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惡魔的新娘

許桦不知道救敘畫需要什麽代價, 但他就是想救敘畫,敘畫本性不壞的,他只是太喜歡蔣蘊了。

他如此卑微地愛一個人,到頭來, 所有人都說他該死。

許桦不是聖父, 自己都活地一地雞毛,卻見不得無辜的人受苦。

他第一次握緊了西瑪那雙冰涼的手, 眼神裏全是乞求的意味:“西瑪, 救他。”

西瑪看着許桦眼中的懇求, 很不能理解:“他只是你的怨氣凝結成的一個靈體, 他不會痛苦的, 洛希爾。”

許桦搖頭:“不, 他有感受的, 應添對他好, 他會為了守護自己在乎的人, 豁出去一切。蔣蘊不愛他, 他會難過,會心疼, 會痛苦, 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為什麽你們會覺得他不痛苦?”

西瑪沒答話, 許桦再次道:“救了他,我就和你結婚。”

此時B451也發來了提示消息:

【請宿主不要破壞游戲規則, 以身作則。】

許桦并不知道這個世界遵守着什麽樣的規則,他只知道,敘畫也是一個人,一個有感情的人。

許桦無視了B451的提示, 他看着西瑪的眼睛,主動湊上去在他唇上印上自己的唇,西瑪的身子一僵。

許桦輕輕地碰了一下,離開西瑪的薄唇,什麽都沒說。

西瑪一雙暗沉的眸子眯了眯,終是什麽話,轉身往外走。

許桦喊住他:“西瑪,帶我見一下敘畫吧。”

西瑪無情地拒絕:“你不能見他。”

許桦并不知道保住敘畫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西瑪也不讓他離開魔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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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B451:“西瑪幹什麽去了?”

B451回答:“送死去了。”

許桦:“……”

敘畫知道蔣蘊發現他的身份了,他又失敗了。

原來不被偏愛的人,真的是多餘的。

他在放學之後,約了蔣蘊去操場上,霍茲也在。

他笑地跟以前一樣自信,但可以看出來他眼神裏的失望和痛苦。

他叫蔣蘊:“學長?能看着我麽?”

蔣蘊的神色冷靜,只是問敘畫:“他去了哪裏?”

敘畫聞言,笑了笑:“你果然什麽都知道。你愛的是他,不是我。”

蔣蘊沒答話。

霍茲懵了,他不知道這兩人在說什麽。

他試圖插話:“他是誰?”

敘畫笑了笑:“你想追的那個人。”

霍茲又愣住:“我想追的不是你麽?”

敘畫搖頭:“不是我,我也以為他不在了,你們就會喜歡我,可是,好像錯了。”

霍茲不理解,有點着急:“敘畫,我保證,我以後都是你的好朋友,應添不在了,還有我,還有蔣蘊。”

敘畫搖頭:“不會有人再像他一樣喜歡我了,也不會有人再像他一樣保護我了,我唯一的好朋友,為我而死。”

蔣蘊的聲線清冷:“他殺了很多人,該死。”

敘畫搖頭:“他只是想救人啊,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該死的。”

那些人确實可惡,但罪不至死,而敘畫卻已經給他們在心裏畫上了死亡的句號。

他看起來很冷靜,甚至都沒什麽情緒,他變得和另一個他很像了。

卻只是回頭朝着蔣蘊笑笑,告訴他:“學長,我确實騙了你,我今天啊,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那個人,他走了。”

霍茲問:“我為什麽還是沒聽明白?”

敘畫搖頭:“你不需要明白,學長明白就好了,我的話說完了,就這樣吧。”

他單薄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那樣孤寂。

身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關心他的,也沒有一個是他關心的。

這三千世界真大啊,大地看不到邊際。

這三千世界也好冷,冷地看不到陽光。

應添一死,他沒有任何的牽挂了。

格林頓學院的制度很嚴格,整個學院的NPC,除了學生們,都會在特定情況下變成怪物。

這些怪物會懲罰不聽話的學生,手段非常殘忍。

比如,被教導主任發現遲到的學生,會被他把頭顱掰斷。

比如,被宿管阿姨發現門禁後還不回宿舍的學生,會被她撕碎連肉沫一起嚼下。

再比如,被班主任發現上課或者晚自習時間,學生不在教室待着,他會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找到這個學生,然後用剪刀把他的血肉都剪成碎末。

