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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夜色酷寒逼人,原野寂靜無聲。許诩全身陣陣發冷,肚子裏的孩子仿佛感覺到她無聲的恐懼,也在輕輕的一下下蹬着她。許诩強自平穩呼吸,不看姚檬,而是盯着林清岩:“等等。林清岩,就算死,也讓我死得明白甘心。”
姚檬手裏的槍立刻垂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林清岩看着許诩,眼中閃過笑意:“你想知道什麽?”
許诩的心跳也越來越急,語氣卻淡淡的:“前兩個案子,是你做的;第三個是譚良做的。但我想不明白,你們是什麽時候有了聯系?”
林清岩微微一笑:“明知故問,拖延時間,是很不好的事。不過沒關系,我還是回答你——第二具屍體被譚良發現了,他對屍體做了什麽,我們都知道。不過那時候他并不知道我。後來第三起案子一出,我就知道是他。不找他頂罪,實在說不過去。”
許诩心頭一凜——第三起案子發生後,林清岩就被釋放。那段時間,整個案子被省廳接管,原本季白安排盯梢林清岩的人,也全被調回,所有人一律到山區搜尋。原來林清岩是趁這個時間,找到了譚良。
“你說服他的代價,是事後利用輿論整垮他原來的領導?”許诩繼續問,“還有其他條件嗎?”當時網上有消息說譚良原來的領導被雙規,許诩就猜到了。
林清岩點頭:“你很敏銳。我還匿名給了他的老母親一筆錢,他倒是個孝子,只是手法太粗糙。他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替我頂了罪,也算死得其所。”
兩人一問一答間,姚檬背對着林清岩不動,蒼白的臉上,卻有淚水不斷往下掉。
這時許诩話鋒一轉:“香港的案子,也是你做的吧?馮烨是另一個替罪羊?”
姚檬身子一僵,林清岩看她一眼,眼中閃過笑意,答:“是。”
許诩還想再問,林清岩卻伸手勾住了姚檬的肩膀,說:“到此為止,你吓到她了。”
許诩心猛的一沉。
他說到此為此。
僵局再次來臨。林清岩擡槍對準姚檬,姚檬如同行屍走肉般,緩緩對許诩舉起了槍。
許诩心中萬般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她強自壓抑潮水般的恐懼和慌亂,雙手緊握成拳,正面迎上姚檬絕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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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槍吧姚檬。”她輕聲說,“他說得對,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我不會怪你。”
姚檬漂亮的臉蛋緊繃得幾近僵硬,聲音也哽咽了:“你不怪我?”
許诩深吸口氣:“我不怪你。開槍。”
夜深人靜,冷風吹過雪地,發出窸窣的聲響。許诩在寒風中打了個冷戰,姚檬的眼淚已經流幹了,蓬頭垢面如瘋婦;林清岩單手舉着槍,被冷風吹得連聲咳嗽。
許诩和姚檬無聲對望着。
許诩看着姚檬痛苦的雙眼,她身後的林清岩正低頭咳嗽沒有看過來。
許诩微不可聞的朝她搖了搖頭。
不可以,姚檬,不可以輕舉妄動。你必須開槍。
沒事的,開槍吧。
姚檬眼中卻毅然閃過決絕神色,猛的轉身,朝林清岩疾射:“你這個死變~态!”
“噠噠噠”幾聲扳機的空響,槍裏沒有子彈。
許诩心頭狠狠一沉,姚檬全身一僵,林清岩緩緩擡頭,臉色陰沉看着姚檬。
時間仿佛在一刻靜止了。
姚檬雙手被束縛,舉起槍托,就朝林清岩頭部打去!可她本就被灌了藥,動作綿軟無力。林清岩都笑了,非常難過的笑,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就奪了她的槍。許诩跟他們隔了幾步,又被綁住,根本救助不及。
林清岩低喘着将姚檬勒進懷裏,拿槍指着她的頭:“這就是你的愛情?這就是你給我的——死變~态?原來這些天你都是在哄我,呵呵……你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舍不得?!”
姚檬痛哭流涕,人軟在他懷裏,聲音歇斯底裏:“愛情?我瞎了眼才會愛上你!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你怎麽不去死啊?禽~獸不如的東西!”
