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水火交融(六)
到了八月,清輝因為一些事情提起訴訟、告了泛海。
神奇的是,清輝集團要求的賠償金額是520萬。
泛海立即奮起反擊,說清輝是賊喊捉賊,提出反訴,要求的賠償金額同樣也是520萬,不過這回加了一個零頭,520萬1314元。
報道出來,吃瓜網友們有爆炸了:
【冰淇淋球怎麽掉了:不是,怎麽回事?你倆擱這兒調情呢???調情調到法庭上了?你倆不要太嚣張了我說!】
【要捏帥哥屁-股蛋子:多來點多來點,我愛看!】
【随時随地發現新傻B:明明知道他們兩家其實只是互相惡心對方而已,但還是磕到了……我恨我自己怎麽這麽會磕。】
【林黛玉倒拔垂楊柳:是……明明知道泛海清輝在互相惡心對手,還是磕到了……】
泛海、清輝在法庭上針鋒相對的那一天,經鴻又在外頭出差。
這次出差是去歐洲某國,要談一樁收購,不過這次不是要約收購,而是協議安排,白天雙方已經簽訂了SIA(Scheme Implementation Agreement,協議安排實施協議)——最近,越來越多的收購案通過協議安排的方式來進行了。
到了晚上,蔣梅突然想向經鴻要上一套旅行照片,她問經鴻:“幾年之前去美國的那套照片,放哪兒了?”彼時經海平剛剛确診某種疾病的早期,經海平非常緊張,去美國做了手術,經鴻自然陪着他。手術之後,他們全家在那附近轉了轉、逛了逛。
“我看看。”經鴻夾着電話,打開自己一個雲盤,翻了半天竟沒看見,當時可能過于憂心經海平的治療情況,給忘記了,于是對蔣梅道,“我找找,等一會兒發給您吧。”
蔣梅說:“OKOK。”
挂了電話,經鴻打給周昶,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周昶,麻煩個事兒,去一趟我的新家,開一下我卧室的那臺電腦,蔣總需要。”為了長期掩飾“同居”,經鴻也在周昶小區買了一套新的別墅,他們兩家距離極近。
經鴻知道自己媽媽風風火火的性格,也不想讓蔣梅等着自己幾天之後回北京了。
“成啊,”周昶拿起車鑰匙,問,“不過,我碰你的電腦,沒問題?”
“沒事兒。”經鴻道,“那臺電腦沒東西,玩兒的時候用的。”事實上,書房裏的那臺電腦裏也沒什麽重要東西,真重要的在內部系統上。
周昶說:“好吧。”
到經鴻家周昶再次給經鴻撥了電話,語氣懶懶散散地問:“哪兒?”
“G盤。”經鴻說,“有一個叫‘照片’兒的。裏頭應該是有一個叫‘2016年10月Texas’的。”
周昶開了免提,将手機撂在一旁,一邊随口閑聊一邊打開:“J??”
“G。。”
周昶說:“你可真夠能分區的,有個詞兒叫分區狂魔你聽過沒,你就是。行了,我看見了。”
“嗯。”經鴻頓頓,又補充了句,“那臺電腦東西不多,但空間夠大,才給分成了這樣的,懶得每次再點一層進去。”
周昶一哂。
“行了,”過了會兒,周昶說,“傳着呢。這文件夾等一會兒分享到你私人郵箱。”
經鴻說:“好。謝了。”
“不過,小經總。”周昶語氣突然一變,問,“我剛剛錯點進J盤時看見了個叫作‘Eternal Sunshine’的文件夾,是什麽?”
電話那頭立即沒了任何聲音。
周昶又追問:“小經總?”
經鴻問:“你打開過了?”
