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雨露恩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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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陽殿:

案上焚着龍涎香,将至戌時,齊珩還在殿內批折子。

許是眼睛酸脹,他短暫地眯了眯。

江德清站在一旁,輕輕喚醒了皇帝:“陛下,敬事房來人了。”

齊珩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煩躁地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他近日政務繁重,無暇顧及後宮。

宮中只有蘇貴妃,每日還得請敬事房的人提醒着來翻牌子。

江德清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今日在晨陽殿歇息嗎?”

多事之秋,他一人又有心無力了。每次在纖月宮都有蘇貴妃為他排憂解難,給他省去了不少煩惱。

齊珩嘆了聲氣,“罷了,還是去貴妃處吧。”

“那奴才這就去回敬事房總管,讓貴妃娘娘候着。”

“嗯。”

江德清恭敬地退下,誰知剛出房門便遇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人。望着迎面走來的蘭溪竹,他神色一滞。

“将軍……”他錯愕地微張了嘴,疑道蘭将軍怎麽會出現在皇宮?

蘭府不是尚在監禁之中嗎?

蘭溪竹來得匆忙,發絲都亂了。他定了定身,給了江德清一個安心的眼神,“公公勞煩通報,我要見陛下。”

江德清不敢多問,颔首道:“是。”

時辰已經不早了,他特地在公開審理案子之前來一趟皇宮,就是為了試探齊珩的心意。晚間齊淮找上門來對蘭溪竹說的話始終讓他惴惴不安。

他終究沒那麽大本領,什麽變故都預料到。

在齊珩那裏,蘭溪竹知道自己才是最大的籌碼。

他不允許明天大理寺的判決有任何纰漏,他真的不能再一次聽見大哥自缢于獄中的消息了。總而言之,聖旨是皇帝下的,來找齊珩才是最有用的。

蘭溪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也學會利用自己的身體來得到想要的東西了。

江德清又折了回去,頂着齊珩質疑的目光,緩緩開口道:“陛下,蘭将軍求見。”

“放肆。”

他用低沉的嗓音輕飄飄地吐出了兩個字,卻比盛怒之下的語氣還令人心悸。

“朕派禁軍看守蘭家,他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跑了出來?”

這算得上是……違抗聖旨了。

齊珩陰沉着臉,不相信蘭溪竹有這麽大的膽子敢違抗自己的旨意。

這時,蘭溪竹推門而入。

江德清看不合時宜就自己退下去了。

“陛下去年賞了臣一塊霄令,不知陛下可還記得?”他清冷的聲線不驕不躁,也不畏懼齊珩黑得快要滴出水來的臉。

霄令能讓人自由出入宮中,無論在什麽樣的條件下。

這種令牌一般是拿來軍用,可卻被齊珩當作折辱蘭溪竹的用具,只因它有一個特殊的作用。

召必來。

只要齊珩有需要,蘭溪竹就得入宮侍奉左右。

齊珩回憶了片刻,想起自己确實給過蘭溪竹這麽一塊牌子,眼神中頓時露出一抹兇光。

“蘭将軍倒是提醒了朕,朕都快忘了有這東西了。”話語之中隐藏着一股威脅之意。

他暫且擱下了手裏的事情,撐着頭,眼神打量地望着蘭溪竹。

“蘭卿深夜進宮,所為何事?”

跪在地上的蘭溪竹咽了咽口水,眼神中一片憂色,迫切地開口道:“陛下,太保大人一事有疑,請陛下明斷。”

齊珩挑了挑眉,“朕不是在朝堂上許諾過了,讓大理寺卿好好查,蘭将軍這是何意?”

