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籠中之鳥

危機之下，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暫時被壓下。兩人對視一眼便起身往反方向離開。

借着微光，宋照隐瞥見解恒空嘴角殘留的血跡，也就明白過來留在他腺體上的液體是什麽。

雖然有些嫌棄，但眼下也無法處理，遂将注意力轉移到這條逃生通道裏。

似乎是天然的岩石縫隙，最多只能容兩人并排通過，拂面而來的微風中充滿着岩石的氣味，以及一股淡淡的水腥氣。

随着兩人進入隧道深處，光線逐漸消失，不過宋照隐卻不受影響，伽馬病毒加強了他身體各項機能，自然包括視力，雖然做不到夜視如晝，但也要比正常人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始終領先解恒空幾個身位。

只是他的腺體依然受芯片的影響，那種暴戾情緒并沒有消失，讓他的理智始終在崩塌的邊緣徘徊。

幾秒鐘後，拐過一個轉角，光亮徹底消失。這狹窄通道終于是到了盡頭，視野豁然開朗，眼前不再是單一的行進路線，而是錯綜複雜的四條岔路。

宋照隐頓住腳步，正當他思考該往那邊走的時候，身後整齊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宋照隐忽然一把拉住剛抵達的解恒空，閃身躲進了旁邊的一個凹陷洞口。

然後他便察覺到解恒空忽然反扣住了他的手，更用力地與他十指緊扣。宋照隐微微皺眉，正準備掙脫的時候，一隊守衛者便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

長燈閃爍間，領隊alpha的聲音響起：“分成四隊，保持聯絡。”

“是！”

緊接着腳步聲便逐漸遠離，宋照隐卻并沒有着急從藏身的洞裏出來，而是繼續用僅存的理智結合先前得到的曼德坐标，思考這裏靠近哪裏，又通往何處。

曼德位于蒙城，靠近利索河，附近具有花崗偉晶岩的山脈……

一抹微弱的藍光忽然亮起，打斷了宋照隐的思緒。

是解恒空突然打開了手腕上的銀環，微弱的藍光照亮了四周。

“你幹什麽？”宋照隐側眸，正好瞧見上面顯示的兩條已讀的消息，沒看清是什麽內容，卻注意到信息來自Dr.Chen。

“太黑了，我不喜歡。”解恒空說。

宋照隐皺眉看着他，解恒空又說：“我說我怕黑，你信嗎？”

“……”

宋照隐沒心情和他開玩笑，甩開他的手，率先從洞裏走出來。

“應該走哪條路？”解恒空問。

宋照隐原本也毫無頭緒，卻因為解恒空這麽一出，想起來他還在盛莫身上留了線索。

這芯片的影響力的确頗深，讓他的智商都開始下降。

最後，兩人選了右手邊的一條通道，然而進去還沒兩分鐘就遭遇到了守衛，好在只有兩個人，輕松地解決了對手，還繳了兩把手槍。

循着信號，兩人一路往南，走出了迷宮似的通道，便聽到前方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擡眸隐約能看到投進洞口的明亮光芒。

生門就在眼前，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行至盡頭，視野驟然開闊，嶙峋的山石與湍急的河流出現在他們眼前，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停在峭石之上的一艘小型潛水艦。

微弱的光亮足以讓人看清它的全貌，全長不過三米，半圓形的玻璃罩将頭部包裹，隐約能看到裏面的操作臺，側面有一扇容一人通過的艦門。

整體和普通潛水艦沒什麽不同，只是裝置更加簡單，只能看到它側面的艦門。

“終于來了。”

一道粗粝的男聲從潛水艦那邊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便看到在潛水艦旁邊的一處凸起峭石邊正對着他們架了一把輕型機槍。

這種槍擁有兩至三個槍管口，特點就是射速快，子彈密集，是用來防守對敵不二選擇。

持槍的人正是剛才開口的烏鴉，雖然他這話帶着一絲期待之意，但他臉上的表情可算不上高興，正警惕地用槍指着剛到的兩個alpha。

兩人剛往前一步，烏鴉便将紅外瞄準他們，警告道：“別動！”

解恒空環視一圈，在艦倉門口看到了被綁着手腳堵住嘴巴的Omega，以及昏迷過去的alpha，正是盛莫和阿劫，顯然是剛被扔下來。

他不意外烏鴉忽然發難，但有些疑惑為什麽烏鴉已經搶下了潛水艦，還要在這裏等着他們。

是為了那條懸賞令嗎？

“你們也看到了，這條暗河就是出口。不過誰也不知道這河有多深，又是連通着哪裏。要想安全離開只能靠這條潛水艇。”此時的烏鴉完全掌控住了逃生工具，氣勢都盛了不少，趾高氣揚地說：

