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想要擺脫

解恒空丢了槍之後,沒過幾秒鐘守衛們便從那洞口魚貫而出,齊刷刷地将槍口對準了河岸邊的兩人。

潛水艇激起的浪花還在翻湧,空氣卻是寂靜。

盡管有十幾把槍口對着解恒空,他的眼裏卻只有微蹙眉心,眼神平靜的宋照隐。

宋照隐也看着他,湖藍色的瞳孔逐漸變得深沉,帶着一種冰冷的漠然感,仿佛在看什麽不值一提的死物。

失血過多讓解恒空的視線變得模糊,身上的痛感卻是格外鮮明。他往前,想要将宋照隐看得清楚,擡腳卻是踉跄着栽倒在地。

意識昏沉之時,好像看到宋照隐垂在身側的左手動了一下,給他一種‘是想要去扶他’的錯覺。

解恒空嘴角的笑似乎更明顯了一些,徹底暈倒時心裏想着:

中槍原來這麽疼嗎?就好像其他地方的傷都集體退位讓賢,變得不值一提。

“放下武器。”領頭的alpha守衛高聲勸降,同時不着痕跡地示意手下的人将真槍實彈換成麻醉槍。

“M001,放下武器。”

勸降聲在空蕩的山洞裏,宋照隐好似未覺,直到這聲M001的代號響起,強行壓制的情緒都一瞬間化為怒火宣洩而出。S級的alpha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卷來,餘波未靜的河水似乎都被冰凍,搖蕩着卧旗息鼓。

尚在山洞中往這邊來的雪莉都察覺到了這濃烈的殺意,然等她飛奔而至,卻只見風聲漸熄,水波平靜,站在屍體旁的alpha像是終于耗盡力氣一般,陡然栽倒在地。

“還活着,只是昏迷了。”

領隊守衛檢查了宋照隐的鼻息,将人擡進生物艙之後,過來對雪莉說道。

“嗯。”雪莉微微颔首,正準備撤退之時,一位打掃戰場的守衛忽然高聲道:“報告,這個也還活着。”

雪莉循聲望去,眉心微蹙。

守衛身邊死屍一樣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解恒空。

雖然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跡,衣服也髒亂不堪,但還是能看出這件衣服研究室的研究員統一服飾。

能活着跟着這群入侵者逃到這裏,怎麽也不像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搞研究的科學家們。雪莉本以為他是僞裝成研究員的入侵者,然而看到他手腕上代表身份的手環,疑惑就又變成了訝然。

她走了過去,用槍口将他貼在地面的腦袋撥正,看清他的臉時,美目中閃過一絲笑意,

“長得還挺标致,帶回去吧。”

珍貴的M001立即被送到了中心實驗室,多納教授以及醫療隊的各位精英們都翹首以待。而解恒空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研究員自然沒這待遇,守衛将他丢進醫療室的醫療艙就又去處理其他雜事。

這場動亂造成的損失不小,傷亡更是慘重,醫療室的人手都不太夠用,好在解恒空被送來的時機不錯,正好有位女醫生空下來,接手了他的醫療艙。

一打開醫療艙,初步的全身掃描的結果便出現在醫生面前——“左肩中槍、左手手腕骨裂、體表彈片碎片數量18,并伴随着肺沖擊傷,腹部震蕩。推測是爆炸傷,失血過多,或有可能陷入失血性休克。”

這一條條的傷情分析,看得醫生都頗為驚詫,一邊麻利地給他接O型血血袋,一邊喃喃感慨,“天吶,傷成這樣還有氣兒,這位先生命可真大。”

解恒空此時并不知道他因為命太硬給一位貌美女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陷入了夢魇中,始終出不來。

一會兒是聲色犬馬的花街柳巷,一會兒是人欲橫流的酒池肉林。女人的嬉笑,男人的怒罵,盡數充斥耳邊。好像在夢裏把他記事兒以來的事兒又重新過了一遍。

“老解,這真是你兒子?”女人嬌柔的聲音幾乎發膩,比那靡靡之音還要旖旎,“長得倒是标志得很,來,給姐姐笑一個。”

“喲,你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麽病啊,怎麽沒表情,笑都不會笑呢。”

“會笑有個鳥用,跟你似的到處陪笑?”解钏大着舌頭,神情迷離,“來,兒子,這玩意兒給你,以後誰要是再欺負你,開槍幹他。”

“他媽的小怪物,一天天的板着個死媽臉,咒你老子嗎?啊?!老子輸錢都他媽是因為你這個讨債貨,給我滾出去。”

“啊——死人啦,死人啦,解老板被殺了!!”

“別他媽嚷嚷了,錢留下,屍體處理了,再派個人去通知康瑟先生。”

“這還有個孩子呢,微安姐,解老板兒子怎麽處理啊?”

“這小怪物看着就瘆得慌,趕緊給我趕出去,老解怕不是就是被這小怪物給克死了。倒黴玩意兒白長這麽一副好相貌,但凡能陪個笑,也還能留着養兩年挂個牌賣錢。”

“喲,這小乞丐倒是長得不錯,跟着爺走吧,嘿嘿嘿,爺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啊,只要你乖,聽話,給爺伺候舒服了。”

“他媽的狗崽子,老子殺了你——”

“砰——”一聲槍響打碎了一切。

子彈貫穿血肉的時候,解恒空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于是冷眼看着夢裏褲子脫了一半的中年男性beta在地上蜷縮抽搐,似乎不可置信一個十歲的孩子會搶了他的槍将他反殺。

但的确,那是解恒空殺的第一個人。

他至今還記得鮮血噴灑在臉上的溫熱感,甚至當時還有心思去觀察鮮血在地毯上流淌的紋路,看着鮮血與地毯上的圖案融合成一只奇怪的獸類圖形。

還沒猜出那是什麽形狀的解恒空等來了酒店的老板,以及下榻在隔壁的凱撒和他的手下顧峰。

“倒是個好苗子,扔這可惜了。”

“帶回雪頂蒼峰嗎?這孩子似乎還沒分化。”

“呵,天生的殺手,分化成什麽性別重要嗎?”

