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生命倒計時

嘉卉醒來時又躺在病床上，她一轉頭又看見了上次那個對她笑的老頭，這回他沒有轉過頭對嘉卉笑，他正平靜地躺着。

梁華正坐在床邊，她握着嘉卉的手，眼睛紅腫。

“媽，我沒事。”嘉卉開口說道。

“淼淼，以後咱們不去學校了，你想去哪玩媽帶你去，想幹什麽咱們就幹什麽。”梁華笑着開始說，哽咽着說完。

嘉卉點點頭笑了笑道：“媽，我們回家吧。”

梁華抹了把眼淚哽咽着說：“好，咱們回家。”

一路上靜悄悄的，只偶爾有梁華擤鼻涕的聲音，嘉卉開口道：“我爸呢，他知道嗎？”

“那個膽小鬼啊，他躲在廁所裏哭呢！”梁華哭着笑起來。

嘉卉笑着道：“媽，我爸是膽小鬼，你是愛哭鬼。”

“你怎麽一點也不害怕，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梁華問道。

“不是說嘛，生死有命，都是該死的作者寫出來的！”嘉卉越說越小聲。

“你想吃點什麽？”梁華問道。

“我想去吃肯德基。”嘉卉笑着道。

“好，小饞鬼。”梁華也笑着道：“你呀，跟小時候一樣。”

嘉卉點了滿滿一盤東西，她抓起漢堡就啃，對梁華說道：“媽，你也吃，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

梁華雙手托着腮看着她，突然開口道：“要不我們回去化療，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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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知道沒有說不定，晚期是治不好的，與其讓我每天痛苦地化療不如讓我每天高高興興陪在你們身邊。”嘉卉一邊說一邊吃。

梁華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胳膊裏，周圍嘈雜的說笑聲音蓋住了無力的哭聲，這個世界永遠都是這樣，有人歡喜有人愁。

梁華突然擡起頭看着嘉卉道：“你怎麽知道是晚期？”

“我做夢的時候聽到的。”嘉卉擡起頭搪塞道，她想了一會又說道：“媽，你知道生命是什麽嗎？”

梁華茫然地搖搖頭。

“大概是一個故事，故事結尾在主人公最幸福的時候算是一種圓滿結局，假如再寫下去大概就是苦難和挫折了。”

“胡說八道，媽媽就想讓你長命百歲。”梁華打斷道：“你健健康康的長大才是圓滿的結局。”

嘉卉點點頭道：“媽，你跟我爸以後要好好的。”見梁華點點頭，嘉卉又問道：“醫生有沒有說我還能活多久？”

梁華看着嘉卉輕輕說道：“不到一個月。”她語氣裏的巨大悲傷像沉入湖底的石子，絲毫沒能打動周圍人笑鬧的聲音。

到家後，嘉卉把鞋一脫就癱在沙發上，她笑着開口道：“我哪也不想去，我就想在家呆着好好陪陪你們。”

“你以前不是說想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嗎？”梁華一邊脫鞋一邊說道。

“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嘛。”嘉卉翻了個身說道。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來電備注是“大明星”，嘉卉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來回了自己房間。

那頭道：“我請你吃好吃的，你來嗎？”

“現在嗎？”嘉卉遲疑道。

“對，你現在有空嗎？”何陽說道。

“好吧，你到洗車行門口等我，我馬上去。”嘉卉挂了電話就開始翻衣櫃，終于在櫃子裏翻到一條她覺得最好看的粉色裙子。

嘉卉穿上裙子走到客廳對梁華開口道：“媽，我想和朋友出去吃飯。”

“去哪啊，我送你。”梁華看着嘉卉道。

“不用，就在小區裏。”嘉卉說道。

“和關關啊，好，早點回來。”梁華說道。

得虧到了國慶假期，要不然該怎麽跟梁華解釋“朋友”，嘉卉想着，跑出門去。

梁華看着淼淼跑出去的背影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和張仲民，只可惜淼淼不能和關關一起長大了，想着想着她又開始流眼淚。

嘉卉一路小跑到洗車行門口，見何陽正倚靠在一輛黑色摩托車上抱着胳膊看自己，他眼裏帶着淺淺笑意，嘉卉覺得心咚咚直跳，臉也發燙。

何陽拿出一個粉色頭盔，他走近嘉卉，舉起頭盔套在嘉卉頭上，他伸出手笑着輕輕拍了頭盔兩下。

“你怎麽還有粉色的頭盔啊？”嘉卉問道。

“之前我媽戴的。”何陽一邊笑着回答，一邊給自己戴上了黑色頭盔，他騎上車，嘉卉艱難地“爬”上車。

車子一動起來就結結實實吓了嘉卉一大跳，何陽大聲說道：“你抓緊了！”可這聲音到了嘉卉耳朵裏就變得小多了，嘉卉不知道該抓哪兒就樓上了何陽的腰。

嘉卉第一次坐摩托車有些害怕，一出小區上了大路，車速就變快了，嘉卉緊緊抱着何陽，緊張地盯着前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你別害怕！不會摔倒的！”何陽依舊喊着，嘉卉聽到的聲音依舊很小。