“但我只願意帶一個人離開。”

解恒空忽然嗤笑一聲，輕聲吐出四個字，“你在找死。”

烏鴉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茍得太久，對上解恒空的冰冷的視線竟然有一瞬間的犯怵，但此時的他大半個身子都藏在礁石之後，這處是個天然掩體，他定了定神，又說：

“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大家和和睦睦一起離開誰都樂意。但這艘潛水艦最多只能搭載兩人，鑰匙在我手上，所以我只能再帶一個人，至于帶誰，就看你們自己了。”

聽到這番話，解恒空和宋照隐兩人皆是皺起眉頭，實在是驚奇烏鴉如此膽大，竟然想要逼他們自相殘殺。

在白鴿，除了學習殺人技巧，各種冷兵器熱武器也在學習範圍之內，包括開飛機，開艦艇。

在看清潛水艦的時候，宋照隐已經發現這艘潛水艦并不是常規艦，要更小更簡陋。而在它旁邊還有一塊空地，像是曾經擺放過同類潛水艦。顯然，這是留下這條暗道的人為自己逃生而準備的備用艇，應該是沒用上，便宜了他們。

宋照隐雖然沒太把烏鴉放在眼裏，但那把機槍他卻是認識的。先不說此時的他身受重傷，神志也在芯片的影響下逐漸模糊，只有一把手槍，還真沒什麽把握能夠幹掉藏頭露尾的烏鴉。

“看我自己？”解恒空眯起眼睛，“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受你的威脅？”

“K，我知道你的能耐，但你再厲害也不可能快過這把機槍。”

烏鴉移動槍口，紅點落在他的眉心，讓他的面容看起來越發邪性，看的烏鴉心裏發怵，于是又說：“在說了，咱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那條懸賞令。你要是能幹掉他，我就讓你上船。就算少了四千萬賞金又如何，還能比活着離開更重要嗎？”

懸賞令。

宋照隐眸光微動。

是了，從一開始，他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那條懸賞令，解恒空也不例外。

如果烏鴉所說屬實，那他和解恒空無論誰幹掉誰，對他來說都是雙贏，能活命，還有錢拿。

相比那把機槍，或許就在他身邊的解恒空對他威脅更大，畢竟六年前，在白鴿終極考核裏，他就毫不猶豫地朝自己開槍。

宋照隐當真是很不喜歡被脅迫的感覺，那股暴戾的情緒愈發高漲，讓他不受控地釋放出了信息素，腺體處的刺痛感再次來襲，讓他精神恍惚了一瞬間，竟然聽不太清解恒空又說了句什麽話，只是敏銳地捕捉了“為了賞金”這幾個字。

始終保持着警惕的烏鴉聽見了。

“你留在這裏等着我們，真的就只是為了那區區幾千萬的賞金？”

當然不是，說起這個烏鴉就十分後悔，在白鴿的時候他就應該好好學學如何開潛水艦。不然也不至于從盛莫手上搶下潛水艦卻沒什麽卵用。

盛莫倒是會開，但他一心想帶阿劫離開，根本不會管他的死活，如果不是他警惕的發現這倆狗日的又要賣了他，只怕他已經死在了盛莫的槍下。

盛莫抵死不從，烏鴉只能另尋他法，将主意打到了解恒空和宋照隐身上。

為了防止這兩位大佬強強聯合，他只能先發制人，而解恒空和宋照隐比他們落後一步就給他機會，提前架好了槍，讓他們自相殘殺。

他不會開潛水艦的事當然不能暴露，所以烏鴉臉色不顯，甚至還浮起誇張的笑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一趟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總不能什麽好處都撈不着。”

對此解恒空不予置評，他嘴角勾起，表情莫測，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但他眼中的确是閃過了一絲殺意。

宋照隐始終沒說話，他擰着眉頭，表情森冷，似乎也随時會大開殺戒。

烏鴉繼續催促，“還是快點動手吧。你可別忘了，他身上還有定位器，等守衛追到這裏，誰都走不了。”

不愧是烏鴉嘴，話音剛落，解恒空身後的通道裏便閃過一道白光，那是守衛用來照明的手電。

河水嘩嘩聲響，風聲穿梭在石縫之間，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山道之中，氣氛更添緊張。

“你說得對，的确得抓緊時間！”

解恒空聲音響起的同時，冰冷的信息素倏地彌散開來，本就濕寒陰冷的暗道氣溫驟降。

察覺到那股信息素中明晃晃的殺意，陷入失神中的宋照隐忽然回神，餘光瞥見解恒空拔槍的動作，身體已經是先于意識地擡手開槍。

“砰——”

