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秋波送的

謝明謹在來雲川的路上,幾乎吃了一路那女細作弄的吃食,不得不說吃的太美,心裏着實也惦記的不行。

這時一聽沈澈這麽說,穿好衣服就沖了出去,一點探花郎的矜持都沒。

“你這麽走太慢,我送你一程。”

即便這樣沈澈也覺得他太慢,索性伸手将謝明謹後腰的衣服一抓,縱身飛躍出了小書房這邊的院牆。

實在是謝明謹住的地方,距離玉蘭院那邊有點遠。雲川城土地本就廣闊,他将軍府雖不奢華,但大的很。就謝明謹這兩條沒功力的細腿,走過去那邊早吃完了。

夜裏值守的親衛們看到這一幕,都不由面面相觑:半夜三更他家将軍這是抓着謝三爺練功的麽?

“……粗人,”

等到了玉蘭院外沈澈将他放下,謝明謹暈乎乎沒站穩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才穩住後,忍不住吐槽,“真是個粗人。”

沈澈擡腿在他後腰上一頂:“快去,別啰嗦。”

“哐當!”

謝明謹被他這力道給頂的往前踉跄幾步,直接撞上了玉蘭院的院門。

“啊!”

玉蘭院內,正吃的高興的陸雪禾等人,頓時被這哐當一聲響吓了一跳。

“喵嗚——”

燈泡本來吃了點白水煮的魚肉正在陸雪禾懷裏打盹兒,被這一聲驚得喵嗚一聲,毛都要炸了。

“誰?”

蘇嬷嬷一皺眉,放下碗騰地起身站起來,皺眉疾步走向院門輕喝一聲,“将軍府的規矩不知道麽?”

将軍府夜裏的禁令其實很嚴格,玉蘭院這邊是将軍吩咐過的,特例。只要陸姑娘做什麽,只管讓陸姑娘做,只要她盯着及時向将軍禀報便是。

這時候夜裏忽然有人闖這邊院子,蘇嬷嬷十分意外。

“謝三爺?”

蘇嬷嬷打開門後,先是一怔,繼而認出謝明謹後連忙一禮。

這位可是将軍府又一個特例。要知道這謝三爺進府後,将軍專門招來府裏各個管事的,叫人都來見過這位謝三爺。還說在這府裏,謝三爺的話,等于将軍自己的話,必得遵令。

“驚擾嬷嬷了,”

謝明謹忙也一禮,“夜裏賞雪路過此處,聽到陸姑娘還沒睡下,又聞到飯香,沒忍住過來打擾了。還請嬷嬷通禀一下——”

“謝大哥?”

沒等蘇嬷嬷應聲,陸雪禾也已經走了過來,看到是謝明謹時有點驚喜,“原來是你啊——快請進來。”

見謝明謹笑着應了一聲後,擡腳就往院裏走,跟在後面的蘇嬷嬷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大半夜進人家未出閣的女子院落,這可是君子所為?為何她家将軍招回來這麽一位爺?

不過想到陸姑娘和這位爺,都是将軍口中的“特例”,兩個特例湊一起了,她這個嬷嬷到明日只管如實禀報将軍便是了。

“謝大哥是聞到香味了?”

陸雪禾笑着将謝明謹帶到小廚房這裏,“我做了水煮魚片——謝大哥嘗嘗?”

“好啊!”

謝明謹一見那鍋裏貌似還有,心裏頓時一喜,“多謝陸姑——”

話沒說完,傳來兩聲鳥叫。

謝明謹連忙改口,“不過陸姑娘,我能帶些回屋吃麽?夜闖姑娘院落,待久了怕是不妥。”

蘇嬷嬷:“……”

進來的時候怎麽不知道不妥?

“沒問題,福蕊,拿那個盆過來,”

陸雪禾一聽就又是一笑,連忙讓福蕊拿過來一個盆,将餘下的水煮魚片全都給了他,“只有這麽多了,謝大哥要是喜歡,改日我做了再給謝大哥送過去。”

在這将軍府裏,能有一個對她抱有善意的大腿十分重要,陸雪禾抓住每一次機會,都盡力在這謝明謹跟前刷好感。

尤其是往雲川這一路上行來,謝明謹後來竟然對陸霈和陸家的事情沒有再刻意提起過……這讓陸雪禾心裏一下子踏實了不少,直接就把謝明謹列入她的重點關照對象之一。

“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雪禾還十分體貼地提醒道,“回去後謝大哥可以在炭盆上把它熱一熱,吃着才香呢,不過大約熱過了後魚肉會有點老。”

“多謝多謝,”

謝明謹目的達到十分高興,“那謝某就不打擾陸姑娘了,陸姑娘早些歇息吧——在這府裏若有事,只管來找我。”

這時外面又傳來幾聲急促的鳥叫。

謝明謹心裏啧了一聲:催什麽催啊真是,果然沈澈一直都是個粗人。

“謝大哥,”

一邊送謝明謹往外走,陸雪禾一邊抓住機會問道,“您身邊那位護衛大哥呢?怎麽後來一直沒見?”

