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惡魔的新娘

敘畫到底怎麽了, 沒人知道。

除了許桦，好像也沒人關心。

許桦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但他就是閉口不提。

他知道，敘畫會死, 不管以任何的方式, 死神已經給他畫上了句號。

其實挺慘的吧，許桦甚至都無能為力, 只能任由事态發展下去。

直到西瑪跟他說了一句話, 他突然被醍醐灌頂。

西瑪白天不怎麽見人, 基本上是夜晚的時候就回來了, 許桦在魔界的出入也比較自由, 畢竟除了魔界, 他哪裏都去不了。

這天西瑪回來, 抱着許桦捉着他的頭發玩, 許桦就無意地提了一句關于敘畫的：“他的傷好像誰都沒辦法, 一直在蔓延, 我用了很多方法，還是沒有效果, 我可能救不了他。”

西瑪聞言, 将許桦金色的長發一遍一遍繞過手指，語氣漫不經心：“他是注定要死的人, 誰也救不了。”

許桦問：“就沒有什麽辦法讓他活下去麽？”

西瑪搖頭，他烏黑的長發和許桦的金發糾纏在一起：“如果他沒和黑暗力量結契, 他就還有救。”

許桦愣住：“黑暗力量？”

西瑪點頭：“這個世界不止有守護天神和我這個惡魔，還有另外一種看不見的力量，黑暗的力量。”

許桦問：“和黑暗力量結契是什麽意思？”

西瑪耐心地解釋：“有的生靈怨氣很重，死後會有怨靈人偶出現, 而怨靈人偶仗着自己和人類高度相似的樣子，混跡在人類當中，會成為幫助黑暗之神的主要力量，當他們怨念到一定程度，會招來一種黑暗體系的附身，這種東西會操控人偶的行為和身體。”

許桦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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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瑪又道：“當然，如果宿主能夠滿足黑暗體系的某種貪念，他就能用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換取一個心願，這在這個世界是不被允許的，因為會造成秩序的紊亂。故而一旦使用這種東西，不用其他人懲罰，這種破壞體系的人，必然會消失。”

許桦問：“那敘畫是和這種黑暗體系做了什麽交換？”

西瑪點頭：“應該是，但目前為止，沒人知道他和那些蝼蟻達成了哪些契約。”

許桦若有所思：“那敘畫是拿自己的什麽東西換了什麽？”

西瑪不知：“誰關心他，我沒時間。”

許桦問：“我還有件事情要問你。”

西瑪的言語簡潔：“說。”

許桦問：“為什麽複活我，用的是應添的身體來做為祭品？”

西瑪冷笑：“他也只有這一個用處。”

許桦不理解：“身體，鮮血，靈魂，哪一樣才是最重要的。”

西瑪回答：“鮮血和靈魂。”

許桦了然：“應添的靈體還在。”

西瑪說：“本該消失的，可他命大。”

許桦詫異，捉住西瑪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釋一下，為什麽？”

西瑪沉默一瞬，回答：“本該和他的身體一起消失在三千世界，可他的靈體存在了下來，我也不知為什麽。”

許桦反複地将這些話咀嚼半天，又反複将西瑪之前說的話聯系起來。

應添的靈體本該消失，但他存在了下來。

那就說明，有人保護他。

可是應添這樣的人，誰會保護他？

許桦想起了敘畫，又想起了西瑪說的“滿足貪念交換心願”的說法，他頓時腦子一個激靈，打了個冷顫。

許桦握緊了西瑪的手指，他有點不敢相信。

難不成在西瑪使用禁術複活他的時候，敘畫早就在知道應添會死，所以用什麽和他身邊的黑暗體系做了交換？

他保護了應添的靈魂？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會死？

死前的願望是嫁給蔣蘊？

許桦突然推開西瑪起身，去找敘畫。

西瑪喊住他：“洛希爾！”

許桦又回去給了西瑪一個安慰的吻，親了一下他的唇角：“我很快回來。”

西瑪的神色陰沉：“ 半個小時。”