許诩只看得心頭劇痛,死死盯着他倆,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她料到了林清岩把她帶到這個地方,就不會用槍殺她。聽了他和姚檬之前的對話,她已猜到,這是他心中對姚檬的考驗——考驗姚檬是否真的接受他這個罪犯,同時也是逼姚檬站到他的陣營。
所以她才讓姚檬開槍。
姚檬本就精神恍惚,虛弱無比,許诩沒想到此刻她會破釜沉舟,被激出了血性。可這無疑是将她自己往死路上推——姚檬也活不了了!
這時林清岩面色漸漸恢複平靜,只是那眼中再無笑意,而是冰冷一片。他将槍放到一旁,旁若無人的重新摟住姚檬的腰,低頭親了親她。姚檬側頭想避,被他扣住腦袋,動彈不得。
“好,既然這樣,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林清岩的聲音無比溫柔,眼眶卻隐有淚光,“我先殺了她,再帶你一起走。”說完松開姚檬,起身從旁邊地面的袋子裏,拿出一個小黑瓶,走向許诩。
“別殺她!”姚檬大喊一聲,林清岩臉上浮現笑意。
許诩看着他越走越近,心卻一直沉沉沉,沉到死寂絕望的谷底。
——
季白開車,一路風馳電掣,夜色裏只有他們呼嘯狂奔。
眼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大胡忍不住開口:“他們真的會在這裏?”
季白面無表情的沉默着。
已經快到山腳了,森林茂密、樹影幽深,山上似乎隐有亮光,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季白将車穩穩剎住,跟大胡持槍跳下車。
“在這裏。”他像是對大胡說,又像是對自己在說。
一定在這裏,第三個案子的陳屍點。
☆、66v章
山腰的溫度越來越低,天空陰沉厚重,開始有雪花簌簌下落。
林清岩在許诩跟前蹲下,削瘦蒼白的臉頰,笑意溫和。他伸手撣掉許诩頭頂的細雪,然後輕捏住她的下巴。
“小姑娘,張嘴。”
許诩緊咬牙關,執拗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一想到季白,想到孩子,心就生生的疼,疼得沒有邊際。
她無聲而徒勞的反抗令林清岩眸中有了笑意,剛要舉起藥瓶強灌,卻聽姚檬在身後笑出了聲:“哈……你不是說想要孩子、喜歡孩子嗎?變~态就是變~态,連孕婦都殺。我真慶幸自己沒有懷上,要是懷上了,孩子也會被你毒死……”說到最後,語氣也變得凄然。
林清岩放下藥瓶,轉頭看着她,聲音很靜很冷:“怎麽會一樣?我們如果有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姚檬心頭劇痛,深吸一口氣,盯着他說:“那你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我們沒有孩子,就當是放了我和你的孩子。”
林清岩低垂下頭,靜靜不動,看起來竟像非常頹喪難過。
姚檬和許诩都看着他,兩人都是心如刀絞、淚水無聲,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林清岩擡頭,眼眶裏也有淚水,神色卻平靜。
“既然你喜歡這個孩子……殺了她,孩子就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啊。”
——
季白和大胡,沿着山嶺高速攀爬。
荊棘叢林被胡亂踐踏,茫茫雪地奪路狂奔。可是四野寂靜,大雪紛飛,掩蓋所有蹤跡,兩人一時竟無法确認,前方是否真的有希望。
卯足了勁翻上一塊光禿禿的岩石,大胡手機響了,快速接了,向季白彙報:“頭兒,援兵已經接近這裏,直升機也從市區起飛了!”
季白點點頭。
大胡喘了口氣,忍不住問:“頭兒,為什麽是第三個棄屍點?”
季白擡起頭,只見漫天大雪迎頭飄落,山林岩壁如鬼怪猙獰矗立。
“完美。”他輕聲答了兩個字。
許诩說過,林清岩對前兩個死者投注了很多感情。第三起案件是譚良所為,粗糙急躁,死者也平凡無奇。林清岩如何能忍受三起案子相提并論?
心理變态者有自己的偏執,他人之将死,一定會修補這個缺憾。
——
夜空陰森,雪落無聲。許诩全身已落滿雪花,宛如個白色的雕塑靜坐着,看着林清岩再次靠近。
他身後,姚檬失聲痛哭:“許诩……對不起!對不起……”
林清岩的表情溫柔而平靜,将毒藥遞向許诩。
許诩露出個同樣蒼白溫和的笑容:“等一等,林清岩。氰化鉀喝下去,我會死得毫無痛苦,但是孩子會很痛苦很痛苦。你知道母體中毒,胎兒會有什麽症狀嗎?你可以問問姚檬,我們在警校學過,也碰到過類似案例,都很清楚。你确定那是你要的?”
