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穿成丫環命

“一舞傾城，再舞傾國。風華絕代，豔壓群芳。”

這就是紅拂，越國公楊素府中最出色、最美麗的歌伎。

而她，名叫無雙，今年十二歲，越國公府裏最卑微的小丫頭。

是紅拂用一兩銀子把她買下，連她的名字，都是紅拂取的，從紅拂買下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是紅拂的丫環，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圍着紅拂轉，給她穿衣梳頭化妝，包括準備浴湯，包括為她擋住那些總是沒完沒了的求愛者。

當然，這是她穿越之後的身份，穿越之前，她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孩，因為被一道天外閃電擊中，醒來之後，就成了小丫環無雙。

“無雙，你怎麽搞的，笨手笨腳的。”

“無雙，快過來，紅拂姑娘要上場了。快給她準備舞衣。”

“無雙，你去告訴張公子，今天紅拂姑娘身體不适，誰都不見。”

“無雙，快去廚房吩咐一聲，紅拂姑娘想吃蒸蛋，要他們蒸嫩些。”

“無雙，把這些珠寶退給劉将軍，告訴他，紅拂姑娘不喜歡這些俗物。”

“無雙……。”

不用說了，她每天忙得象只熱鍋上的螞蟻，累得想在地上爬。

這個把她呼來喝去的女人，不是紅拂，而是樂坊裏管事的張媽。

張媽也是府裏的下人，但是她年紀更大，資格更老，手下管着她們這幾個身份最卑微的丫頭。

沒辦法，只怪自己命不好，別人穿越都穿在富貴人家身上，要不就穿成帝王将相，而她卻穿成一個身份卑賤的小丫頭。

還好，紅拂姐姐性子很好，很少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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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想不通的是，她每天累得這麽慘，為什麽還是這麽胖，胖的象個洋娃娃，臉上嘟起來的肥肉擠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張媽最愛用她那兩根長着長指甲的手指捏住她臉上一團肉，啧啧道：“無雙，你以後不要吃這麽多東西，胖成這樣，将來怎麽嫁人。”

天哪，她什麽時候吃過好多東西，是這個身體不争氣，喝水都能胖，能怨她嗎？

“無雙，你又躲到這裏偷懶。”張媽惡狠狠的叫聲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天知道，她已經多久沒有好好睡過覺，只不過靠在窗臺下面打個盹，這個狠毒的惡女人居然也不肯放過她。

暗地裏磨磨牙，她無奈地起身：“張媽，什麽事？”

張媽瞪着她，尖聲叫道：“姑娘要洗浴，還不快去準備浴湯。”

“奴婢知道了。”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浴湯冒着熱氣，灑滿剛采摘下的鮮嫩花瓣，紅拂美得讓人窒息的身子在霧氣中若隐若現。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水桶腰，悄悄嘆了口氣。

想當年，她也曾經纖細苗條，如今這模樣……想起來就難過。

“無雙。”張媽在外面大聲叫着她的名字。

“又有什麽事？”她無力地推開門。

“那個劉将軍又來了，你去把他打發走。”張媽吩咐道。

“怎麽又是我？”她忍不住發了句牢騷。

張媽眼一瞪：“不是你，難道是我嗎？”

還有什麽說的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只好邁着兩條短腿，加快速度來到院子外面。

劉将軍錦袍玉帶，看起來特意修飾了一番，遠遠地候在門外，見了她，急不可待地迎上來，滿臉堆笑：“無雙，你家姑娘……？”

不耐煩地打斷他：“劉将軍，請回吧，姑娘說了，她今天身子乏，不見客。”

劉将軍忙道：“你家姑娘什麽時候有空閑，在下再來拜訪。”

“奴婢也不知道，将軍以後再來吧。”不願再跟他羅嗦，她調頭離去。

劉将軍在後面直叫：“無雙，無雙……。”

她才懶得理他，紅拂身旁象劉将軍這樣的追求者，多得如過江之鲫，但是紅拂一個都看不上。

只有她知道，紅拂的有緣人是誰？當然是李靖。

李靖與紅拂，風塵三俠，紅拂夜奔，誰不知道啊。

當然，李靖現在還沒出現，紅拂夜奔的故事也還沒開始，不過，應該不會太久了。

說實話，她心裏挺憧憬那一天快點到來，因為她好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李靖到底是個什麽人物，自古美女愛英雄，李靖一定是位人中龍鳳，不然心眼高過天的紅拂怎麽會看上他，甚至為了他夜奔。

張媽怒氣沖沖地奔過來，揪住她的耳朵：“無雙，又跑到哪裏躲懶，還不快過來，姑娘要上場了。”

“哎喲，好疼，張媽，你行行好，輕一點吧。”她皺起眉頭，張媽的手腳好重，她可憐的小耳朵都快被這個惡女人扯成大耳朵了。

張媽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只是一味地催促：“快快快，誤了事，公爺一生氣，你的小命可就沒了。”

越國公楊素平日裏最愛擺大排場，經常在剛建成的大園子裏宴請四方賓客，中間辟出場子表演歌舞。象這種歌舞表演，紅拂是當然的主角，往臺上這麽一站，她的絕代芳華，傾倒衆生。