其他課程的老師也都一樣,所以格林頓學院的學生,除非是請假了或者不在學校的學生,其他學生一旦有違規的行為,都會死于非命。

蔣蘊奉命守護這個世界,和黑暗力量達成了協議,學生自動遵守他的規矩,黑暗力量也給蔣蘊面子,不傷害遵守規矩的學生。

蔣蘊沒來學院之前,這個學院基本上每天都在死人,不管在哪個時間段。

蔣蘊來了後,只有不遵守規矩的學生才會死。

所以學院的制度非常嚴格,不在蔣蘊管轄的時間範圍內,他不得插手黑暗之神的秩序,這會破壞兩界的和平。

一旦黑白兩界大打出手,整個副本都得面臨崩潰。

可是這一次,敘畫一個人,挑釁整個“惡靈學院”的NPC。

正常情況下,晚上七點到九點半是晚自習的時間,這個時間段內,學生只能待在自習室裏,不能到處亂跑。

即使要上廁所,也得拿到NPC班主任的同意,得到同意的學生手持班主任所給的護身符,方能安全到達廁所。

這個學院的每一個NPC,都是危險的代名詞。

一個就已經足夠可怕,可敘畫這次挑釁的是整個學院的NPC。

晚上八點左右,所有學生都在自習室裏上自習,男生宿舍樓卻傳來噩耗,男生宿舍着火了。

着火的宿舍是502,正是敘畫所在的宿舍。

一時間,學院裏所有的NPC都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而去。

蔣蘊和霍茲還在教室,就聽到有人說:“男生宿舍摟方向着火了!”

霍茲瞬間趴到窗戶上,着急道:“蔣蘊,快來看!”

蔣蘊走向窗戶邊,只見學院裏所有的NPC黑壓壓一片朝着那男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周圍的學生簡直吓死了,各個面色鐵青!

“是誰?怎麽這麽大膽啊!不怕死嗎?!”

“挑釁整個學院?這還能活着嗎?”

“看樣子好像是高二的宿舍,不是我們高三的。”

随着這些議論的聲音,蔣蘊起身出了教室。

霍茲着急道:“蔣蘊別去!很危險!”

但是蔣蘊不聽勸告,直接下了樓。

霍茲又看了一會兒,才震驚地發現,火光是從502宿舍發出來的,而之前應添和敘畫都住在502。

敘畫發生什麽了?宿舍怎麽會着火?

霍茲也待不住了,他也跟在蔣蘊的身後出了教室,同學們都直接炸了。

“蔣蘊和霍茲是不怕死啊!竟然敢出去?”

“完了,我的蔣蘊啊,別去!”

“霍茲!你們會死的!”

所有人都在恐懼,霍茲壓根沒想那麽多。

和敘畫一起為了追查兇手經歷了那麽多,他什麽沒見過。

比這恐怖的事情他見得多了。

所以他追上了蔣蘊,但整個男生宿舍樓裏,都已經被各種NPC圍住了,足足百來號人。

敘畫把自己和應添的東西全部在宿舍裏燒了,他表現地很從容。

火光映在他漂亮的臉蛋上,看不出他有什麽情緒。

他的行為代表着什麽,他都知道,即使不被燒死,也會被學院裏各種NPC撕碎。

宿管阿姨一定是第一個到的吧。

他在燒毀應添的書包時,從他的包裏倒出來了一張兩人的合照。

照片裏,是他們一起出來的小村莊的山坡上,後面還能看到村裏的房屋,以及樹林裏的樹木。

應添臉上還有土,他笑地非常燦爛,比着剪刀手。

和他勾肩搭背,敘畫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笑這麽開心。

他最終才明白,應添才是那個讓他笑的人,蔣蘊不是。

他其實什麽都知道了,應添對他好,是因為他長得像那個人而已。

三千世界裏,只有應添愛他,只有應添因為一張臉,而愛他。

陪伴他十幾年,不離不棄。

過往像黑白的老舊照片,一張張從腦子裏劃過,這裏面沒有摻雜任何一張關于蔣蘊的。

也不會有蔣蘊的。

黑暗裏,有個聲音在咆哮:“還沒到絕境!為什麽要放棄?你想毀了我?!”

敘畫的神色淡然:“你知道嗎,當你明白,你不值得被愛時,這個世界于你而言,就沒有意義了。”

那個聲音很憤怒:“可還差一步,你就可以嫁給蔣蘊了,不是麽?”

