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或許是白天的時候玩得太開心了,消耗了全部的力氣,他們在回去的路上什麽鮮有交談,完全不似去游樂園路上的叽叽喳喳——雖然多數時間都是江谷雨在說話。

她一安靜下來,就只能聽見呼嘯的風聲和腳步聲。

氣氛卻沒有因為沉默和寒風而變得僵硬冰冷。

陸南燈不止一次地偷瞄她,有幾次沒有被她覺察,有幾次恰好和江谷雨對上視線,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地挪開眼,然後再無限循環這個過程。

他們本來已經熟悉地完全可以稱對方為摯友,曾經也不是沒有過幾乎越線的互動,往往在那之後兩人就能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維持着好室友好朋友的關系。

然而水有沸點,感情升溫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也是有臨界點的。

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感覺到纏綿而缱绻,藏而不露的脈脈情意。

這樣一來,就連這份沉默也顯得火熱而膠着,但凡有一個人先開口都會擾亂這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

一直走到宿舍,這過于安靜的路程終于結束,陸南燈說不清心裏是怎樣的感受,只是下意識地呼出了一口氣。

或許是放松,或許是遺憾。

在他即将走進宿舍樓的時候,江谷雨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在寒風中凍過的手指冰涼,江谷雨皺了皺眉,認真地用兩只暖烘烘的手包住了他冰冷的手,她擰着眉的樣子就仿佛暖手是什麽需要立即解決的世紀難題。

陸南燈轉頭看向她,目光平靜而柔和,對于自己被拉着在門外吹風也毫無怨言。

江谷雨張了張嘴。

她最終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說:“你的手好冷啊,出門的時候應該戴上手套的。”

陸南燈斂眉,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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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谷雨這個時候卻沒有松開他的手,只是從雙手捧着他的手變成了一只手與他的手交握。

她一臉平常地往裏走,走在宿舍走廊的時候,偶有其他Alpha出門看到了他們,都投以怪異的目光——從沒見過Alpha之間這麽親密地手拉手的,看起來有點gay裏gay氣的。

陸南燈的臉皮薄,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可能她忘了松手,偏偏他也不想甩開手。

等回到宿舍之後,陸南燈才提起自己的手,示意她松開——再不出聲,就有點太刻意了。

江谷雨一臉無辜地回視,松開了手,完全不像是‘哎呀我忘了我們之前還牽着手’的樣子,反而顯得有點遺憾。

冷空氣突然襲來,陸南燈的手瑟縮了一下,之後又若無其事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

江谷雨打開自己的包,把今天在游樂園裏買的一些文創産品都掏了出來,突然看見了包底靜靜地躺着一支被壓爛的紅玫瑰。

她把花拿出來擺在桌上,一臉心疼地看着自己書包底部沾上的汁液,暗自奇怪:“這是哪來的花啊?”

陸南燈一看就明白了,這只可能是陸北宇趁着他們都沒注意,往裏面塞的花。

盡管它已經被壓成這個樣子了,陸南燈還是不太高興。

“你喜歡Alpha?”話沒經過腦子就說出了口。

陸南燈剛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聽起來總覺得有那麽點吃味。

盡管他的确是很醋。

這句話在江谷雨的腦子裏卻有另一種解讀方式。

她幾乎以為這是陸南燈在明示‘你喜歡我’了。

江谷雨愣了愣,沒有否認,卻也沒有第一時間贊同。

她沉默着站起身,走到了陸南燈的面前。

陸南燈仍然坐在凳子上眼睜睜地看着江谷雨走過來,抿緊了嘴唇。

他只是随口問了一句陸北宇,她就反應這麽大嗎?

