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爺，請用茶”，亞修一手拿起托盤上的茶壺，動作優雅地将茶水傾倒在草摩佐前面的杯子裏。輕柔溫暖的香味四溢出來，琥珀色的茶水襯着玻璃杯，清澈如陽光的晶瑩。

饒是看過了很多次，波鳥依舊覺得草摩佐與亞修之間沒有任何可以插足的地方。

“亞修~~我也要~~”，一同吃早茶的紅葉挨到了草摩佐身邊，高舉着自己的茶杯，一臉歡快地笑着。

不，神經比較大條的人可以插足，波鳥立刻修改了自己的話。他僅僅是嘗了一口遍便站起了身，“我還有工作，先告辭。”

看到草摩佐輕輕點了點頭，波鳥立刻離開了。

“波鳥~那麽喜歡工作~~會提前~~禿~頭的呦~！！！”紅葉沖着波鳥喊着，但是也沒能阻止波鳥離開。

“地~中~海~地~中~海~”，紅葉依舊锲而不舍的說着，到最後竟然唱了起來。波鳥加快了速度，立刻将大廳的門關上，但是隐隐還能聽見紅葉唱歌的聲音。

想象了一下波鳥頭發變成地中海的樣子，草摩佐不可抑制地笑出了聲，的确波鳥很喜歡工作，筆記本電腦更是随身攜帶，很少看見他有休息。

“那麽少爺，我也告辭了”，亞修微微地彎下腰。

“恩，路上小心”，草摩佐放下茶杯，對着亞修揮了揮手，目送他離去。

“亞修去要去哪裏？”紅葉滿臉的好奇，還拿了個放大鏡帶上了帽子，似乎草摩佐不說他就會化身福爾摩斯進行跟蹤。

實際上，亞修是去辦紅葉的退學手續。雖然草摩佐很不想告訴紅葉，但是遲早要知道的，不如提前說了讓紅葉早一些有心理準備。

“紅葉，你必須退學…”，草摩佐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紅葉的表情，然而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露出難過的神情。

“恩~我知道~”，紅葉點了點頭，“本來我在日本的學校都确定好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回德國，不過這次闖禍了~還好是你~如果是謙人來，我就慘大了~”

看着紅葉敲打着自己的頭還吐了吐小舌頭的可愛摸樣，草摩佐放下心來，“的确，謙人很生氣，所以你回日本後要好好道歉哦！”

“了解！”紅葉擡頭挺胸對着草摩佐敬了一個禮，兩個人相視片刻又笑開了。

紅葉告訴草摩佐，自己的轉學經歷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日本、德國、日本、德國，紅葉總是期望自己能和母親待在一起，即使母親的記憶被封印了他還是一直待在德國。有時候謙人會派人帶他回日本，但是紅葉還是會去央求謙人讓自己去德國一段時間。

草摩佐摸了摸紅葉的頭，不說任何安慰的話，其實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相信總有一天紅葉可以釋懷，因為他的心很堅強。

“啊~”，紅葉忽然想起了似的大叫。

“怎麽了？”草摩佐有一些擔憂。

紅葉很快從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翻行李，當草摩佐進去地方時候房間幾乎是一團糟。

這是刮過龍卷風了麽……草摩佐環視了一圈，忽然紅葉高舉一封信遞給他。草摩佐拆看來一看才發現是邀請函，“保羅－格哈爾德高級文理中學音樂會邀請函……？”

“是呢~！就在明天，父親答應了我會出席的，所以我很想去，但是這個音樂會一定要兩個人一起出席”，紅葉的微笑明亮了起來，看來他真的很期待這個音樂會。

到底應該是驚訝紅葉是初中生的事情，還是應該吃驚紅葉能靜下心來欣賞音樂呢，草摩佐緩緩點頭，“既然我們還要在這裏待一日，我明天會陪你一起出席的。”

紅葉幾乎開心地在原地轉起了圈，“太好了~！那麽佐佐要使用什麽樂器呢？”

被紅葉問的摸不着頭腦，草摩佐一時間未作答。見狀，紅葉再一次解釋道，“學校的音樂會只有參加演出的學生和家長才能出席呢…而且必須是兩人一組搭配，我一直都沒有找到搭檔，正式演出前一天才告訴你真是抱歉！”

