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木羊站在病房門口,雙眼透過門縫看着病床上的人,有那麽一瞬間木羊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像這件事兒都是自己的錯。

他是一個神經病,他也不該遇見夏天,要是夏天沒有遇見自己,那現在他應該會開開心心的活着。

而此刻他的內心毫無波瀾,按理來說夏天病了自己應該焦慮,擔心,可是他沒有,木羊一度懷疑,自己沒有了心。

他不快樂也不痛苦,說看破了紅塵也不為過。

在門口站了半個小時,直到有醫生來,他才扭頭出了醫院,剛一擡頭,太陽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周圍街道上擁擠的人海,似乎漸漸的變成了灰白色,他緩慢的橫穿過馬路,雙眼透着死寂,好像被抽幹了靈魂。

一輛車疾馳而來,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吵鬧的街市,但卻沒有喚醒木羊的呆滞,他被撞到在地,不過卻沒有太大的傷。

只是胳膊劃了道口子,木羊想躺在地上休息一會兒,他已經沒有力氣了,有人拿走了支撐他靈魂的工具,弱小的軀體,承受不住強大的靈魂,被壓垮了。

然而司機師傅卻不想給他喘口氣的機會,他罵罵咧咧的走下車,指着木羊就開始破口大罵,說他就是個碰瓷的。

好手好腳的不去工作卻出來幹這個。

周圍一個大媽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反駁司機師傅,就算人家小夥子闖了紅燈,但是現在人家還躺在地上,胳膊也受傷了。

不想着先救人,卻只顧着罵人家。

師傅和大媽吵了起來,一時間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木羊被他們吵的有些煩躁,顫顫巍巍的撐着地站了起來。

突然周圍的吵鬧聲沒有了,衆人都看着這個小夥子,這人好像精神上有點問題。

他們目送着木羊打了個車走了,大媽和司機也有些尴尬,看熱鬧的群衆也一哄而散。

回到家的木羊用沾滿鮮血的手擰開了房門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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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依舊是哪個房間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他能看到每個角落裏夏天和自己的身影,物是人非,活了多少年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覺到這個詞是多麽的悲涼。

木羊頹廢的坐在陽臺的吊籃上,看着街道上的所有人,直到眼睛充血才深呼了一口氣,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他沒有朋友,家裏人也不會管他,所以就算是他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也沒有人會在意,也不知道夏天怎麽樣了。

他應該也不好受吧?

木羊痛恨自己的懦弱,看着自己筆下敢愛敢恨的人,自己好像更貼近現實,若是按照小說裏走,自己應該很勇敢。

這時候他肯定不會在這裏頹廢,而是守在夏天的病床邊,牽着他的手,告訴他已經再也不會離開他,而夏天的家人也會因為他們真摯的愛情而接受兩人。

應該是這樣的吧?

木羊拉上了所有的窗簾,不讓房間透出一絲光亮,人生似乎是一個圈,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他默默的收走了夏天存在的證據,書桌上的照片,客廳裏的合照,浴室裏的生活用品,廚房裏所有的廚具,木羊打電話聯系了搬家公司。

買了所有的家具,只留下一張床,和基本的用品,之後他再次坐在了吊籃上,拿着指甲刀剪指甲。

指甲不長,剛剛好,這還是昨天夏天給他修的,只是他想再剪一下,那人會拉着自己的手輕輕的磨。

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在雕刻黃金。

手指的刺痛讓他回了神,看着已經剪到指甲根上的指甲,鮮血在往出冒,木羊眼中的淚水也砸在了手掌上,沖淡了血的顏色。

手中的指甲刀掉在了地上,他抱着雙腿蜷縮在吊籃裏。

“哥,有點冷,空調是不是太低了?”

他的喃喃自語沒有人回答,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病房裏夏天坐在病床上,雙眼死死的盯着窗外的瓢潑大雨,這雨一連下了三天,黑黑的烏雲壓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

夏陽提着一個飯盒走了進來,他的神色中滿是擔憂,自家弟弟好像不會笑了,夏天自從他醒後都好乖,不哭不鬧。

讓吃飯就吃飯,讓吃藥就吃藥。

“吃飯了。”

他将飯菜擺好,夏天拿着筷子吃了起來,很快就吃了個精光,連湯都不剩一滴。

“小天兒你……”

到嘴的安慰始終沒有說出口,現在這樣的結果已經算不錯了,看到夏天的樣子,夏陽苦笑了一聲。

連夏天都這個樣子,恐怕自己也沒有希望了,還不如趁早讓景風那小子,找個好人家嫁了。

夏天的改變衆人看在眼裏,夏母醒了,她也聽說了自家兒子交了個男朋友,只是現在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自家兒子身邊沒有任何陌生男孩子,而且他好像除了對自己笑過,就再也沒見他有過走心的笑。

夏母一頭霧水,不過自家兒子放棄了找個男人做伴侶,她也算是放心了。

夏天撐着一把黑傘走向醫院的休息亭,寧亦正等在哪裏,看到他來皺着的眉頭也微微有些舒展。

“小天兒。”

“寧亦哥,你幫我找個最好的心髒移植醫生,還有心髒。”

寧亦愣了下,他大概知道了夏天要怎麽做了,“小天兒,這個我可以幫你,但是你……真的沒事兒嗎?”