借過她短刃的那位護衛大哥,又是福果打噴嚏驚了騾子時被她撞到了的那位護衛……後來路上一直沒見。

她當時就留意到這護衛貌似被其他護衛排擠,要不然別的護衛站位的時候,不會總是跟他貌似隔開多一點的距離……

這種受排擠的人,以後她萬一碰到了,正好能拉攏一下下啊。就像是沒小朋友一起玩的小孩子,一定心裏不開心的,不然那護衛大哥不會神色都那麽一直冷冷的,跟別的護衛都不一樣!

“他?”

謝明謹沒想到陸雪禾會問到沈澈,心裏頓時警惕起來,随口扯了一個謊,“他犯了錯,被罰了。打了十幾棍呢——那護衛品性不行,暴戾恣睢的,姑娘問他做什麽?”

“沒,沒事,”

陸雪禾心裏咯噔了一下,連忙道,“我只是覺得上次路上多虧了他,我才沒摔那麽重——”

“原來如此,姑娘切莫客氣,是他應當的,”

謝明謹眼光一閃道,“他一個護衛,自然要護衛大家周全。”

他說着,暗地裏松一口氣,看來這女細作并不是認出了沈澈的身份。

“哎呀莺莺小姐啊~”

陸雪禾察覺到了謝明謹一瞬間的疑惑,立刻一扭腰肢沖他秋波暗送,嬌聲唱道,“想着你廢寝忘餐,香消玉減,花開花謝——”

謝明謹:“……”

猝不及防他差點被這秋波送的摔了手裏的菜盆。

好不容易穩住,謝明謹僵硬笑笑,端着盆子疾步出了玉蘭院。才走出沒多遠,沈澈又一手接過他手中的盆子,一手不由分說又是将他一拎,轉瞬間回到了小書房這邊。

命人拿了鍋子,沈澈就在炭盆上熱起了那水煮魚片。很快沸騰起來,香味頓時傳遍了這邊的院落。在這邊院落值守的幾個親衛,都默默咽了一大口口水。

“這魚是真好吃,”

謝明謹嘗了一口後眼睛一亮,“不白跑這麽一趟。”

“你多接近她,她必然要誘惑你,”

沈澈邊吃邊道,“以後你就能日日混吃混喝。”

謝明謹噎了一下,很是懷疑沈澈留着這個細作,怕是不僅為了反向利用,這吃食怕也是一個理由。

“你想的不錯,”

看出謝明謹的心思,沈澈一笑,“留着她多做幾日吃食,也當是物盡其用。”

“雁歸堂在你府裏沒有安插別的人?”

謝明謹道,“他們要和這女細作傳遞消息,必然一定是要有路子。”

“當然,”

沈澈一挑眉,“不出意外的話,這女細作明日便會跟我這府裏的一個漿洗嬷嬷接上頭了。”

上一世就是,他懷疑到那女細作,也是因排查府裏那些可能的眼線釘子,排查到這漿洗嬷嬷時才查到了那女細作身上。

不得不說,雁歸堂借助陸霈的女兒搞這一個偷梁換柱,手段還算得上高明。

這一世雖說那女細作有些古怪,但細作就是細作,手段翻空出奇也不過是徒增笑料。

“等他們雁歸堂跟這女細作的路子打通了,”

謝明謹點頭道,“就是那女細作準備從府裏竊取消息的時候了——有意思,我倒等着看她怎麽作妖。”

說完,又狠狠吃了一大口。

真香。

可惜是個細作。

……

這時,玉蘭院的陸雪禾在自己房間裏揉了揉鼻子,莫名有點癢。

謝明謹離開後,她心裏已經嘀咕了好一會:也不知那護衛是犯了什麽錯就被打十幾棍……這将軍府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一旦她細作的身份暴露,只怕一棍子下去她就沒命了。

要逃,一定要逃。

逃之前,還要多多掙錢。

帶着這堅定的信念,陸雪禾黑甜一覺。

第二天一早,院裏玉蘭樹上落了兩只喜鵲喳喳叫,直接把陸雪禾吵醒了。

“好兆頭。”