蘭溪竹的牙關跳了跳,拳上青筋立顯。

“右相與太保大人早已積怨已久,他彈劾微臣大哥,恐怕夾雜私心。那個外族人的話尚不可信,這其中定當另有緣由。”

說來說去都是廢話,齊珩不耐地回道:“這些事,朕都知道。蘭将軍今日前來到底所為何事,不要再試探朕的底線。”

蘭溪竹深吸了一口氣,低低地伏了下去:

“微臣懇請陛下……能放過蘭家。”

他沒有把話說得再清楚一些,但是齊珩卻理解了他的意思。

齊珩倒是饒有興趣地站起身來,倨傲地看着他。

“将軍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他踏着重重的步子頓在蘭溪竹的面前,整個人的身上散發着危險的寒意。

寬大的龍袍給人一種威壓感,蘭溪竹匍匐在地上,餘光只能瞥到齊珩的絨舄。

“讓朕猜猜……”齊珩突然蹲下了身子,捏起蘭溪竹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

“将軍想讓朕偏袒你蘭家,無論能不能找到蘭家無罪的作證。”

蘭溪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并非偏袒……”

齊珩冷哼了一聲,不算客氣地放開他的下巴。

他的眼神昭告着他已經把面前的人看透了。

并非偏袒……那何故要選這麽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進宮求見。

蘭溪竹倒是懂得投其所好,這樣一個久經沙場、叱咤四方的大将軍,竟然也學得煙花柳巷那一套了。

“太保大人铮铮傲骨,他可知自己的弟弟賣身求全?”

蘭溪竹被人戳中了心事,仿佛心底最陰暗見不得光的事情別人拿到臺面上來說道一樣。

他的臉上拂過痛苦的顏色,臉色泛白,呼吸紊亂。

也好,齊珩開口,也好過他自己開口。

沒錯,就是這樣。

這是他來找齊珩的目的。

他手裏沒有多餘的證據能夠作證他們蘭家蒙冤,但是他可以在大理寺審理之前和齊珩做一筆交易,來增加他蘭府全勝的籌碼。

或許這樣的手段過于卑劣了,但是現在的蘭溪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能夠讓他的大哥從這件事中全身而退。

重活一世,他必須做得小心翼翼,不能把一切寄托在昭王那個外人身上,他現在連對方是敵是友都無法判斷。萬一齊淮一直扣着阿律的妹妹,無法還這件事一個公道,那麽他們蘭家一輩子都擺不脫“通敵叛國”這個污點。

這是最下策,卻也是萬全之策。

“陛下……可否答應?”

齊珩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臉。

此時蘭溪竹輕輕顫着眼睫,鬓發被微風拂到了有些幹裂的嘴角,臉色發白,看上去真讓人想要好好蹂躏一番。

齊珩卻有些煩躁地轉過了頭,“蘭溪竹,有時候朕真讨厭你這個樣子。”

明明是那張熟悉的令人厭惡的臉,卻叫他生出了一種憐心。

有什麽好下不去手的,不過是一個拿來取樂的玩物罷了。

想到這些,齊珩便沉下了臉,冷冰冰地回答他的問話:“可是将軍并沒有讓朕看到誠意呢。”

他就是想要把蘭溪竹的自尊心狠狠地摔在地上,并且踩個稀碎。

高高在上、人人追捧的大将軍,人前道貌岸然,人後卻像一條狗一樣來讨好自己。

當真是有趣極了。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右相的作妖?

齊珩當然不相信,像蘭溪韻那樣的人能夠做出叛國的事情。

右相的心思确實多了些,最近他正愁這件事情找不到合适的證據定右相的罪,脾氣暴躁得很。

正好蘭溪竹湊上來,就當作為自己纾解了。所以蘭溪竹的獻身,也算是功勞一件,替他“排憂解難”。

蘭溪竹手指輕顫,慌亂地解開自己的衣帶。輕輕一扯,胸前便露出了大片肌膚。窗外的風刺激着他,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左右都是一個肮髒的身子,一條賤命,他蘭溪竹還有什麽舍棄不下的。

齊珩見狀,把他胸前的領口向上提了提。

“将軍竟這般迫不及待了?”