林清岩看她一眼,靜靜轉頭,望着姚檬:“你說。”
其實警校根本沒學過這麽特殊的情況,兩人也沒碰過這樣的案例。但姚檬雖不明白許诩的用意,但神色未變,只露出個譏諷的笑:“你在乎嗎?你在乎孩子的痛苦?那我告訴你,跟大人不同,毒素會慢慢浸入羊水,他會出現咽喉緊縮感,呼吸困難。他會抽搐、痙攣、嘔吐,循環衰竭、器官衰竭,最後窒息死亡……”
林清岩看着姚檬不說話。過了幾秒種,轉頭看着許诩,眼睛裏有笑意:“你讓姚檬說這個給我聽,是打了什麽主意?拖延時間?許诩,你讓我很為難,這樣很不好。
你應該知道,就算我現在不殺你,也不可能放了你。這片森林很大,我們在深山裏,天寒地凍,等警方找到你,你也已經凍死餓死,成了一具屍體。而且這個過程,會很漫長,很痛苦。
但是現在怎麽辦?我們似乎沒有其他辦法了。你給自己找了這樣的死法,又是何必?”
許诩有些失神的搖頭:“不,這就是我要的。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拖延也沒有意義。但是氰化鉀會讓我輕松,孩子痛苦。作為母親,我願意選擇一種讓我痛苦煎熬,讓孩子輕松的死法。這樣,孩子只會因為我的衰竭,慢慢陷入沉睡,然後再也醒不來,他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對我來說就夠了。你不也是這樣希望的嗎?”
林清岩靜默片刻,放下了藥瓶,柔聲答:“好。我先送姚檬走,再過來陪孩子。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
——
季白和大胡悄無聲息的步入樹林時,遠遠就看到前方空地上,鋪着塊雪白的毯子。季白的心狠狠一揪,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兩人持槍蹑行靠近,只見毯邊略有褶皺,旁邊雪地上腳印紛雜。盡管光線黯淡,季白還是一眼辨出其中最小的腳印,正是許诩留下的。
雪地萬籁俱寂,季白和大胡交換個眼色,沿着那腳印,左右包抄,朝林中疾行。剛跑了幾步,兩人同時嘎然止步——因為前方大樹後,傳來極低促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足跟摩擦積雪的聲音。
大胡還戒備遲疑着,季白已瞬間色變,一個箭步上前,沖到樹後!
眼前一幕只叫他心頭如有塊巨石狠狠落下,又驚又痛又喜——粗壯嶙峋的樹幹上,許诩被綁得結結實實,嘴上也封着膠帶。看到他,那雙清黑的眼瞬間亮如星辰,淚水盈眶。
季白一把撕掉膠帶,大胡已掏出匕首,利落的将繩索割了個幹幹淨淨。許诩身子一軟,倒進季白懷裏:“三哥……”
人一入懷,季白心頭震痛難言——她只穿着單薄的孕婦裙,身體冷得像冰。季白立刻扯開羽絨服,将她整個裹進懷裏:“沒事了……沒事了……老婆沒事了……”
大胡看得眼眶也濕潤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許诩整個人的确已經僵硬脫力,但她白着一張臉,一把抓住季白的衣領:“去救姚檬!快去!”
季白和大胡都是臉色一震,看向她指的方向。
大胡:“頭兒你照顧許诩,我去!”
季白靜默一瞬,抱着許诩的雙臂倏地收緊。還淌着汗水的溫熱臉頰,跟她冰冷似雪的小臉輕輕一貼,立刻将她放下。
“我去。”他脫掉羽絨服,披在許诩身上,“你保護她。”深深看一眼許诩,頭也不回的快步沖進林中。
雪漸漸停了,地上的腳印變得清晰可見。季白沿着那深深淺淺的足跡,在山林中穿行了十多分鐘,大胡和許诩已被遠遠抛在身後看不見了。
終于,到了一片低矮的土丘後,隐隐可見前方林中地面上,坐着幾個人,還有隐約的說話聲。
季白當即往山丘後一伏,無聲無息探頭望去。
只見一個高瘦的男人,正對着他的方向,倚靠着樹坐着,頭上血流如注,浸染了大半邊臉頰。而他臂彎中勒住個女人,手裏的槍抵住女人的太陽穴——不正是林清岩和姚檬是誰?