只要許桦一示好，再有原則的西瑪都會放棄原則。

許桦道了謝，跑步去找敘畫。

敘畫住在一個魔殿的西北角，比較偏僻，但那裏怪物比較少，也清靜，好養傷。

許桦沒事的時候就會去看他，他總是告訴許桦，他想去看看聖澤古堡外的翡冷月色森林。

這個地方只在許桦的夢裏出現過，他并不知道在哪裏。

侍衛長不在，但許桦知道他在附近。

他不會離開魔殿太遠，除非西瑪有任務給他。

許桦到了敘畫住的地方，他這邊倒是清靜，小魔物都少。

也顯得冷清，許桦沒有出聲走進去。

一個不怎麽大的灰暗閣樓，大概三層，敘畫住在頂層，他喜歡坐在陽臺眺望遠方。

許桦上去時，門是開的，他輕輕一推，往裏看了看，發現裏面沒人。

許桦輕輕地喚他的名字：“敘畫？”

敘畫過了會兒才在浴室回應了他：“我馬上出來。”

許桦在外面等着，房間并不大，像是荒廢很久了，也很破舊。

一個木質的座椅，像個長沙發。

敘畫從浴室出來，像是剛洗完澡。

他看着許桦笑了笑：“洛希爾老師，你來了。”

許桦問：“一個人會害怕麽？”

敘畫搖頭：“還好，不是很怕。”

許桦說：“其實這裏比學校安全多了，這裏的魔物都聽從西瑪的命令，沒事是不會到處亂跑的，只要你不亂跑。”

敘畫點頭：“是這樣。”

許桦問：“吃過晚飯了？”

敘畫點頭：“吃過了。”

他走過來，招呼許桦去陽臺。

“洛希爾老師，你來。”

許桦跟着出去，陽臺上放着一個凳子，他順着魔堡的方向看去，指了指魔堡頂上的一個身影：“那個是應添嗎？”

許桦眯眼看了看，點頭：“應該吧，他總是在魔堡周圍，不會走遠。”

敘畫點頭：“我也确定了，是他。”

許桦問：“你怎麽确定的？”

敘畫笑了笑：“我們一起長大，我不會認錯。”

他如此篤定且自信。

許桦看着他蔓延的傷，白皙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

許桦有點不忍心問，但他想知道答案。

“敘畫，應添的一命是你救的。”

敘畫聞言，倒是一愣，沒有回答。

許桦說：“你別瞞我，我什麽都知道了。”

敘畫坐了下來，他的臉色有點慘白。

“洛希爾老師，你覺得這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麽？”

許桦說：“對我而言，最珍貴的，是想看着自己在乎的所有人都活地好好的。”

敘畫笑道：“洛希爾老師真偉大。”

許桦問：“那你覺得呢？”

敘畫看向遠方：“是應添。”

許桦：“……”

他的語氣輕柔，卻沒有任何的怨氣。

“我以前以為，這世上最珍貴的是蔣蘊，我愛他，不惜一切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後來，我不那麽想了，應添死的那一晚，我知道，我錯了。”

許桦沒答話。

敘畫自說自話：“蔣蘊不愛我，我卻為了他，做傻事，可應添守了我十幾年，我連聲謝謝都沒說過，我以為我們足夠熟悉，關系足夠好，已經不需要謝這個字了。”

許桦說：“那是真正的友誼。”

敘畫點頭：“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小時候家裏窮，爸媽也不喜歡我，不管我，只有應添和我玩，他有什麽好東西都要和我分享，他真的很好。”

“原本吧我心安理得享受着這一切，直到你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平衡，我才知道，應添在乎的人不是我。”

“那時候感覺天都塌了，恨死你了。”

許桦沉默。

敘畫又輕松地笑了笑：“但沒關系，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和錯誤，也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我想要蔣蘊，我也想要應添這個朋友，我很貪心吧。”

許桦回答：“但你最後選擇了應添。”

敘畫笑着點頭：“因為，蔣蘊天之驕子，守護天神，整個世界都是他的，而應添，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他死去的那一晚我才突然醒悟，我不太想要蔣蘊了，我想讓應添活下來。”