“目前還沒有。”周昶說着,将那文件夾拖過來又拖過去,反複玩兒,“等一會兒麽,不保證。”
“……”經鴻投降了,告訴周昶,“關于你的。也正常吧,畢竟已經‘在一起’了。”
“哦?”周昶直接右鍵點開那文件夾的“屬性”,掃了一眼,道,“文件夾創建時間,2018年6月21號。小經總,這個可就不正常了。”
經鴻忽然覺得對方也學計算機其實不是什麽好事,各項操作信手拈來,他鎮定了下,說:“随手創建的。沒有什麽別的意思。當時加了聯系方式,你的ID是‘Eternal Sunshine’,我就突然想起來,2008年年初‘Cocoachina’論壇上的一個人好像就叫‘Eternal Sunshine’,就搜了一下他的帖子,看了一下他的思路,當時就比較确定你們兩個是同一人,純粹是想研究研究競争對手而已,別多想。而後看見一個低級錯誤,順手保存了,沒懷什麽好的心思。”
周昶看了一眼那張截圖,卻沒在意錯不錯的,說:“‘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沒懷什麽好的心思’,我差點兒信了。”
經鴻:“……”
“經鴻,”周昶說,“原來那時候,重慶之後,我也不算一頭熱。”
他喜歡這些能證明某樣東西的蛛絲馬跡。
每一次都且驚且喜。
說到這裏,經鴻終于嘆了口氣,默認了。
周昶想了想,忽然問:“Cocoachina上面的Swan,是你?”
“嗯,”經鴻驚訝于周昶對自己的了解,問,“有印象?”
“當時。”周昶說,“确實,風格很像,代碼全都幹淨漂亮。翻譯過來了很多教程,多少人的入行導師。”
經鴻說:“……你差不多得了。”
“好好好。”周昶不逗經鴻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雲,道,“照片已經發過去了,收到了?”
周昶其實有一種命運碰撞的激蕩感。
2008年,移動互聯網大幕拉啓,裏面是熱浪滔天。
而原來,他們兩個,在十年前就肩并肩地站在了那扇厚重的大門前。
“嗯。”經鴻将文件夾轉到了他自己的雲存儲上,又分享給母親蔣梅,“行了,出去時關好大門,檢查一下。”
“遵命。”周昶關了電腦,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手機鑰匙,聲音低低地道,“經鴻。”
“嗯?”
“等一會兒視頻,行麽?半小時後,我想看看你。”
“……”經鴻看看自己的日歷,說,“啊。”
視頻聯通的時候,經鴻還穿着襯衫,皓白色的,周昶則穿着浴袍。
“剛洗完澡。”周昶看着經鴻,眼神幽深幽深,問,“今天一天還順利麽?”
“不錯。”經鴻點點頭,并未透露什麽消息,“一切在按原定計劃發展。”
周昶也點點頭:“那再次恭喜了。”
二人照常聊了很久,但經鴻發現,在整個的過程當中,周昶都眼瞳幽深地盯着自己——盯着自己帶笑的眼睛、盯着自己說話的嘴唇,整個氣氛都熱烈而纏綿。
視頻聊到最後階段,周昶終于問:“經鴻,等一會兒去淋浴間,我也看看,行不行?”