而他們對面,一棵粗大的樹幹後,還靠坐着個人。那人身下雪地也是一灘的血,穿着林業工人的衣服,身形高大挺拔,背對着季白,看不到是誰。
季白将三人境況盡收眼底,沉默舉槍瞄準林清岩,然而姚檬跟他全身緊貼,幾乎擋住所有要害,一時竟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只聽林清岩極虛弱的開口了:“馮烨,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季白心頭微驚,又看一眼那人,隐隐可見右肩一個血洞,應當是中了槍。他微喘着答:“是我命不該絕,不然怎麽有揭露你衣冠禽~獸罪行的一天?現在我死也甘願了。”
姚檬長發淩亂,臉上血跡斑斑,也不知道是誰的。她的聲音已經十分嘶啞:“為什麽?林清岩,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
半個小時前。
許诩的說辭,成功說動了林清岩。自負的他,也不信會有警察這麽快找到這裏。
他把許诩綁在樹上後,就拽着姚檬,踉踉跄跄在雪地裏前行。他也沒想好要去什麽地方,他只想找個最美的地方。只可惜今晚沒有月光,終究要留下遺憾。
姚檬已宛如行屍走肉,跟着他恍恍惚惚前行。這模樣令他很喜歡很喜歡,索性拉着她被綁住的兩只手,安靜的在雪地裏行走。
馮烨是突然從樹叢中沖出來的,拿着根木棍,狠狠就砸在他後腦。林清岩只感覺到一陣劇痛、暈眩、濕熱,就倒在了雪地裏。
姚檬呆呆看着眼前的劇變,看着滿臉胡子的馮烨站到自己面前,黑眸暗沉的盯着自己。
那一晚他的出現就像一場夢,在姚檬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沒對警方說出他的存在,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而當她意識到,這份懷疑是針對林清岩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林清岩像是能敏銳的察覺到她絲毫的情緒變化,很快就控制住她的人身自由。
她沒想到馮烨今天會突然出現,令她絕處逢生。
馮烨的目光有些焦灼,嗓音低沉有力:“別怕,我救你走……”說完就掏出匕首,替她割手腕的繩索。冰涼的刀鋒觸到手腕,姚檬因為服藥而混沌的大腦,猛的一個激靈,想起林清岩還在背後:“他有槍!先把他……”
“砰。”來不及了。
姚檬只看到馮烨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低頭看着肩膀。那裏多了個血洞。下一瞬間,姚檬腰間一緊,已被林清岩拉進懷裏,兩人同時坐倒在地上。而馮烨掙紮着爬到樹後,暫作躲避。
馮烨擊打在林清岩腦後的一棒,只令他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臉貼着冰冷的雪,又清醒了。加之他心裏還挂着事,極強的意念驅使他強忍混沌和痛楚,爬起來對馮烨射出來這一槍。
當季白趕到時,看到的就是三人僵持對峙這一幕。
——
也許是三個人都抱着必死的心,當姚檬問出心中最為痛苦糾葛的問題,兩個男人都是一靜,靜靜的看着彼此。一個目光譏諷,一個充滿深深的恨。
林清岩側眸看着她,柔聲說:“老婆,沒有關系。我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
馮烨喘着粗氣,冷冷的說:“是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奪走了原本屬于我的一切,現在也想奪走我愛的女人嗎?