許桦嘆息一聲：“所以你跟黑暗體系做了交換，保住了他用來被獻祭的靈魂。”

敘畫的聲音沉寂下去：“我想讓他見你一面，他那麽喜歡你，就這麽消失了，多慘。”

許桦問：“那你呢？”

敘畫搖頭：“我沒關系，我本就不存在。”

許桦心裏梗得慌：“你存在。”

敘畫回答：“因為你，我才存在，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許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沉默片刻，他問：“他知道麽？”

敘畫搖頭：“他不知道，也請你不要說。”

許桦問：“想獨自消失麽？”

敘畫點頭：“不想再連累別人了，但沒想到，你發現了。我告訴了你，你替我保密。”

許桦問：“消失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敘畫突然覺得輕松了許多：“早該消失的，只是不甘心，這次，我好像也沒什麽遺憾了。”

許桦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覺得這個游戲不公平。

敘畫回頭擡眼看他：“洛希爾，你真的很好看。”

許桦低眼瞧進他的眼眸：“你也很好看，你是另一個我。”

敘畫故作輕松：“也不錯，至少，和洛希爾老師有一點聯系了，那應添，也會多喜歡我一點。”

許桦覺得壓抑，單膝蹲下來，靠在他的凳子旁邊。

“敘畫，你相信平行世界麽？”

敘畫搖頭：“不太懂。”

許桦說：“平行世界裏，有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但你們的人生軌跡全然不同，在那個世界，你一定很受人喜愛。”

敘畫擡起眼眸，眼睛裏好像有了期待。

“如果真有那樣的世界，那可太好了。我喜歡那樣的世界。”

許桦點頭：“會有的。”

他相信，在另一個世界裏，敘畫肯定會有很幸福的人生。

他和應添還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沒有抛棄和欺淩，一起長大，一起畢業，再一起結婚生子。

他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敘畫，你所期待的，一定都會成真，願你成真。

敘畫消失了，許桦剛回魔堡沒多久，就收到了B451的消息。

【恭喜宿主成功回收人偶敘畫，當前回收人偶2/2，完成“人偶的回收”任務，當系統獎勵200積分，請宿主再接再厲！】

【溫馨提示：您有新的任務解鎖，請宿主查看任務面板，了解任務詳情。】

許桦收到消息後，感覺整個人都在發抖，匆忙又往敘畫住的地方跑。

可是到了那邊，沒有發現敘畫，只看到了侍衛長蕭瑟的身影站在陽臺上的凳子前。

他的手裏捏着敘畫穿過的衣服。

敘畫不知所蹤。

敘畫走到男人身邊，和他并肩而站。

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顯得甚是靜默。

一切好像變了，但是又沒變。

許桦發現，男人的手在發抖。

“他走了。”許桦的聲音顯得極其輕。

“嗯。”他只回應了一個字。

“什麽感想。”他問。

“沒什麽感想。”他回答。

“知道你為什麽還存在麽？”

男人沒答話。

魔風撲面而來，許桦的聲音像是掩在了風裏。

“因為，他想讓你替他看這個世界。”

男人的手指突然戰栗嚴重，他握緊了手裏的衣服，那衣服瞬間就化成了碎末。

許桦說：“你是他的救贖，他慶幸有你來過他的世界。”

銅制面具下，一滴液體掉落在陽臺。

許桦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不至于讓他難受。

他知道，這個男人對敘畫有感情。

哪怕是為了許桦，十幾年的情誼不可能說沒就沒。

他嘆息一聲，轉身擡步離開。

“我替他謝謝你，讓他走的這麽無牽無挂。”

許桦覺得胸口悶疼，他下樓後，擡眼看了看頂樓的天花板。

出了好幾口長氣，才緩和了心裏的隐隐作痛。

他問B451：“敘畫還有來生麽？”

B451回答：“請你打開任務面板，查看最新任務。”

許桦心情不好：“能不能暫停一下？我還有點适應不來。”

B451說：“關乎人偶敘畫的去處。”

許桦一愣，瞬間停下來打開了任務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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