視頻軟件絕對安全,因為是兩個人自己建的。當然代碼不是自己現寫的,copy了下泛海現在已經有的相關程序。
經鴻略略猶豫了下。
終究恥于這樣。
周昶聲音帶着蠱惑,他問:“去淋浴間?手裏電腦的攝像頭隔着玻璃照着裏頭。”
“……”有些那個,但也有些刺激,最後經鴻看看房間裏頭,終于道,“我只拍到腰部以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了。”
周昶點了點頭:“可以。”
“那等會兒見。”
之後經鴻将筆記本抱到淋浴間的外面,放在原先房間裏頭一只半高的花架上,正對着酒店的淋浴間。那花架是長方體的,上面只能擺一盆花。
周昶打開攝像頭時,經鴻已經在洗澡了。
而且還是後背對着攝像頭。
水流沖刷他的背肌,帶着白色的泡沫一塊兒滑落下去。
而後經鴻關了淋浴,轉回身子,一邊抹幹頭發,一邊看着鏡頭。
周昶頭發還未全幹,黑發全部向腦後面梳過去,進攻性十足。
“……”經鴻走上去,隔着玻璃,以及玻璃上的一點水珠,而後突然擡起手腕,按在了玻璃上面。
在這個位置,鏡頭剛好可以拍到經鴻兩邊肩膀以上,伸出來的那只手就落在鏡頭的左前面,他自己臉頰的旁邊,離攝像頭非常近,在屏幕上與正常的手掌大小別無二致。
周昶先一怔,而後立即會了意,将自己的一只手掌扣在了經鴻手掌上,隔着屏幕。
他們好像隔着一道玻璃。一個人在玻璃這頭,一個人在玻璃那頭,兩個人隔着玻璃抵着手掌,想要握住。
二人都是非慣用手。
保持着“掌心相抵”的姿勢,周昶先探下去了另一只手,而後是經鴻。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經鴻突然伏在自己另外一只小臂上。小臂緊緊貼着玻璃,白皙的手腕內側對着電腦的攝像頭,幾根手指曲在一起,緊緊地攥着、扣着。
他的眼睛隐藏在了他擡起來的小臂後面,可嘴唇、下巴卻露在外面,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到了最後的時候,周昶看見露出來的經鴻的唇動了幾下,他辨認出了那兩個字,是“周昶”。
周昶當即也忍受不住了。
…………
之後經鴻又洗了個澡,出來之後工作到了12點左右,打算睡了。
明天還要趕飛機,他必須要起個大早。
可因為經鴻一向都是後半夜才休息的,此時竟然有一點兒睡不着。
輾轉反側間,經鴻突然想起去年經語那個“睡前故事”。
當時經語要講一個周昶“血洗董事會”的故事,問經鴻想不想聽,經鴻自然還不至于被小丫頭捉住什麽,便只道“那就當個睡前故事,随便聽上一耳朵。”
最後講完經語問他“睡前故事好不好聽”,他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說“你的故事太生動了,抑揚頓挫繪聲繪色的,調兒還高,誰家的睡前故事越聽越精神”。當時經語不服,問“那誰的聲音适合讀睡前故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腦子裏第一時間湧上來的是“周昶”,因為周昶聲音低沉、穩定,渾渾厚厚的,還帶着磁兒,估計會是不錯的睡前故事。
經鴻唇角輕輕一掀,又給周昶打了個音頻,周昶聲音依然閑散:“嗯?”
“講兩個睡前故事。”經鴻把手機撂在一邊,閉着眼睛,側躺在床上,道,“我明兒一早趕飛機,現在睡不着。”
周昶低低一笑:“行啊,講什麽?”
經鴻說:“就你過去的事兒吧。”
“我過去?”周昶想了一下,而後真的開始說他的過去,“說說在麥肯錫那幾年的第一個case?當時公司、客戶已經約好了某天之前必須談妥,因為要發公告。于是我就約了那個客戶當天晚上8點見面,一直談到淩晨6點,對方困得受不了了,就同意了我的條件。我第一個case之後,就被白人老板另眼相看了。”
經鴻笑出聲:“夠可以的,是你的做派。”
周昶又講:“我第二個case……”
聽着聽着,經鴻果然想睡覺了。
“喂,經鴻。”周昶聲音低低地道,“我這已經将我自己當年經歷全盤托出了,你那邊兒,連朋友圈都不開放?”
“……”經鴻掙紮着睜開眼皮,輕笑一聲,“還真是。我忘了,我現在開。”
說完,經鴻勉強睜着眼睛,将周昶放出來了。
而後他又堅持着,發了一條僅周昶一個人可見的朋友圈。
而另外一邊,過了會兒,周昶随手刷新了下經鴻的朋友圈,便發現自己已經被放出來了。
而且經鴻一分鐘前剛剛才發了一條。
沒有點贊、沒有評論,周昶知道這一條是僅僅自己才可見的。
按經鴻的身份、地位,任何東西一發出去,都定會收獲無數馬屁。
經鴻那條新朋友圈內容只有一句話:
【是不是太貪心。也要江山,也要風月。】
周昶心底一軟,回了經鴻:
【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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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