姚檬渾身一震,林清岩臉色驟冷。他頭上的鮮血還在流,已經流滿了整張臉。可那雙眼卻忽然變得散漫和冷漠。季白聽到兩人就要道出香港天使案的內情,凝神瞄準林清岩,仔細傾聽。一旦他有異動,立刻開槍擊斃。
林清岩輕輕的笑了:“你的?憑什麽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馮烨看着他鮮血猙獰的臉龐,想起前塵往事,剎那也有些失神。
他也曾是優秀青年、天之驕子,自小就跟聾啞父母有天壤之別。滿十八歲時,父母就告知,他是棄嬰,他們是他的養父母。他的父母可能是香港人,因為當年裹着他的包被上,有香港醫院的标志。
畢業後,姚檬提出分手,終于令他痛下決心遠赴他鄉,只身去了香港,工作、尋找。
那時,林清岩是合作公司高管,亦是他私交好友。他的生活風平浪靜,尋親的事卻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某一天,秦總的助理拿着份DNA檢驗報告,找到他:“你是我們秦總的親生兒子。”
秦總是林清岩背後、半退休的集團董事長。對于馮烨所在的公司來說,秦總的集團如同商業巨鱷。馮烨早聽聞過這位商界傳奇女富翁的故事,卻沒料到兜兜轉轉,竟會是自己的生母。
助理透露,原來是下屬們發到秦總郵箱的工作資料裏,有馮烨的簡介和照片。年過半百、病入膏肓的秦總,只看一眼,就認出年輕的男孩,酷似當年生父。就有了秘密的DNA鑒定,也有委托助理出面,代為陳情。
再後來發生的一切,對馮烨來說如同迷霧突然降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當時傳得正兇的天使案種種證據,竟奇跡般的出現在他的寓所,甚至連林清岩的未婚妻,都成為受害人,鐵證如山申辯無門……
後來就是三年的逃亡,聽說了母親的病逝,也聽說林清岩唯一的遺囑受益人,接收了母親的所有財産……
……
姚檬怔怔擡頭看着林清岩:“他說的都是真的?”
林清岩忽的笑了:“嗯,是真的。”
姚檬的聲音幾近幹涸:“你還是沒說——為什麽要找上我。你就這麽恨馮烨?毀了他,還要毀了我?”
林清岩靜默片刻,輕聲反問:“跟他沒關系。你這樣獨特,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姚檬心頭已痛得麻木,呆呆看着他不動。馮烨卻冷冷的說:“是嗎?你跟我生母是什麽關系,沒有告訴過她吧?”
林清岩和姚檬都是臉色一變,馮烨臉色鐵青,似乎說出這個事實,也讓他覺得艱難恥辱:“後來我才知道,當年他是她名義上的義子,也是她的……”
“住口!”林清岩一聲低吼,眼睛裏全是狠意,突然就松開姚檬,擡槍射向馮烨!姚檬條件反射往後一撞,林清岩手一抖,這一槍就射到了天上。情勢危急,季白再無遲疑,一槍精準點射林清岩的眉心!
四野寂靜,昏暗的天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雪。季白從岩石後沖出來,拿槍對着地上林清岩的屍身,将姚檬護進懷裏。姚檬伸手捂住臉,僵如木偶,哽咽無聲。而馮烨長長吐了口氣,終于體力不支,仰面倒在雪地上,看着遙遠的夜空,沉默不語。
——
直升機的強烈氣流,刮得樹林嘩嘩作響。數盞探照燈,從各個方向射過來,将山嶺照得通亮如晝。刑警們來回跑動,檢查收集每一處證據,将林清岩的屍體搬離雪地。
馮烨還是通緝犯身份,戴着手铐被送上了救護車。關門前,季白走過去,對他說:“我會如實向上級和香港警方陳述今天聽到的一切。”
馮烨點點頭,唇邊泛起苦澀的笑容,朝季白伸出手,季白緊緊跟他一握。
許诩和姚檬雖然虛弱,但都只是皮外傷,被并排放在擔架上,送上同一輛車救護車。季白和大胡守在她倆身邊。季白握着許诩的手不說話,許诩将他的手牽到自己肚子上。
“不會有事。”季白沉聲說。
許诩點頭:“不會有事。”
姚檬一直怔怔望着天花板,許诩轉過頭,輕輕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姚檬,你救了我和孩子的命。”
大胡也在邊上說:“沒事的姚檬,都過去了。”季白也目光溫和的望着她。
姚檬沉默片刻,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哭了很久,她握緊許诩的手,朝季白和大胡輕輕點了點頭。
☆、67v章
半年後。
五月的霖市,溫暖中已經有了一絲炎熱。不過今天清晨剛下了一場小雨,薄薄的陽光裏,空氣清新甘洌得叫人渾身舒暢。
季白抄手站在機場出口。他今天難得的穿了套純黑的西裝,站在人群中,高大俊朗如男模。可表情氣質又相當沉穩硬朗,只引得路人側目。
季白沒等多久,就見舒航、猴子幾個,各自拎着個小行李箱,悠悠閑閑走出來。看到彼此,大家眼中都露出喜色。
舒航最先開口:“哎約,成了孩子他爸就是不一樣,瞧這春風得意的樣,處處彰顯人生贏家風範啊!”