陸雪禾安穩睡了這一大覺,身上很是舒坦,心裏也高興了不少,昨夜那種性命危機感也消減了一些。

起來洗漱好,由于蘇嬷嬷已經瞧見她的臉“掉色”了,這事再裝就顯得蹊跷了,只怕會引人質疑。

陸雪禾這一次沒敢再多塗墨汁,只拿染料小心用了一點,留下一些稍淺的顏色。

不出她意料,等她吃完東西,蘇嬷嬷就請來了之前那個郎中。想來也是昨夜她的樣子,讓蘇嬷嬷不放心了。

“姑娘說的不錯,應是髒腑中一些毒排了出來,”

在陸雪禾的擔心下,那郎中竟然很是同意她的說法,“姑娘以前,是太過失于調理,醫道說白了,不過陰陽兩字。陰陽失調,必生瘡毒——聽闫郎中說姑娘一路上有做調理,應是姑娘調理奏效,身子也在轉好。”

陸雪禾聽完差點給他跪了:這說謊還有人盡力幫忙圓謊的感覺……真是令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這老郎中又絮叨了一會,又叫蘇嬷嬷煎了一些滋補的藥給陸雪禾喝。

陸雪禾接過來藥,一向不喜歡喝這種苦湯的她,二話沒說就一口痛快喝完。

這些藥是調理身子的藥,身體好逃命才能更順利,免費給調理喝補藥,不喝她就是傻子。

這一日陸雪禾都老老實實待在玉蘭院。其實她心裏很想急着出去逛街,瞅瞅這雲川城裏哪裏适合設置戲場子。但她才來這将軍府,還是先穩兩天為好。

這已經到了年根,沒幾天就過年了。聽蘇嬷嬷說,雲川城年前買賣很是熱鬧。趁着這時候,她準備多做一點絹花賣出去賺一筆。

至于戲……那肯定是要正月裏演啊,正好年前崔六和文豐會加緊籌備,過了年正月裏人都閑,都會找樂呵,那時要推出《西廂記》來,說不定也能火一把。

陸雪禾打定了主意後,就帶着福蕊福果弄絹花。蘇嬷嬷見了,覺得新鮮也主動上手幫忙。

這一日,整個玉蘭院都靜悄悄的,很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寧祥和。

“她沒叫漿洗嬷嬷?”

一直到了晚間,正和沈澈商讨大計的謝明謹,在說完正事後沒忍住問沈澈,“你不是說今日她必然會和你府裏一個漿洗嬷嬷連通上?”

“沒有,這女細作這一次倒是十分乖覺,大約不敢輕舉妄動——”

沈澈冷哼一聲道,“我讓蘇嬷嬷找個借口,已經将那漿洗嬷嬷叫去了玉蘭院。”

她不敢輕舉妄動,那他就送貨上門。

……

“漿洗嬷嬷?”

玉蘭院內,陸雪禾揉揉由于低頭做絹花而生疼的後脖頸,活動了一下雙肩後,疑惑看向過來禀報的蘇嬷嬷,“給我使喚的?”

“回姑娘,是這樣,”

蘇嬷嬷忙笑道,“這次做給姑娘的衣裳,有一些料子漿洗很是繁瑣,力道略一不對,那料子就爛了……這嬷嬷是做熟了的,斷不會弄壞了新衣裳,會将姑娘的衣裳漿洗得幹淨平整,絕不出一點岔子的。”

“這樣啊,”

陸雪禾聽了也覺得這話不錯,“那就讓她過來吧。”

蘇嬷嬷就叫那漿洗嬷嬷進來見過陸雪禾。

陸雪禾見這漿洗嬷嬷很是規矩地行了禮,說話低眉垂眼的樣子很是謙卑順從,不是一個厲害多事的婆子,不由十分滿意。

“姑娘,”

就在陸雪禾點點頭示意蘇嬷嬷可以讓人退下後,那漿洗嬷嬷忽而又一禮恭敬道,“奴婢有一事要請姑娘示下。”

“什麽事,”

陸雪禾道,“你只管說就是。”

“奴婢老家也是南邊的,聽聞姑娘也是南邊人,”

那漿洗嬷嬷動容道,“奴婢就是請姑娘示下,漿洗衣裳時,要不要添一些雲回香。”

說到“雲回香”三個字時,她的眼睛看向了陸雪禾。

雁歸堂傳給她的指令是,在這位“陸姑娘”面前提起“雲回香”三個字,這位陸姑娘要回一句:雲回香雖好,但聞之會思鄉,不如嬷嬷用一些我帶來的佛棠香。

這一問一回,便是暗號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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