他附耳在蘭溪竹的耳邊說道:“朕答應你的要求,不過你也要答應朕的要求。”

“陛下……請講。”蘭溪竹直覺不會有什麽好事。

齊珩的聲音放低了下來,萦繞在他的耳邊:“你今夜得給朕伺候舒服了,自己上來,還有……”他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喚出聲來,朕想聽。”

蘭溪竹的身體一下子疲軟了下來,跌在了齊珩的懷裏。他在戰場上受過最重的傷,痛也莫過于如此。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的所有傲氣和尊嚴都被齊珩捏了個粉碎。

但是為了大哥,為了整個蘭府……

蘭溪竹掩去眼神中的恨意,咬牙道:“微臣……遵旨。”

齊珩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江德清!”

他沖門外大喊。

方才江德清退下後一直沒有走遠,聽着這一聲連忙現身。

“奴才在。”

“把窗掩實了。”

齊珩說完之後就将蘭溪竹打橫抱起,穩穩地朝暖閣裏走去。

蘭溪竹恨不得遁到地裏去。

從前齊珩做過再混蛋的事情都是避着人的,現在倒是一點不避人了。

他一個大男人縮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要做什麽了。

江德清自然不會對蘭溪竹有什麽別的看法,他順從地低下了頭,将窗戶掩好,并且将暖閣的帏簾放下。

敬事房的公公已經在門口恭候已久,見江德清又退了出來,連忙湊上去問:“江公公,這是怎麽一回事?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貴妃娘娘那邊還要通報嗎?”

江德清轉頭望了望,再回過頭來,惋惜地擺了擺手:“不用去了。”

那公公在偏殿候着,方才不知道蘭溪竹前來,只道是陛下最近的脾氣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話已至此,他只好灰溜溜地退下去了。

涼風陣陣,撩撥人的心弦。

偶有啼哭陣陣,香浮欲軟,隔紗才遮半截玉藕。

香汗漬鲛绡,幾番微透。

一夜情濃似酒。

第二日,蘭溪竹是在齊珩的懷裏醒來的。

他倆從未這樣不着一縷地相擁一整夜。

蘭溪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下處卻突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痛楚。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的動靜驚醒了齊珩。醒來的人惺忪地望着他,眼中還泛着血絲。昨夜折騰到醜時,他現下乏得很。

“陛下……”你該上朝了。

蘭溪竹剛剛發出了兩個字,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齊珩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有力的臂膀一把把蘭溪竹按在自己的懷裏,言語孟浪:“沒想到蘭将軍還有這麽放蕩的一面,朕昨晚算是開了眼界了。”

許是感受到懷裏的人一直在顫抖,齊珩還以為這人哭了。

他皺了皺眉,輕輕撥開懷裏人的頭發。

雖然臉色有點白,但沒有落淚。

蘭溪竹怨恨的眼神沒有收住,被齊珩抓了個正着。

“愛卿,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盯着朕,朕會忍不住想要再來一次。”

蘭溪竹趕忙別過了頭。

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着昨晚的荒唐事,臉色更白了。

最後他已經啞得喊不動了,齊珩都沒有放過他。

蘭溪竹找不到最後那一段的記憶了。

因為……他被人做暈了過去。

許是因為昨晚他裝作主動的樣子實在是取悅了齊珩,所以這人更加不知節制了,兩人從未這般瘋狂過。

“陛下打算何時放臣回去?”縱然嗓子有些痛,但是蘭溪竹還是完整地把話說了出來。

齊珩緩緩坐起身來,“不急,先讓太醫看看你的身子。”

他的心情仿佛很好,輕輕地在蘭溪竹的肩上印上了一吻。

“這一次朕幫你們蘭家,也是因為你大哥确實忠心耿耿,下一次蘭卿若是還想在朕這裏做什麽交易,代價可沒有那麽簡單了。”

【作者有話說:***濃似酒。香汗漬鲛绡,幾番微透。

選自周邦彥《花心動》+++ps:寶貝們不要随便去搜一些跟自己學習無關的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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