大夥兒都笑,猴子則說:“那是自然,買大送小,季三做什麽事都精。”
季白淡笑:“沒辦法,人運氣要是來了,擋也擋不住。”
衆人頓時笑罵聲一片——實在太嚣張了!
——
一共三輛車,把發小們從機場拉回市區。季白自己開了一輛,舒航坐在副駕,猴子跟另一個坐後頭。他們都來過霖市,不過此時正值涼夏,城市格外郁郁蔥蔥、清新宜人。猴子說:“這比北京又幹又燥又上火的天氣強多了。”
季白還沒答,舒航就接口:“這是什麽地兒?這是季三的福地!”
另一名發小笑着說:“不過說真的,前年季三哥回北京,還說沒女朋友呢。這才不到兩年功夫,證也領了,孩子都滿月了。刑警都這樣麽?快準狠啊。”
季白心情很好,答:“快嗎?遇到合适的那個人,兩年我都嫌太慢。”
這話有點酸浪漫,且又有炫耀的嫌疑,剩下三人交換個眼色,一起“啧啧啧”表示羨慕嫉妒恨鄙視……等等複雜的情緒。啧完之後,心裏倒都有點唏噓,他們都沒成家呢,還真有點羨慕季白。
合适的那個人。不是誰一輩子,都能遇到合适的那個人。不管你是天之驕子,還是平凡草根。真的要多一點運氣,才能有幸佳偶天成。
——
滿月宴定在市內一家酒店。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季白直接把舒航幾個領到樓上房間,自己折返家去接老婆孩子。
舒航幾個是坐不住的,酒店房間有什麽好坐的?洗了澡換了裝,一群人衣冠楚楚的下樓瞎逛。
酒店很大也很新,花園裏綠植遍布、陽光斑駁,幽靜又漂亮,倒叫人心思徜徉。舒航叫來服務員,開了個休息廳,在裏頭喝茶聊天打牌。休息廳裏鋪着紅絨地毯,放着幾張布藝沙發。一整面落地玻璃正對着花園,美景盡收眼底。
舒航今天手氣好,一落座就連贏三把,頗有些愉悅的以勝利者姿态環顧一周,卻發覺輸得最狠的猴子正擡頭瞟着窗外,一臉心不在焉。他也循着猴子的視線看過去,愣住了。
不僅他愣住了,邊上一個男人擡手撞撞另一個人的胳膊,全都擡頭看過去,一時竟沒人顧得上出牌了。
窗外晴空萬裏,碧藍如洗。日光遍灑草地和湖面,落下點點璀璨柔光。一個很年輕的女人正從綠樹後步出,徐徐走向湖邊。她穿着條藕色長裙、同色系細跟涼鞋,黑色長發如綢緞垂落。舒航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頭發,沒刻意拉直,也沒有燙染,漆黑柔順、寸寸光澤,輕貼着女人白皙如玉的肩頭。而當女人微微側轉臉,長眉如墨,雙眸盈盈,令所有人心頭一凜。
酒店玻璃是單向透光的,所以衆人能把女人看得清清楚楚,女人卻沒察覺他們的存在。只見她款款走到池邊,望着寂靜的水面,眉頭輕鎖。她本來是極美極清豔的,這一蹙眉,又透出幾分疏離淡漠的氣質。就像原本通體發光的羊脂玉,有片刻的黯淡,卻更加楚楚動人。
她兀自在湖邊長椅坐下,怔怔出神。這頭,衆男在短暫的沉默後,氣氛明顯熱烈了幾分。猴子目不轉睛盯着她:“肯定不是季三這邊的,他哪有我們不知道的女性朋友?我勒個去,阿拉蕾小嫂子,竟然還有這麽給力的親友!”
——
季白一進休息廳,就見這幫老小子,巴望着窗外的姚檬,熱烈的讨論着。
一見季白,立刻有人問:“季三,她誰啊?你小姨子?”
其實倒不是他們少見多怪,在場哪一個眼睛都毒,什麽美女沒見過?但正因為這樣,姚檬的美在他們眼裏才是獨特的:明媚中透着英氣,柔美中卻有一絲頹靡,更顯神秘。男人怕的就是女人神秘,越吃不透,越心癢難耐。加之此情此景,姚檬的出現是個突然的驚喜,大夥兒也有點起哄的意思到裏頭。
季白看一眼姚檬,林清岩案剛過去半年,她一直深居簡出很低調。于是答:“她是許诩的朋友,你們可別招惹。”
大夥兒都嘿嘿笑,有人說:“晚了!猴子已經去了!”