敘畫搖頭,将那張他和應添的合照拿起來,伸手撫了撫上面的塵土,神色淡然:“都不是我的,包括應添,都不是我的,我一度認為啊,就算所有人不愛我,應添也會愛我。”

“可最後我才發現,這個世上,不被愛的那一個,才是錯誤的存在,我很冷,感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

如果不是應添的死複活了許桦,他或許還會自欺欺人,應添最在乎的是他,到頭來,應添的死複活了許桦,這說明什麽啊?

這說明啊,他愛的人,不是他敘畫,是另一個人。

“應添複活了他,應該死都覺得很開心了吧?他的存在,竟然是為了複活他,真偉大啊。”

他手裏的照片從手中掉落,落在了眼前的大火裏。

四周的床單被褥以及書本都已經燃燒起來,敘畫白地發光的臉,被火光鍍上了一層淡黃的光。

他周圍的火勢越來越大,他知道,那些怪物該來了。

他坐在大火裏,看着窗外。

果不其然,窗外有了黑影,緊接着宿管阿姨張開了可怖的獠牙,把窗戶外的鋼筋安全窗咬碎了。

就幾下,安全窗斷開,宿管阿姨面目猙獰地朝着窗戶上爬了過來。

玻璃在她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一拳頭就碎開了。

這個時候,宿舍門也被砸響了,敘畫看着朝着他沖來的宿管阿姨,閉上了眼睛。

可這些怪物都怕火,宿管阿姨只是在窗口咆哮,濃黑的煙霧翻滾,宿管阿姨難聽的叫聲在窗邊回旋!

“你找死,你找死!”

尖銳粗噶的聲音,像鐵鏟刮過碗壁一樣刺耳。

敘畫毫無情緒,緊接着宿舍門被踢開,各種NPC出現在門口,拿着一把大剪刀的班主任,手裏拿着巨大鐵鉗的教導主任……

他們的神色猙獰,眼神兇狠,都看着敘畫。

火勢越來越大,敘畫也被嗆到了,他咳嗽了幾聲,笑了笑,還在嘲諷他們:“原來你們怕火啊,我以為你們什麽都不怕呢,真好笑呢。”

即使怕火,被這樣挑釁,這些NPC也不答應,有一個黑影撲了進去,敘畫把手邊着火的東西扔出去,原本細膩的手指,瞬間被燙傷,他似乎感覺不到疼。

他突然兩眼猩紅,臉色越來越扭曲:“一起死這裏吧!”

他像個瘋子,把所有的東西都往外扔,眼看他要被大火吞噬,突然樓頂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整棟樓跟着顫抖了一下,502的天花板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砸開!

一陣黑色的霧氣席卷,敘畫落入了一個黑色的懷抱,他還在猙獰地哈哈大笑。

那霧氣卷着敘畫直接撞開了窗戶邊的宿管阿姨,飛出了宿舍樓。

越來越多的怪物朝着宿舍樓而去,學生們吓得大氣不敢出,都躲在教室裏,他們看到天上飛的不明物體,擁有六只黑色的翅膀。

緊接着,一陣金光破開,又出現了一個同樣擁有六翼翅膀的不明物體。

他們在空中打了起來,這可了不得了,怪物越來越多。

敘畫也因為兩個人的打鬥掉落,只見金光一閃,敘畫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霍茲連滾帶爬氣跑過來把敘畫扶起來,聲音都要撕裂了:“快走!”

敘畫愣愣地,看了一眼霍茲,又看了一眼天上兩個打鬥的身影,他問霍茲:“為什麽要救我?”

霍茲懶得跟他解釋,直接把人抱起來就跑,因為那些NPC都追來了。

敘畫想掙脫,霍茲怒斥道:“別動,去教室裏!”

敘畫不能理解,霍茲為什麽要救他?

不是最讨厭他了麽?

為什麽?

霍茲把敘畫抱到教學樓,随便找了一間教室,想進去,可是門卻都是鎖死的,他累壞了,将敘畫放下來,他拉着敘畫跑:“先躲起來再說!”