這幾乎彰顯了答案——或許是他最不想聽到的那個。

江谷雨往常是比陸南燈要矮的,但如今他們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反倒是江谷雨比他略高一點。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陸南燈,頭也緩緩地湊近,陸南燈的脖子向後仰,她就也繼續向前逼近,直到他退無可退,一臉茫然失措地看着她,她才堪堪在距離陸南燈的鼻尖還有兩厘米的時候停下。

她并不是想要親他,只是單純的湊得極近。陸南燈可以輕易地分辨出這一點。

“你在幹什麽?”陸南燈幾乎想撇過頭了,但是撇頭的動作無意會讓臉上的某個部位碰到她的嘴唇,這反而讓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這樣面無表情突然湊近的樣子着實有點瘆人——雖說她的臉還是好看的,但是性格上的反差才是最恐怖的。

“對呀。”江谷雨大大方方地說。

她剛剛突然的瘆人表現似乎只是在為了這句話醞釀而已。

在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她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原本的沉悶嚴肅也從她的臉上消散,變成了輕快而期待的笑意。

陸南燈三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她回應的是那句話,因為湊得太近而生理性的臉紅頓時褪色,他垂着眼,看起來莫名地有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

“我可能喜歡Alpha。”

江谷雨堅定了自己的心。

她本來以為自己的性向已經是男性Omega,沒想到男性的确是男性,但卻是身為Alpha的室友。

她認識到自己感情的時間其實并不晚,只是沒有如同她往常的性格那樣大大咧咧地表現出來罷了。

江谷雨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雖然中途就因為什麽別的事情而分散了注意力,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性向并沒有變。

喜歡的感情是不受一切因素所束縛的。

在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心中無限的激情和喜悅幾乎要淹沒了她,這也讓她的眼睛更加閃閃發光。

陸南燈聽到她的回答之後,表情變得黯然。

他以往是極其厭惡Alpha的……因為母親的身不由己而更加厭惡AO之間的相互吸引。

信息素的存在能夠毀滅一個人的理智,磨滅人的意志力,使Omega最終堕為Alpha的奴隸——而那些Alpha卻能拍拍屁股走人,不受任何影響。

這也是他經常注射信息素抑制劑的原因,哪怕他這個年紀通常是不被允許注射這種藥劑以抑制身體的正常發育的。

他因此沒有正常Omega纖細的腰肢,柔軟的身軀,光滑的皮膚。

他也不在乎。

可唯獨這個時候……他由衷地渴望着對方也能被他所吸引,哪怕只是信息素的作用。

陸南燈從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而更加羞愧,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江谷雨或許只是把她當做朋友,才這樣勇敢地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和戀情,渴望得到他的贊同。

可他的心中卻有着那樣卑劣的、難以言說的想法。

陸南燈快要被這種令人喘不過氣的情緒壓入深淵,他終于不再掙紮,釋放出了內心的野獸。

他或許……

“你不喜歡我嗎?”江谷雨猶豫地說,“表情有點可怕哦。”

陸南燈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大腦中已經滿是剛剛想到的‘絕妙’主意,并且再也聽不進去其他的,即便是熟悉的語言,每個字都能聽懂,卻無法理解。

陸南燈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谷雨,沒等她再說出什麽讓他更加痛苦的話,他閉上眼仰着頭親了上去。

大膽的,生澀的。

他心裏知道親吻應該還有下一步,可等意識回籠,他渾身都僵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中生出的自我厭棄讓他不敢再直視江谷雨的眼睛。

直到他得到濡濕而柔軟的反饋。

江谷雨眨了眨眼,在短暫的怔愣之後很快反客為主,她一只手按住了陸南燈的後腦勺,既堵住了他的退路,又方便她更加熱烈的親吻。

既然不是她先,那就不算冒犯了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

陸南燈好像看到了奔湧而來的潮水将他吞沒,炙熱卻柔和,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刺激讓他幾乎痙攣,後頸處反而生出異樣的疼痛。

這種疼痛他時常能體會到,尤其是發情期的時候最為痛苦。過量的Omega信息素抑制劑在起作用,殘酷地違逆他身體信息素的正常流轉,而他卻無法離開它。

他不能離開它。

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個Omega。

尖銳而火辣的刺痛感喚回了他的理智,陸南燈猛地睜開了眼,推開了江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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