嘉卉心想，摔死的都是覺得自己不會摔的。

過了好久，車已經出城了，嘉卉慢慢覺得不害怕了，她對着天空大喊了一聲，何陽也跟着她大喊一聲，兩個人笑起來，兩個大人變成了兩個孩子。

車子最後停在一頂黑帳篷前，旁邊放了一個小燒烤爐，這個地方看起來有點蕭瑟，四周光禿禿的，地上連草都不長。

何陽從車上下來，把嘉卉也扶了下來，何陽笑着說：“這地方不錯吧，既沒人又适合燒烤。”

嘉卉開口道：“嗯，是挺好的。”說完便笑着看他，在深藍色調的夜幕裏，女孩笑盈盈地看着男孩，男孩驕傲地向女孩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

“我今天還買了好多吃的東西。”說着，何陽爬進帳篷裏拎出一大兜東西來，他又開口道：“我還買了飲料和酒，看你想喝哪個。”

嘉卉笑着看他從袋子裏拿出好幾個盒子，裏面裝着貼簽串好的食物，又看見他努力地想要點燃木炭，深灰色的濃煙升起嗆得他向後躲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像一只可愛的貓，時而笨拙，時而靈敏。

嘉卉蹲在地上，何陽轉身回帳篷裏拿出一個折疊馬紮笑着道：“坐這個，你先等等，火馬上就升好了。”

“不着急，我還不餓呢。”嘉卉接過馬紮坐下來托着腮繼續看何陽，何陽轉過頭也看着嘉卉，他的眼睛看起來濕漉漉的，墨黑色的天空傾倒下來染深一切，天邊有幾顆不太亮的星星，微風吹動少年的發梢也撩動他的心弦。

看着風吹亂嘉卉的頭發，她稚氣的臉上浮着淡淡的紅暈，何陽伸出手将她的頭發別在耳後，她稍稍低頭的那一刻是他怦然心動的開始。

“你相信愛情嗎？”何陽看着嘉卉開口道。

“我當然相信，只不過我也相信愛情是短暫的，像漂亮的玫瑰花，綻放過以後就會枯萎。”嘉卉看着天邊的星星說道。

“誰說的，真正的愛情是永恒的。”何陽說道。

“世界上只有變是不變的。”嘉卉又說道：“愛情嘛總會變成些別的什麽，或者兩看生厭，或者親如手足。”

何陽笑起來道：“什麽親如手足！你這都是哪看來的歪理。”

“弟弟你還小。”嘉卉用老成的語氣說道，還笑着伸手摸了摸何陽的頭，然後，反手拍在了他頭上。

何陽躲開笑着道：“你幹什麽？”

“有蚊子！”嘉卉解釋道。

“我才不相信你！”何陽笑着伸手撓嘉卉癢癢，兩個人笑作一團。

嘉卉看着爐子上滋滋冒油的肉串感到肚子又空了，何陽轉頭看見她直勾勾地盯着肉串，還吞口水，便笑着道：“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特別像什麽嗎？”

“什麽呀。”嘉卉目不轉睛地盯着肉串說道。

“特別像我家的小狗，我家小狗就是這樣的，看見好吃的就眼巴巴盯着。”何陽說完笑起來。

嘉卉撇撇嘴白了何陽一眼，開口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啊，我餓了。”

何陽遞給嘉卉一串肉，笑着看她呼呼吹氣，又怕燙又着急地吃東西。

嘉卉發覺何陽的眼神，轉過頭看着他道：“你怎麽不吃啊？”

何陽回過神來，拿起簽子就準備吃。

嘉卉大笑起來，原來何陽拿了嘉卉剛啃幹淨的鐵簽，何陽摸摸頭笑着說道：“我剛剛看小狗狗吃東西太專注了。”

嘉卉伸手摸何陽的頭，見他沒有防備狠狠彈了他一個腦瓜崩，何陽捂着腦袋大叫道：“好你個唐嘉卉，你暗算！”

嘉卉差點笑出眼淚，她縮成一團道：“何陽你是個弟弟！”

何陽沒在說話，只是帶着笑看嘉卉，看得嘉卉有點發毛，她說道：“你，你幹什麽啊？”

何陽伸出胳膊一把抱起縮成團的嘉卉原地轉圈，嘉卉吓得哇哇大叫，一邊大叫一邊笑着道：“何陽何陽你放我下來！”

何陽抱着嘉卉向上一颠，嘉卉緊閉雙眼緊緊抱着何陽的脖子，她的頭靠在何陽肩上。

何陽将她放下來得意地笑着道：“怎麽樣，要不要再來幾圈？”

手機響了起來，是梁華打來的，的話那頭道：“淼淼，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媽，我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回去，估計半個小時吧。”嘉卉說道。

“好，媽媽等你，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讓關關把你送在家門口，媽媽怕你再暈倒。”梁華囑咐道。

“知道了媽媽。”嘉卉說完挂掉電話。

她看着神情閃爍的何陽道：“何陽，你得快點把我送回去了，我媽給我打電話了。”

何陽挑挑眉道：“好吧，下次再帶你來，這兒是咱倆的秘密基地。”

嘉卉點點頭笑着說好。

嘉卉戴上何陽的粉色頭盔坐在摩托車後座緊緊抱着何陽，她的頭靠在何陽背上，她閉上眼睛聽着風的聲音，感受着何陽身上的溫度。

一到家就看見梁華正坐在沙發上摁着電視遙控器，張仲民紅着眼直勾勾盯着電視旁邊的小魚缸。

嘉卉開口道：“爸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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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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