如她做的活計呢,好歹她還能縫成直的。

陸雪禾縫完,看着縫的皺皺巴巴的一片針腳,眼底也有一點慚愧。一閃眼看着福果吃驚的眼神,她笑哼一聲道:“你不懂,這是藝術。”

縫完了,心裏那點郁悶也被她暫時壓下去了。危機雖然存在,但鹹魚的日子該過還得過。

一路上車子吱吱呀呀,越往西北走,路上的雪反倒少了,路面不濕滑,車隊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但也颠簸地更厲害了。

好在這到了入夜的時候,進了一個驿站。這驿站雖看着又破又小,但好歹有房子可以住了。

“姑娘,”

等陸雪禾下了車後,謝明謹迎過來笑道,“夥房正在準備飯食,還要等一會才能吃飯。文豐醒了,說是要見姑娘呢。”

陸雪禾連忙跟着謝明謹過去,這時候,周文書等人行動利落,已經将各人的房間都安排下了。

由于驿站房間緊張,謝明謹讓周文書把他和文豐安排在一間。

眼下文豐見了他,已經不太怕了,也能跟他正常溝通。不得不說,之前這陸姑娘跟這文豐說什麽曲子……看來對文豐的安撫還是極有效果。

這不文豐一醒過來,開口第一件事,就是問陸姑娘在哪裏。

陸雪禾正随謝明謹一起過去的時候,從驿站馬棚那邊過來一個牽着驢子的男子。那男子五大三粗,穿着一身破舊的布袍,背上背着一個長長的包裹,看樣子像是琵琶之類的樂器。

“咦,慎之兄?”

那人一眼瞧見謝明謹時,先是一愣,繼而驚喜無比,大踏步過來就是一禮,“可還記得我?”

謝明謹一怔,看清了那人時神色透出些驚喜:“崔六?”

“慎之兄,”

這被稱為崔六的人眼眶有點紅,“你怎麽在這裏?”

謝明謹握住那人的手腕,也明顯有些激動,跟着兩人就說了幾句。

陸雪禾從兩人簡短的這幾句寒暄中,大致聽出來是,這叫崔六的應該是一個曲師,曾和這位謝三爺在朝中一個什麽大官家裏見過,兩人曾十分投機,還一起喝過很多次酒。

之後這崔六在的樂堂班子失火,又被其他同行班子擠兌,無處為生,只好到處漂泊賣藝。

聽着這兩人說話時,崔六不時稱呼這謝三爺為“慎之”……陸雪禾想到了什麽,心裏猛地忽悠了一下:

慎之?

這不是她穿的這本書裏,那男二謝明謹的字麽?謝明謹,字慎之。這謝三爺竟然就是謝明謹。

“……我去,”

陸雪禾沒忍住叽咕出聲,“男二啊……”

問題是男二謝明謹,怎麽會出現在這将軍府的車隊裏?還要去往雲川城将軍府裏做事……

這書上都沒啊,是她記岔了?

她忍不住又悄悄瞅了這謝三爺一眼,書上說的可是這謝明謹玉樹臨風,容姿超絕……眼下依舊鼻青臉腫的,還沒完全消去,也怪不得她一開始聽到姓謝時,完全沒想到會是這謝明謹。

想到書裏寫的謝明謹對女主沈漓的苦戀悲情,陸雪禾默默在心裏為他點了一根蠟。

“這位是陸姑娘,”

大約是聽到了她的動靜,謝明謹從他鄉逢知己的欣喜中回過神,笑對那崔六介紹道,“是要和我一起去往雲川城的……既是崔兄也要去雲川探親,不如和我們車隊一起同行?”

世道亂,去往雲川一路多兇險,崔六一人孤身上路,即便窮困潦倒沒什麽錢,也一樣會有風險。

“多謝謝兄好意,不過不必了,我一人一驢漂泊慣了,不太習慣與人相處。”

崔六眼光掃過周文書等正在忙活的軍士,婉拒了謝明謹的好意。

他對這世道萬分失望,想到以往見過的向來跋扈的朝廷官兵,他心裏其實十分排斥。

“這位大哥是曲師?”

這時,陸雪禾上前一步笑道,“可暫時停留片刻,與我們一起弄個東西?”

“什麽東西?”崔六有些懵,但還是一禮恭敬道,“還請姑娘明示。”

“戲曲,”

陸雪禾道,“就是幾個人在臺上搬演一個故事,有曲有說白這樣子的東西,崔大哥覺得怎麽樣?”

人盡其用啊……這曲師簡直是送上門的點心。

“哦?”崔六眼中一亮,“這實在新奇……姑娘若不嫌棄崔某資質粗陋,崔某定會傾力相助。”

身為曲師,他對這一行的一些新奇熱點最敏銳不過,一聽就有些動心。

“若是崔大哥肯一路同行,”

陸雪禾試探道,“不定能看到我們最終成型的戲曲呢,崔大哥不考慮一起麽?”

有了專業的曲師在,說不定到雲川城之前,她的簡略版《西廂記》都能完工了。

“這……”

崔六頓了頓,看向謝明謹,有些不好意思,“這……我若随行,方便麽?”

謝明謹:“……”

剛才是誰铿然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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