夏天擡頭看着天,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眼中滿是幸福,“我不想讓她有任何危險,我也不會放棄我的愛人,他那麽可愛,他還在等着我去找他。”

身後的寧亦明顯的怔了下,他看着夏天的背影突然有些同情他,關心則亂,聰明如夏天也沒有察覺到這裏的不對勁。

夏母病了那麽長時間,夏家也不是找不到匹配的心髒,為什麽不做手術?

寧亦回想起在病房外聽到的真相,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在糾結要不要将這事兒告訴夏天,要是他知道肯定會鬧的天翻地覆。

可是不說夏天這輩子都治不好夏母的病。

木羊在家裏睡了三天了,他不吃也不喝,餓的頭暈眼花,站起來的猛了都會暈倒,可老天爺似乎最會落井下石。

屋漏偏逢連夜雨好像就是這麽說的。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被一陣砸門聲吵醒了,他支撐着無力的身體走出了卧室,想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可剛走到客廳他就開始氣喘籲籲,渾身冒冷汗,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木羊知道這是嚴重的低血糖。

他努力的眨了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幫子人到底是誰,一臉怒氣的父親,身後站着的木子拉着自家父親的胳膊,生怕他動手。

木晨雖然是最小的但他卻是長的最高的,他眼中閃過一絲擔憂,看着四人僵持不下,身後的砸門師傅急了,沖上來要工錢。

“哎,各位,您誰把工錢先結一下,我這還等着去下一單呢!”

木子不耐煩的扔給他幾張錢,霸氣的告訴他不用找了,工人笑的見牙不見眼,臨走時還告訴他們,下次再有這種單子可以聯系他。

看着身後已經倒在地上的門,木羊惋惜的嘆了口氣,這房子裏可是他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這是自己全款買的。

“父……”

木羊口中的父親還沒有喊出來,木父便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慘白的臉上,本來就雙眼冒着星星,這一巴掌力道太重。

他直接摔在了地上,眼前的男人正在指着他咒罵,可是他能看到的無非是一張一合的嘴唇,和滿臉的怒氣。

偶爾聽到的詞也就那麽幾個,變态,畜牲,惡心,想吐,不知廉恥,這些惡毒的語言竟是從一個父親嘴裏說出來。

木羊一度覺得侮辱了父親這個神聖而偉大的職業。

木子和木晨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怒氣攻心的男人,咒罵着他的兒子,木子慢慢的放開了拉着木父的手。

之前對于自己轉移財産的事兒她還心存愧疚,現在她竟然慶幸自己做的那麽絕,他們三個孩子中,木晨是活的最輕松的一個。

從小到大他都是木父眼裏的寶貝,他可以自由的選擇所有他感興趣的東西,相比之下,木羊才是他們三個裏面最可憐的那個。

從成年後他沒有再問家裏要一分錢,就連自己這個姐姐也很佩服這個堅強又懦弱的弟弟。

而自己不過是木父手中的工具,他把自己培養成一個賺錢工具,為了木氏也為了木家,更是為了給木晨鋪路。

他對木羊太狠了,有時候她都懷疑木羊是撿來的,可笑她還偷偷去做過親子鑒定,她真為自己這個弟弟遺憾,他還真是這個男人的種。

看着倒在地上的木羊,木晨上前将人一把抱了起來,一瞬間給他的感覺,讓木晨震驚了,這真的是一個活人嗎?

他到底幹了什麽居然這麽輕?輕到一只手都能拎起來的樣子。

他将人放在了沙發上,松手的時候才發現,那人滿手是血,指甲上已經結了疤,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口子,上面好像已經感染了。

開始化膿,木晨不敢相信,這人是要讓自己活生生爛掉嗎?

“小晨,你管他幹什麽,這樣的逆子,就該讓他自生自滅”

木父給樓道裏的保镖使了個眼色,保镖一擁而上拉着木晨和木子走了,木父站在木羊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木羊,為什麽要喜歡男人?那是違背天理的,是難容于世的,是肮髒龌龊的。”

男人有些歇斯底裏,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兒。

木羊看着他發瘋,平靜的聲音,看不出來一絲的波瀾。

“父親,您自己的人生不幸福不能算在我頭上,您的愛人算計了你,我的母親才生下我,可這一切是我的錯嗎?”

“愛上男人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好自為之吧!”

木父走了,他還叫來工人,将木羊家的門按好。

木羊躺在沙發上,眼前有些模糊,他好像看到了夏天。

“父親,看吧,我知道的,我的愛人不會放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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