紅葉的笑容一點也看不出抱歉的意思，草摩佐嘆了一口氣，之前答應的太快了，所以現在只能……“時間緊迫，看來我們要特訓了呢。”

“好耶好耶~！”紅葉立刻撲進了草摩佐的懷裏，他沒有想到草摩佐會那麽認真地對待他的事情，總覺得心裏很高興。

“絕對，我們絕對會會一起演奏出完美的合奏，給父親看~！”紅葉緊緊握住草摩佐的雙手，草摩佐也報以笑容。

紅葉拉小提琴，草摩佐彈鋼琴，出乎意料地是紅葉一旦拉起了小提琴，他整個人的氣質在一瞬間發生了轉變。紅葉臉上調皮的笑容不見了，不笑的他甚至露出了和年齡不符的專注。

風清日麗的下午，紅葉與草摩佐借了酒店的琴房做練習，淡淡的陽光瀉在起室內，将紅葉單薄的身影勾勒得筆挺。紅葉輕輕拉着小提琴，如今寄宿在那美麗的金色雙瞳之中的，是一種名為透澈的真實，紅葉的心是強大的，擁抱着一切幸與不幸。

紅葉凝視着小提琴，那在他眼眸在陽光下令草摩佐覺得就像一抹彩虹，無法描述那是什麽顏色，只是覺得流光溢彩。紅葉周身散發着一種包容之感，令草摩佐覺得惬意。

當紅葉一曲演奏完之後，草摩佐忍不住鼓起掌，“紅葉，太棒了，我覺得你真的不需要合奏，你一個人就可以演奏的很好。”

“不”，紅葉搖搖頭，恢複到了原先孩童般的盼望表情，“我需要你，佐佐……”

看到紅葉緊攥着自己的手，草摩佐嘆了一口氣，“紅葉，我會彈鋼琴沒錯，可是我的水平沒有辦法追趕上你”，紅葉在小提琴上的造詣已經到達了普通人難以啓及的高度，光一日特訓，草摩佐沒有把握自己能和紅葉在合奏的很和諧。

“紅葉”，草摩佐提了一個建議，“不如…你去找和你一起學習小提琴的學生，相信他們更能勝任。”

紅葉很快地打算了他的話，“現在去拜托已經來不及了吧？~更何況……”，紅葉忽然抱住了草摩佐，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着，幾乎到兩個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了。

草摩佐一邊摸摸紅葉的發，任由他緊貼在自己懷裏，安靜的琴房裏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不知不覺，兩人的心跳聲逐漸重合在一起，紅葉的心跳，草摩佐的心跳，都被銘記上同樣的節奏。

紅葉踮起腳，和草摩佐額頭抵着額頭，“我們現在……是心靈相通吧？”

見草摩佐輕輕嗯了一聲，紅葉擡起頭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來吧~來合奏吧~！相信我~！我們絕對沒有問題~”

心跳聲重合在一起，再混合上彼此的體溫，不可思議的草摩佐的心情忽然淡然了下來。是不是一定要完美的合奏不重要，紅葉信任他，他也想報以同等的信任，所以他們一定沒有問題的。

草摩佐的笑容一往常的恬靜而溫暖，眉宇間總是隐藏着的疲倦和一縷憂慮終于消失了，看到不再壓抑自己的草摩佐，紅葉笑得更加開心了。

草摩佐慢慢的将手放在了鋼琴上，他彈奏起了他所知的為數不多的曲子，并不由完全按照曲譜，而是想到哪裏彈到哪裏。紅葉陪着着草摩佐的節奏随意拉着，到最後兩個人都忘記了明日的音樂會，只是享受在音樂的殿堂着，嘴邊洋溢着滿足的微笑。

回到酒店的亞修并沒有在房間裏看見草摩佐，找了一圈他才知道草摩佐和紅葉去了琴房。悅耳的琴聲隐隐傳進了亞修的耳朵，遠遠就能聽見紅葉歡快的笑聲，如同陽光下的珊瑚樹，嘩啦嘩啦的，一陣風過就發出細碎的笑聲。