季白蹙眉,環顧一周,果然沒看到猴子。他可是萬花叢中過,辣手摧花不含糊的主,絕不能讓他去騷~擾姚檬。只是此時賓客已經陸續進場,季白還得招呼,于是手一揮:“不開玩笑——去個人,把他給我攔了!”
他正經交代什麽事,在這幫發小裏還是很有效力的。立刻就有幾個人站起來,這時一直沉默端着茶在喝的舒航也起身:“我去吧。”
舒航辦事靠譜,季白放心,點點頭,跟他一起往外走。到了走廊分岔路口,兩人方向不同,舒航走出兩步又轉頭問:“對了那姑娘叫啥?”
季白正跟幾個警局同事打招呼,側眸看他一眼,答:“姚檬。”
——
舒航熟知猴子的秉性,很快就在距離姚檬數米外的林蔭道上,找到剛剛從服務生手裏接過兩杯酒的他。
“季三找你,急事,趕緊去。”舒航正色道。
猴子半信半疑,把酒還給服務生,跟着他往回走。到了休息室門口,舒航腳步一頓,猴子就徑直先走了進去。
“逮住!開席前不準放出來!”舒航一聲令下,裏頭幾個男人笑哈哈的把猴子給按回牌桌旁,舒航轉身就走。有人問:“舒哥你去哪兒?”
舒航答:“季三叫我幫忙。”
他邁着輕快的步子,回到池水旁,也從服務生手裏要了兩杯飲料,走向姚檬。休息廳裏的衆人看得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就見姚檬客氣而疏離的朝舒航笑笑,轉身走了。舒航邁開長腿,不緊不慢跟上去,臉上挂着有點痞的笑:“哎哎,別走啊……”
——
這天的滿月宴進行得很順利,無論是警局同事、季白的發小,還是許诩警校的那幫嚴肅而牛氣哄哄的師弟師妹,大家興致都很高。白胖粉嫩的小寶貝雖然只短暫露面,但特別給面子的朝大家無意識的微笑,惹得衆人歡聲雷動。
季白的父親、大哥、二哥都來了,安排坐在單獨包間裏。季母雖然沒有來,但是讓季父帶了個大大的紅包過來,還給了許诩一套首飾。
許诩現在也被季白同化,明白了婆媳相處不可操之過急。季白陪着她,給婆婆打了電話,她們的對話依舊客氣而平和,其他的,只能等日久見人心。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小寶貝已經兩個月。
許隽也已經傷愈出院,雖然人削瘦了幾分,精神倒是抖擻。只是腦後添了道暗紅的疤。每次許诩撥開他的頭發看到,都會沉默心痛,摸了又摸。而許隽會淡笑安慰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哥哥我将來福氣好得很。”
這天是周六,季白依舊去加班了。許诩還在産假中,跟許隽在家帶孩子。
說是兩個人帶,其實許隽只要周末有時間過來這邊,大包大攬全幹了。許诩見他這麽喜歡外甥,自然讓他們多親近。
季白下班回家,就見許诩單手插褲兜裏,另一只手拿着尿不濕,微笑站在一邊,許隽正彎腰低頭,英俊的側臉格外專注,在給孩子換尿片。
季白跟許隽打了招呼,就把許诩手一拉,帶到房間裏。生完孩子的許诩胖了一點,皮膚卻更白了,在季白眼裏,比原來還要勻稱可愛。每當看到她笑眯眯的小樣兒,季白就很有……親她的沖動。
将她扣在門後一頓親,許诩臉色緋紅:“哥還在外頭忙!”
季白埋首在她肩窩:“讓他忙呗。”
——
許隽雖然喜歡外甥喜歡得不行,卻也有不當電燈泡的自覺。見季白回來,很快就告辭了。小寶寶也被他哄睡着了,當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好舅舅。
夜間涼爽靜谧,季白在書房處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就見許诩端端正正坐在桌邊,拿着一堆卷宗,有滋有味的看着。
卷宗是他應許诩要求,從警局帶回來的。自林清岩案後,許诩已有大半年沒接觸任何案子。按她自己的話說:“都快憋壞了。”
她看得很專注,連季白進來都沒聽到。季白看她一眼,開始脫衣服。
很快就脫得只剩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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