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晃眼,冬天就來了。
蘇晴終于有空來看高未然,冬至那天,母子二人出門去吃當地冬至特色,羊肉火鍋。
高未然找的地方就在家屬院裏,聽說是城裏的老店,冬至那天,大排長龍。
因為上次吵架的緣故,這一次蘇晴就謹慎地沒再提邀請同學的事情。她凡事都盡量地遷就高未然。
高未然這段時間,學習進步很大,鄭老師的家訪電話裏說了,他腦子靈光,再下下苦功,說不定高三真能沖上去。
對于高未然的學習,蘇晴一直存着一份愧疚,他先前轉學,轉得太頻繁了,自己工作忙,也盯不了他,高鵬更是指望不上,全靠高未然自覺。
好在這一陣,高考前,高未然總算能集中精力,好好地學習了,她欣慰地想。
“你看看,你想點什麽?”趁着等座的這會兒功夫,高未然打算先把菜點了。
羊肉湯鍋是當地的吃飯,白花花的鍋底,可以涮羊肉,羊雜,搭配切得薄薄的白蘿蔔片,粉絲和凍豆腐,冬日裏吃最合适,只是湯碟加了小米辣和腐乳,特別辣。
蘇晴不是很愛吃辣,她記得高未然本來也不是很能吃辣,但是近來他的口味好像變了。
高未然來了快一年了,吃飯的口味已經入鄉随俗,不管是周皎,舒陶還是徐達,以及球隊裏的人都挺愛吃辣。
他吃得多了,已經練出來了。
蘇晴看了一會兒,就把菜單遞還給了他:“你點你喜歡吃的。”
高未然前段時間和周皎來吃過這家店,駕輕就熟地點完了菜。
蘇晴瞧了出來:“你來這兒吃過吧?”她環顧四周,要不是有人帶路,高未然不可能找到這裏。
“對啊,和同學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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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同學啊?”
高未然沉默了一會兒,說:“就是球隊的那幾個人。”他說完又有點後悔,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撒謊。
蘇晴“哦”了一聲。
叮鈴鈴。
她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拉開一看,是個隐藏了號碼的來電。
她立刻三兩步下了臺階,走到稍微寂靜的地方接電話。
高未然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
蘇晴笑得燦爛:“喂……在呢,然然也在呢……”
她果然把電話遞給了他:“你爸。”
高未然也笑了笑,接過電話:“喂。”
高鵬的聲音在他聽來,都有些陌生了。
“然然啊,你媽和我說了,你現在成績好了,爸爸真為你高興。”
高未然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嗯”了一聲。
“新學校都還好吧?”他問得小心翼翼。
“挺好的。”
“嗯,那你好好學習。”
父子二人久未見面,對話生疏了不少。高未然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是臨到頭了,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蘇晴見狀,接過了電話。
高未然走得遠了些。
這通電話的時間也不長,最多十分鐘。
等兩人落了座,羊肉湯鍋端上了桌,蘇晴的情緒才又好了一些。
她斟酌了一會兒,開口道:“然然,媽媽有件事想問問你。”
高未然不知道為何蘇晴突然嚴肅了起來,他頓了頓,眉頭忽地皺緊了:“我該不會又要轉學了吧?”
蘇晴見他想岔了,立刻搖頭否則:“不不不,不是這回事。”
高未然眉頭舒展開來:“那你問吧?”
蘇晴想到了鄭老師的電話,又怕高未然再誤會,索性問道:“你沒早戀吧?”
高未然苦了一張臉:“誰造謠啊,是不是老鄭跟你說的?”
蘇晴也不瞞他:“說是其他班有一個女生在追你?”
“沒有的事,我現在就想着學習。”
鄭老師跟蘇晴說警惕高未然早戀的時候,蘇晴腦海中竄上來的第一個名字其實是周皎。
這個別班的女生,她也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她本來也不想細問,但是高鵬讓她多問幾句,畢竟高未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
蘇晴默了默,問:“那皎皎呢?”