霍茲全身都被汗水濕透,銀白的頭發絲上,都有水滴掉落。

他們爬到了三樓,去了蔣蘊和霍茲的班級。

霍茲一進門就把門鎖死,并且壓住了教室門。

敘畫一副懵懂的樣子,他身上已經燒傷了,原本就細皮嫩肉地,這被燒地,能看得見的皮膚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霍茲眼睛瞪地老大,聲音憤怒:“你找死嗎?!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敘畫愣愣地搖搖頭,他不理解。

霍茲的眼淚唰地掉落眼眶,他一把抱住敘畫,身子在發抖:“敘畫,你從來都不該死,對不起,該死的人,從來都不是你啊。”

敘畫神色空洞,但眼淚卻掉落眼眶,他似乎感覺不到疼:“可是,沒有人喜歡我啊,應添也不喜歡……”

霍茲的身子在顫抖:“不,我們都喜歡你,都喜歡……”

敘畫搖頭:“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們喜歡的都是他,可我不是他。”

霍茲的臉埋在他的肩上,哭地顫抖:“以後,我喜歡你好不好?你別這樣了。”

霍茲的心都要揪出來了,敘畫說的話他都不明白。

問了蔣蘊,蔣蘊只是告訴他,這個敘畫,是以前備受欺負的敘畫,不是和他們一起探險的敘畫。

聞言的霍茲,愣了很久。

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明白蔣蘊的意思,但他卻在心裏默默地發誓,不管是哪個敘畫,他都要對他好點。

已經做錯了很多事,也遭到了報應,霍茲比誰都後悔。

敘畫這樣一鬧,是沒法從學院裏待下去了。

那些NPC勢必要殺了他的,可霍茲沒有任何的超能力去幫他。

他要想辦法,拖到蔣蘊回來。

蔣蘊和那不明生物打起來了。

也是在關鍵時候,在學院裏所有NPC都來抓霍茲和敘畫,高三一班的門差點被碎了之時,事情出現了轉機。

學院裏出現了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黑衣人,沒人看到他的臉,但那些NPC卻都在看到他的時候,都紛紛朝着他追去,霍茲和敘畫這邊的危機解除。

同學們都瑟瑟發抖,他們看着樓下那個吸引注意力的黑影,都在妄自揣測。

“又來陌生的怪物了嗎?那是誰?”

“今晚真的好可怕啊!”

“看不見他的臉!好吓人!”

“他回頭了!”

那些NPC一擁而上,都朝着那個黑衣人撲過去,可是卻也是在瞬間,被黑衣人全部撕碎了。

屍體和NPC的肢體瞬間碎了一地,地上血流成河。

他戴着面具,朝着高三一班的窗戶口看了一眼,朝着校外走去。

敘畫在窗邊,看到他的眼神了,他的眼神很熟悉。

像想起什麽似的,敘畫突然瘋狂敲打眼前的玻璃窗!

“應添!應添你回來!”

霍茲愣住,他無言地看着敘畫,敘畫的眼淚突然止不住:“是應添,他回來找我了!”

霍茲想說什麽,終是沒開口。

自從唯一的朋友應添死後,敘畫的精神就不對勁了。

霍茲都明白,所以他沒說什麽,只是攬住他的肩膀,對他說:“敘畫,你放心啊,以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敘畫搖頭,還望着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眼淚止不住:“我誰也不要了,我要應添活過來,我只要他活過來。”

全班的同學都在敘畫的哭聲中,靜默了下來。

外面的激戰還在繼續,震天動地。

許桦在魔堡,也心急如焚。

可是他被禁足,哪裏都去不了。

他不知道西瑪和蔣蘊如何了。

敘畫怎麽樣了。

就在他和B451謀劃如何離開魔堡去救人時,魔殿裏進來了一個人。

他一身黑色的鬥篷,臉上戴着一個銅制的面具,只能隔着面具看到他的眼睛。

他徑直走向許桦,望着許桦半天,突然跪了下來。

“殿下。”

許桦一愣,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不明所以。

他是西瑪的部下?自由出入魔堡?

許桦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男人擡眸看向許桦:“是。”

許桦問:“你是西瑪的部下?”

男人沉默一瞬,點頭:“是。”

許桦問:“西瑪和蔣蘊怎麽樣了?”

他如實回答:“還在打。”

許桦蹙眉:“能帶我去嗎?”

他站起來,搖頭:“不行。”

許桦挫敗,但他覺得這個人給他一種熟悉感。

于是他問:“我們是不是認識啊?”

男人沉默,如實回答:“我是殿下的護衛。”

許桦點頭,但他總覺得這個人的身高,以及聲音,很像一個人。

像誰呢?

許桦站起來,在他身邊比了比,發現和他差不多高。

他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是應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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