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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很慢,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走到家門口時,已經神色如常。穆晨打開門見到她:“怎麽才回來?許哥呢?”露出個讪笑,“我以為他會送你上來。”

穆瞳輕輕地搖頭:“他不會。”

臨近年底,許隽的公司正在籌備上市,他也變得很忙。往往十天半月,才有空去書店坐一坐。他的臉色約摸也變得不太好,偶爾聽見下屬議論,猜他跟那位神秘女友一定是分手了。

新年前幾天,許隽包下市近郊的一個溫泉會所,召開公司年會。照例也給了許诩幾張VIP招待票。

開完會已經九點多,員工們四散着在會所裏玩樂。許隽連日來特別疲憊,也不想去玩,只躺在最裏的露天私人溫泉,這邊是男士專用,估摸着季白也該到了。

果然泡了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許隽也沒回頭,那人站在池子邊,輕聲問:“許诩,你在嗎?”

許隽猛的睜眼,就見多日不見的穆瞳,只穿了一身泳衣,站在熱氣騰騰的水邊。

隔着蒙蒙水汽,就像隔着雲霧,許隽靜靜地望着她。

女人的軀體,被泳衣包裹得越發妖嬈動人,偏偏面容是極沉靜純淨的。兩種氣質交織,神秘又安靜。最後許隽的目光落在她宛如白脂玉般修美的脖子上,覺得喉嚨有點發緊。

穆瞳走錯溫泉,是極偶然的事。一是這裏她沒來過,二是服務員告訴她,左手那間就是。但是服務員的左手邊,卻是她的右手邊。服務員還告訴她,許诩今天訂的是薰衣草味精油。她在許隽所在的溫泉間門口,聞到了薰衣草味。

服務員忘了說,許隽的喜好跟許诩是一樣的。

許隽從水中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望着池邊的她:“怎麽沒聞出來是我?”

穆瞳微微一驚:“對不起!”

溫泉水掩蓋了他的氣味,如何聞得出來?可此刻他的身體靠近,男人肌肉散發的熱力,比以往每一次都明顯。

她的臉紅了,轉身就要走,腳下一滑,就要跌倒,許隽擡手就扶住了她的腰。

究竟是怎麽把她壓在池邊,開始熱烈的親吻?許隽每次想起,腦子都有點懵,身體的感覺卻很清晰。他只記得她白皙嬌軟的身軀,擁入懷中的感覺。他才第一次觸碰,就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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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彌漫,燈光柔暗。明明才認識一年多,許隽卻覺得似乎壓抑了很多年,沿着她的臉頰、脖子、肩膀、腰……一寸一寸親吻。而從未跟男人有過親密的穆瞳,宛如一彎睡蓮躺在池邊,微喘着,任由他在身上肆虐。

這晚許隽回到房間,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個夢,夢到第一次遇到葉梓夕時的情形。那時她大三,他大一。她是遠近聞名的才女,追求者甚衆,卻對誰都不屑一顧。而她居住的女生樓,就在大一男生宿舍隔壁。每天傍晚,就見她娉婷地從長長的林蔭道走過。到底禦姐風範逼人,毛頭小夥子們只敢圍觀。許隽這天特地穿了件新T恤,拿了本厚厚的名著,坐在林蔭道旁,等她經過時,就堵上去:“師姐你好,我是大一的許隽。”

葉梓夕就站在夕陽中回頭望着他,臉上慢慢泛起笑意。

“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

“好。”

後來她決意抽身時是怎麽說的?

許隽,我愛你,但也許我愛你不夠多。對不起,我放棄。

不,梓夕,不是你不夠多。

是我愛你不夠,才讓你舍身離去。

第二天天亮,許隽就接到上交所電話,說有急事,于是連忙趕回了公司。車開出溫泉會所時,他猛然想起昨天把穆瞳從溫泉送回房間時的一幕,她臉色緋紅地站在房間門口,眼睛裏有璀璨的光,輕聲說:“明天見。”

他沒答,只點了點頭,說:“早點休息。”

許隽一忙就停不下來。

一天,兩天,三天。

不是沒有空暇的時候,只是疲憊之餘拿出電話,看到穆瞳的號碼,卻撥不出去。

是進是退,是抓住還是放手?