兩道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中槍的兩人皆是瞪大雙眼，似乎不可置信對方會朝自己開槍。

“你要殺我？”解恒空捂着左肩，看向了面露錯愕的宋照隐。

然而他沒能等到宋照隐的回應，同樣肩頭中槍的烏鴉已經是大罵一聲“操”，朝着他回敬一槍。

密集的子彈噠噠噠地飛射，解恒空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宋照隐一把拉過他，子彈擦着他們相握的手臂，劃出相同的傷痕。

同時宋照隐的槍口立即調轉，兩槍将烏鴉打的躲進礁石掩體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敢回頭去看解恒空的神色。

“殺了我，你們也沒辦法離開這裏！”烏鴉大喝一聲。

這命中率超低的一槍已經暴露了烏鴉的實力，實在是沒什麽可忌憚的。

“是嗎？”解恒空嘴角勾起，笑容陰冷，“那就都別走了吧。”

話音剛落，他便是朝着烏鴉的方向連開數槍，子彈打在礁石之上激起一陣飛塵。

眼見着自己的計謀失敗，烏鴉也顧不得意外K的行為，他很清楚，K這個神經病的心思沒人猜的準，但有一條是肯定的，此時的K鐵了心要殺他。

他本來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這把機槍他用得也不順手，聊勝于無，只能貓着頭一邊朝K掃射一邊往潛水艦艙門撤退。

就在他們雙方對槍的時候，昏迷在盛莫旁邊的阿劫卻是忽然清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小莫。”氣若游絲地一聲呼喊，淹沒在槍聲裏，除了盛莫沒人聽到。

“嗯哼*&&%&……%？”盛莫語氣急切，奈何嘴被堵上了，只能發出哼哼。

“我沒事。”阿劫卻是聽懂了，微微坐起身，幫他解開束縛，趁這時間，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已經猜出了事情始末，“你聽着，一會兒我掩護你，你別管我了，上船離開這裏。”

“不行，要走一起走。”脫離束縛的盛莫，瞧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托起阿劫就往艙門裏挪，“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阿劫拗不過他，只能與他攙扶着打開了潛水艙門，這動靜瞬間吸引了烏鴉的注意，暗罵一句便朝這邊開了一槍。

阿劫一把将盛莫推了進去，然後堵在艙門口，他身上的武器已經被烏鴉奪走，此時只能用身體作為抵擋。

解恒空自然沒錯過這邊的動靜，趁着烏鴉分神的瞬間，一槍打中烏鴉手臂，烏鴉射出的子彈正好射偏，盛莫已經是鑽進了潛水艙中，正欲回頭去拉阿劫，卻只見阿劫一把将艙門拉上。

“活着回去！”

烏鴉一擊失敗，又被解恒空的子彈逼得無法前進。即便憤恨，也清楚K真的沒有開玩笑，他此時當真是毫不在意盛莫是不是會将他們所有人抛下，獨自離開，只一心想要他的命。

而宋照隐的槍口卻是已經移向了艦門。

“劫哥，劫哥，”盛莫臉色大駭，目眦欲裂，眼眶盈滿淚水，大聲呼喚着：“我們一起走啊！”

阿劫抵在艙門，背對着他，朝着宋照隐的撲了過去，“走啊！活着回去，才能給我和卡卡報仇！”

盛莫縱使千般不願卻也知道阿劫心意已決，憑着滿腔恨意爬向了主控臺，啓動潛水艇。

阿劫佝偻的身軀滿是傷痕，憑借最後一口氣兒也要拉住宋照隐的腳步，為盛莫掙得生機。

但不知道為何，宋照隐舉槍的手卻遲遲沒能扣下扳機。

潛水艦啓動的轟鳴聲掩過了槍聲，解恒空神情冷漠地看着烏鴉不顧一切地往艦倉上爬，像只可憐的蝗蟲，最終被拖拽着卷入那條暗黑色的河流。

“砰——”

子彈沒入阿劫後背，死撐到最後一刻的alpha終于是跪倒在地，再無生機，充血的雙眼固執地目送潛水艦沒入深水之中，消失不見。

宋照隐緩緩擡眸，目光移向了站在他面前的解恒空。

槍口白煙未散盡便被丢在地上，冰冷的信息素徐徐收斂。

Alpha渾身是血，唇角含笑，對他說：

“既然不想一起走，那就一起留下來。”

卷一完。

………………

第一卷 終于結束了，寫得有點趕。

明天應該不更，我修一修這幾章，然後理一理第二卷 的大綱。

求海星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