給紅拂戴上閃閃發光的頭飾，把一枝紅拂遞到她手裏，又小心地整理好她的舞裙，随着樂聲響起，紅拂姍姍上場，在衆人矚目中輕擺腰肢，翩翩起舞。

她這個小丫環終于可以松口氣，悄然躲到人後，找個僻靜的地方睡上一覺，反正歌舞不會這麽快結束，她實在是太困了，就算睡一會兒也好啊。

離開那片喧嚣吵鬧，她找了一棵大樹，爬上枝叉，這裏可以看到園子，萬一歌舞結束，她可以迅速沖過去侍候紅拂，免得又被張媽罵。

朦朦胧胧中，她漸漸墜入夢鄉。

“玉兒，來。”爺爺笑着向她招手。

她躍下樹，欣喜地奔向他。

“看爺爺給你買了什麽。”爺爺手裏拿着一個氣球，粉紅色，有兩只長長的豎起來的耳朵，象一只兔子。

她伸手去拿那只兔子，為什麽就是夠不着，她努力地伸長手臂，掂着腳……

砰的一聲，屁股一陣疼痛。

睜開眼一看，原來剛才竟是南柯一夢，她從樹上摔下來，直直地躺在地上，幸好身上肉厚，她沒有受傷。

想到剛才夢中的情景，眼角突然濕潤了，她擡起袖子，捂住自己的臉。

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來，我扶你。”

慢慢擡起頭，站在眼前的是一個一身玄色衣飾的少年，衣袖上繡着細致的銀色花紋，腰上的玉帶垂着一塊美玉，左邊佩着一把長劍，和他目光對視，她微微有些恍神，想不到這滿臉冷峻的少年，竟長着一雙這麽漂亮的眼睛。

他眼裏閃着溫和的光芒，隐着淺淺的笑意。

不知為什麽，她就這麽乖乖把手交給他，他稍一用力拉她起來，語氣很溫和：“你就是無雙？”

她有些茫然，初次見面，彼此陌生，他為何認得她？

他微微一笑，這淡淡的笑容在他冷峻的臉上象水波般蕩漾開來，她看得有些呆了。

“你不認得我，不過我早就知道你，聽說來找紅拂姑娘的人，都被你打發走了。”看着她微愣的表情，他眼裏的笑意更深。

她立刻斂起心神，把臉一板，想不到又來了一個不自量力的追求者。

不等她開口說話，一個随從模樣的人風一般奔了過來，沖那玄衣少年拱了拱手，急急道：“宇文将軍，不好了，小公子被毒蛇咬傷……。”

少年臉色一變，打斷他道：“他現在在哪？快帶我去。”

随從急匆匆領着他去了，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她再次發愣：宇文将軍？這少年年紀輕輕就做到将軍之職，真想不到，轉念一想，隋朝宇文氏，又做到将軍之職，除了丞相宇文化及的兒子宇文成都，還能有誰？記得當年她玩的第一個游戲，宇文成都可是裏面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一劍絕殺的軒轅劍，就握在此人手中。

心裏泛起一陣莫名的興奮，她不由自主邁開雙腿，沖他們身後追去。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穿着一身華貴的衣飾，臉色鐵青，雙眼緊閉，靜靜地躺在樹下，已經處于昏迷狀态，右腿的褲腳高高挽起，腿上一個明顯的牙印，周圍的皮膚都變成了青紫色，分明是被毒蛇咬傷。

她不禁皺起眉頭，男孩腿上有幾根細細的黑線正在緩慢上行，再不及時救治，性命危矣。

少年頓時臉色慘白，厲聲道：“大夫呢，叫了大夫沒有？”

随從戰戰兢兢道：“已經去請了，還沒到……。”

少年怒聲斥道：“還不快去催。”

随從立刻轉身奔去。

她伸手摸自己腰上，袋裏還有幾顆蛇藥，因為平生最怕蛇，她穿越之後，自己找草藥配了一些蛇藥帶在身上，爺爺在世時，也曾救治過許多被毒蛇咬傷的病人，如果爺爺在這裏，一定二話不說，救人要緊。

想到這裏，她走上前去，輕聲道：“讓我來。”

少年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她。

她取一顆蛇藥含在嘴裏，掏出帕子，綁在男孩的膝彎處，稍稍綁緊，拔下頭上的銀簪子，在男孩腿上的傷口處輕輕一劃，俯□，一口口吮出黑色的毒血，吐在地上。

看看吐出的黑血漸漸變成鮮紅色，她松了口氣，将一顆蛇藥遞給默默守候一旁的少年：“嚼碎喂他吞下去，睡一覺就沒事了。”說罷有些吃力地擡起自己圓滾滾的身子，挪動胖胖的雙腿，轉身離去。

沒有回頭，然而，她能感覺到少年的目光依然追随着她，她也能夠想象得到，她的背影映在少年漂亮的雙眸中是什麽樣子，又胖又矮，再配上兩條又粗又短的腿，那情形……她不敢再想下去。

大夫背着藥箱匆匆趕來，和她擦身而過，不一會，她聽到身後傳來大夫疑惑的聲音：“毒已經解了，這是怎麽回事？”

“是無雙姑娘及時救治。”遠遠的，黑衣少年溫和的聲音隐隐傳來。

唇角情不自禁露出一絲笑意，旋即又嘆了口氣。她知道她和那個叫宇文成都的少年是兩個世界的人，很快，他就會忘了她，他依然是他的大将軍，而她，只是一個卑賤得象一棵野草的小丫環。

可是，為什麽她會想他，只是一次偶遇，那個少年漂亮的雙眸，淡淡的笑，已經留在她心裏。

也許，只是因為她摔倒的時候，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那一刻，她從他的掌心，感覺到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