不是他優柔寡斷,只因為她不是普通人。她眼盲,她敏銳過人,她純潔無比。

如果跟她開始,怎麽忍心喊停?

跟她一開始,就會是後半生,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陪另一個人後半生。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工作終于告一段落,許隽連着幾天沒睡。秘書說,許總,您先回家睡吧,後續沒什麽要緊事了。許隽點點頭,開車卻先往書店去了。

抵達時已經中午,冬日的太陽照在玻璃門上,晶瑩又溫暖。許隽因為工作而有些僵硬冷漠的心,突然就變得舒服起來。

他推開門,大步走進店裏。

店員們看到他,都是一怔。

他搜尋一圈,沒有看到穆瞳的身影,一個店員猶猶豫豫地走上前:“許先生,穆姐有事,昨晚搭車回老家了。”

店員還有點擔憂地補充:“這幾天穆姐24小時沒閉店,一直待在這裏,不知道有什麽事。”

許隽心裏咯噔一下。

她在等他,等了他三天。

許隽從書店出來,給秘書打電話:“我離開霖市一下,這幾天有事盯着。”秘書為難:“許總,剛想給你打電話,基金公司老總來拜訪……”

許隽走不開,給許诩打電話:“去把穆瞳給我找回來。”

許诩對于男女之事向來後知後覺,但一聽他的語氣,也察覺端倪:“你們……”

“嗯,我們開始了。”

許诩平時很少激動,這回卻隐隐興奮。一下班就先趕到“案發地點”——穆瞳的書店,探尋究竟。

據店員稱,穆瞳那晚是接到老家電話,急匆匆走了,随身衣服都沒帶幾件。許诩就放了心,看樣子臨時有事,很快會回來。許隽幹嗎這麽火急火燎?

她那天看的書還放在桌子上,還是那本《百年孤獨》,旁邊還放着一支筆。許诩拿起來翻了翻,怔住了。

這天晚點的時候,許诩拿着這本書去找許隽。

許隽還在公司加班,看到她,神色微怔:“找到人沒有?”

許诩把書攤開,指着第一頁下方的一行盲文:“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麽?”

許隽知道那些都是穆瞳寫的批注,但他當然不懂,搖頭。

“這樣侵犯了穆瞳的隐私,不過我決定還是讀給你聽。”許诩莫名嘆息了一聲。

“你懂盲文?”

“嗯,抽空看過盲文對照表,基本認得。”

許诩拿着書,慢慢讀起來:“十二月七日,初遇許先生。”

許隽神色凝滞,聽許诩繼續念道:

“他的聲音很低,但隔得這麽遠,我還是能聽清。他輕笑着對經理說,‘穆瞳是我朋友’。其實那時候,我根本不認識他。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還有酒味,還有一種很幹淨的氣息,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穆晨說,雜志上的許先生看起來很有魅力。可我想象不出來,他應該是個怎樣的人,那麽冷漠的語氣,卻對萍水相逢的我們施以援手。

“二月九日,他第一次來我的店裏,借了一本《白馬嘯西風》。原來他也看武俠小說。

“三月十二日,我到警局配合調查,他開車送我回家,我們沒怎麽說話。他跟那些刑警一點也不同,他很安靜。但是許诩講過,他明明是個很外向的人。

“四月六日,清明。他很晚才來店裏。他感覺很悲傷,而我終于确定,他一直在思念一個人。

“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吻了我。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我一直在等他,可能還是等不到了。

“那個人一直活在過去。我不覺得難過,只覺得心疼。聽到他的聲音,聞到他的氣味,就心疼得不行。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呢……”

兩天後的早晨,許隽還沒睡醒,就接到助理電話。

“許總,人回來了。剛到店裏。”

許隽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助理是他安排在穆瞳家附近盯梢的,囑咐24小時只要見到穆瞳,立刻通知他。許隽低頭看了看表,上午九點還有個會。他立刻洗漱,換了套幹淨西裝,又打電話到花店,火速送了很大一捧白玫瑰過來。

臨出門時,看到放在桌上的她的書,他拿起來,揣進口袋裏。

第一句說什麽好呢?

曾經他的愛人,驕傲如孔雀,刻骨銘心。

如今,他喜歡的女人,安靜如候鳥。

不止是她一個人在等待,他也等了太多年。

年華易逝,我們都需要多一點勇氣。今天開始相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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