高未然心頭慌了慌,但臉上不動聲色道:“周皎也沒早戀。她也只想着學習。”
“哦。”
蘇晴見高未然垂眼去夾鍋裏的羊肉,臉上不曉得是不是被熱煙吹得,有些發紅。
她心裏已經很清楚了。
“皎皎成績比你好多了吧,我看月考排名,她是第二名,你也要多努力啊,多向別人學習。”
高未然“嗯”了一聲,不自在地轉過臉去看窗外,不經意地瞧見了一輛熟悉的摩托車,紅色鐵皮油箱,摩托車上的男人依舊沒戴頭盔。
是周皎的爸爸。
高未然心裏沒來由地一沉,周皎爸爸在家,對于周皎來說,好像總不是什麽好事。
隔天,周皎果然沒有來學校,鄭老師說周皎請病假了。
高二的學生很少請病假,感冒風寒,肚子痛能堅持的都盡量堅持了,實在不行,還有校醫室的霍霍正氣液。
所以,周皎請病假很奇怪。
中午的時候,高未然回了一趟家,往周皎家打了電話,可是電話一直也沒人接。
周皎在家附近的第二醫院裏,盧萍也在,周達通住院了,他這次被人揍的很慘。
家裏也被砸得亂七八糟,從電視到冰箱,沒有一件大件電器完整地留了下來。債主們疾風驟雨般地來了又走,昨晚周皎和盧萍呆在周皎的小房間裏,不時聽見客廳,廚房傳來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等到聲音停歇以後,周達通已經被人打得倒在了地上。盧萍慌忙把人送去了醫院,周皎也跟着去了。周達通左手骨折,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需要留院觀察。
盧萍守在醫院病房裏,周皎也在,她不能一個人留在家裏,盧萍本來想把周皎送到外公家去住,可是外公家沒有多餘的卧室,周皎去了,也只能睡沙發。
周皎跟着盧萍在醫院将就了一夜,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間和人來人往的走廊,令人無法入眠。
天亮的時候,盧萍不得不給鄭老師打了個電話替周皎請了病假,搪塞說她病了。
盧萍翻遍了皮包,給了周皎五十塊,“去買點東西吃,再去店裏休息一會兒。”
此刻還不到八點,外公說不定還在睡覺,周皎這會兒去,躺在沙發上也睡不着,不如去店裏,她記得店裏還有張小的彈簧床,以前店裏請小工的時候,最早也是在店裏睡了幾晚。
家裏的親戚,因為周達通的關系都得罪得差不多了,周皎根本沒法去。
中午過後,盧萍回了趟家,将摔碎的殘骸收拾了一下。大部分的東西都沒法用了,她收拾到一半,終于崩潰得大哭了一場。
哭過以後,她又拖了地,等到眼睛不紅不腫了,她才去了鹵菜店。
盧萍一進鹵菜店,就看見周皎擠在那張彈簧床上,蓋着校服睡着,連個墊的床墊都沒有。
她的腳步放得很輕,周皎還是醒了。
周皎半夢半醒地眯了一會兒,根本沒睡熟。
盧萍撥了撥耳邊的頭發:“吵到你了?”
“沒有。”
周皎翻身起來,彈簧床嘎吱嘎吱地響了一陣。
盧萍的聲音依舊很輕:“我回家看了看,收拾一下,待會兒再找個賣廢品的來收一收。你今天晚上就能回去睡覺了。”
周皎沉默了一小會兒,問:“那些人還會回來麽?”
盧萍臉色白了白,這一群人不是熟人,是周達通在外面交的狐朋狗友。借了三萬塊錢,現在算上利息要還五萬。周達通自己白紙黑字寫的欠條。
這幫人最棘手。
盧萍真吃不準,他們會不會再來,皎皎萬一一個人落單在家,怎麽辦?
面對周皎投來的視線,盧萍轉開了眼:“要不,你去舒陶家住一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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