因為凱撒這句“天生的殺手”,解恒空結束了颠沛流離的流浪,被帶回了雪頂蒼峰,直接進入白鴿的訓練基地受訓。

雪頂蒼峰分為三個區域,分別是訓練基地、考核戰區、松木小屋。

前兩者是為訓練殺手而設,擁有各種訓練裝置和武器配備,後者則是凱撒的居所,在雪頂蒼峰日照最充足的山頭,後面有一大片的雪松林,正好将訓練基地與之隔開。

除了終極考核時凱撒會回來住幾天,平時都空着。解恒空從沒見過那裏有人,直到第二年,凱撒在一次任務中身亡,他在松木小屋見到了歸來的殺手Z。

“嘀——”

儀器長鳴的嘀聲響起,接着是冰冷的機械音警告:“患者陷入了失血性休克。血袋儲備量不足,請及時添加。”

“糟糕!”女醫生動作飛快地将醫療艙的備用輸血管紮進了解恒空的手臂。

嘀聲不斷地長鳴短暫地将解恒空從夢境中拉了出來,眼前的景象依然模糊,但鼻尖嗅到的各種混亂的alpha信息素卻是讓他警惕,身體受限卻還是試圖掙紮。

“快,幫我按住他。”女醫生緊皺眉頭,高聲喊道。

循聲過來的助手,匆忙間不小心打翻了一旁桌上的香薰,淺淡的松木香味彌散開來,解恒空掙紮的動作忽然緩和。

女醫生松了口氣兒,給他注射了鎮定劑,同時吩咐助手:“幫我把他手上的傷處理了,包紮之後上骨骼固定器。他傷得太重,得立即手術。”

躁動的情緒逐漸沉寂,聽清了這幾句話的解恒空忽然想起他此時身在何處,也意識到似乎是有人在救他。

失去意識前的記憶開始回籠,他又想起在他倒下時,宋照隐似乎微微擡起的手。

或許是因為對環境的警惕,又或許是因為執着于想思考出一個準确的答案。他強撐着意識,沒讓自己徹底陷入昏迷。

藥物作用讓他眼前發花,一會兒是白色的大雪,一會兒是翠綠的松林,還有難以忍受的、細密刺骨的疼痛,從雙手逐漸蔓延全身。

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再次翻湧而來。

松木小屋,Z居住的屋子,擺設十分簡單,幾乎可以說是簡陋。Z把解恒空領進去給他包紮手上的傷時,他随意掃了一眼便将裏面看了個幹淨。

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木桌,一個大沙袋。

單人床上只有一床薄被,疊得很整齊;而木桌上方的牆上則是釘着一排櫃子,應該是衣櫃,Z打開從中拿出醫藥箱時,他看到了幾件衣服;沙袋旁邊挂着兩個拳擊手套,磨損嚴重,應該是用了很多年。

唯一讓解恒空多看兩眼的可能就是靠近窗戶的木桌上擺了兩個像鳥又像雞的小木雕,還有一盆土。

沒有看到玩偶娃娃,也沒有看到槍。

紗布不算柔軟,在冬日更加冷硬,擦過破損皮膚時帶起刺痛感讓他有些難以忍受,在沒有看到想要的東西時,他便把注意力都聚焦在被握住的掌心。

比他手掌寬闊的大掌不算溫暖,卻格外有力,動作時,指腹的薄繭會擦過他的手心,有些癢,癢得他眉頭直皺。

“疼嗎?”Z忽然問他。

“我不疼。”他實話實說。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冷冰冰的Z忽然笑了。

在聲色犬馬的黑市生活了九年的解恒空,見過很多種笑容——女性Omega含情的魅笑,男性Omega旖旎的嬌笑,嫖客們色情的奸笑,賭徒們狂妄的大笑。

這些笑容幾乎貫穿了他的全部人生,他只覺得麻木、無趣、令人作嘔。

可是眼前這種不帶着任何其他情緒的微笑,忽然讓他覺得:笑,是和“美”沾邊的。

看到那雙含着淺笑的灰藍色眼眸時,他心頭微怔,好像有什麽奇怪的熱量從兩人相握的手心傳遞過來,讓他産生了一種奇怪的燥熱感,耳後都開始升溫。

解恒空直覺不妙,甚至有種如臨大敵的不安感。直到他因為突如其來的分化被困在寒冷黑暗的山道中。

飽受痛苦折磨,絕望無助之際。宋照隐的到來和冰冷氣息中的松木味兒的安撫信息素,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醒來的時候,訓練基地只有他自己,他卻覺得那股松木味兒的信息素好像留在了他剛分化長出的腺體之中。

不然為什麽在此之後,每次釋放信息素他都會忽然想起這個人,即便轉瞬即逝,也讓他不勝其煩,想要擺脫。

………………

攻的腦回路比較奇葩,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我盡量寫好。

PS:有什麽疑問或是建議都可以提,我考慮采不采納~~(#^.^#)

我對寫作指導并不抵觸,反而很喜歡聽到讀者的感受和想法。

反正接下來會怎麽寫只會受我自己的思想左右。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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