亞修一眼望去發現草摩佐正在紙上寫着什麽，也許是紅葉說道了什麽有趣的話題，草摩佐笑了起來，笑容中洋溢着純粹的溫柔。

忽然心像被什麽刺痛一般，亞修覺得着琴聲格外的擾人，他轉過身大跨步的走了。

這一天草摩佐與紅葉一直練習到很晚，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趴在鋼琴上睡着了，亞修帶着薄被輕輕地披在兩人的身上。

亞修看着鋼琴黑白鍵盤，他無法理解為什麽草摩佐與紅葉可以在音樂上如此投入。亞修不由自主伸出手輕輕按了一個鍵，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就在他撤回手之際，草摩佐已經醒了過來。

“抱歉，少爺”，亞修鞠了一躬，落下的碎發掩去了他的表情。

“亞修，是你啊”，草摩佐不太清醒，俯下身又睡了過去。

“是我，少爺”，亞修将手中的蠟燭吹滅走了出去，然而是不是他對于草摩佐也許都不重要吧，他無法體會音樂，也無法體會那種快樂。亞修擡頭望天，天上星月洗漱，黑幕一片的天空正像此刻他的心。

伏在鋼琴上睡覺的結果就是草摩佐與紅葉都覺得渾身酸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得太少的緣故，草摩佐身體有點搖搖晃晃，紅葉卻不可思議的很有精力，畢竟盼望已久的音樂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坐在汽車副駕駛上的波鳥聽着紅葉關于音樂會的話，總結般地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很完美~！”坐在後座的紅葉親昵地勾着草摩佐的手。

亞修微微一笑，“紅葉少爺，音樂會還沒有開始呢，在成功之前不能太過自信。”

“的确”，紅葉敲敲自己的頭，“不好意思，我太興奮了。”

“呵呵”，草摩佐摸摸紅葉的頭，“心情振奮也是好事呢。”

紅葉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大聲歡呼了起來，“音樂會~音樂會~”

坐在前面的波鳥被吵得不行，他真希望紅葉快一點閉嘴。可惜草摩佐沒有開口，誰也不會這樣對紅葉說，于是波鳥一直忍耐到了會場。

紅葉與草摩佐一同進去了，意外的是亞修并沒有進去。點了一支煙，波鳥問亞修，“不進去？”

從上衣口袋掏出煙，亞修示意了一下，“借個火。”

波鳥沒有再問，他從來沒有見過亞修抽煙，不知道他為何事而有一些焦躁，但是無疑此時的亞修終于像一個正常人了，有了正常人該有的心事。

會場裏，紅葉與草摩佐被安排在最後一個，原來安排的學生會十分看好紅葉的演奏。草摩宗政就坐在第一排，看着紅葉。紅葉探頭張望卻始終都沒有過于和草摩宗政說話，一直到有人通知他與草摩佐要開始準備上場了。

就像昨日那樣，紅葉又抱住了草摩佐，漸漸蔓延在兩人之間的是一種默契，心跳聲又重合在了一起。

紅葉彎起眼角問着草摩佐，“怎麽樣？”

草摩佐會意的微笑，“心靈相通。”

“那我們一定沒有問題的~！”紅葉拍了拍自己的胸，露出自信的神情。

像是被紅葉的情緒所感染到了，草摩佐也點了點頭，“恩，沒問題。”

忽然間聽覺、觸覺、嗅覺、味覺，所有的感覺悉數沉下，草摩佐的眼前隐約浮現了一根根紅線，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撥動了其中一根。

忽然又能聽到聲音了，伴随着一陣白煙出現，草摩佐定眼一瞧，紅葉已經恢複了男兒生，只是……爆衫了。然而紅葉似乎有一些惋惜，看來他對自己的女兒身完全的不忌諱。

看的紅葉又想抱過來，草摩佐趕緊一閃而過，好在紅葉有在行李中放備用校服，在通知上場之前終于搞定。

紅葉與草摩佐上場了，這是柏林最知名的一所初中，而這舞臺也很大，無數的燈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出乎意料的耀眼。就像這個世界只有兩個人站在舞臺上，紅葉看着草摩佐，他也看着紅葉，兩人相視微微一笑，然後走向各自的樂器。

作者有話要說：

- v -寫到紅葉就會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