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溫時川
每個月的十號,南又星都會雷打不動地騎着電動車出門,給溫家母女打錢。
溫時川出事之後,南又星就代替他,擔起了他的責任。
溫時川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裏只剩下了他母親和妹妹兩個。
之前溫家母女倆一直不肯接受南又星的錢,直到他開始試着寫小說。
賺到錢後,南又星給她們看了自己卡裏的餘額,她們這才勉強同意接受南又星的錢。
每次還囑咐他不要打太多錢,她們孤兒寡母的,實在是用不上這麽多。南又星每個月多打過去的錢,也會被她們省下來,偷偷存起來又打回到他卡裏。
甚至于,前兩年南又星去溫家過年時,還看見了他們用來記錄欠了他多少錢的賬本。
溫家母女兩個性格都很要強,根本就不想接受別人的救助。他們之所以還願意接受南又星的錢,也只是為了能讓他好過一些罷了。
畢竟,奪走溫時川生命的,是他。
南又星靜靜地坐在四季如春奶茶店裏。
桌上的四季春茶已漸漸涼了,但他沒有喝的意思,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發呆。
直到店員走過來小聲提醒他們即将打烊,南又星才如夢初醒一般,匆匆道歉後起身離開。
南又星繞到奶茶店後去拿他的電動車。剛從兜裏掏出鑰匙,南又星就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他微微一偏頭,眼角餘光就瞥見了牆壁上的黑影,影影綽綽地搖晃着,陰森感油然而生。
這片區域離裴世霄的別墅比較近,屬于東郊範圍內,不遠處是一片還在改造工程中的棚戶區,十分的荒僻。
路燈昏暗,牆壁上的影子輕微地晃動着,在朝他靠近。
這附近本就人煙稀少,再加上此時的天色也晚了,停在這周圍的車,就只有南又星這一輛電動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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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之間,那黑影忽然飛快地朝他一撲。
好在南又星本就警覺,早就提防着他的呢。
就在那黑影猛地撲上來的那一瞬間,南又星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似的,肩膀輕輕向後一轉,旋身往左邊一側,只見一塊板磚剛剛好錯開他面門砸了下來。
力道十足,看上去根本就沒留力。
板磚砸下時帶起的風拂開南又星的額發,他不由得神色一凜。
被這一磚頭砸下來,只怕頭破血流都是輕的。嚴重的話,可能當場死掉也說不定。
來者不善。
難道是什麽亡命徒不成。
畢竟這地方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想要謀財害命也不是不可能。
附近的路燈光線十分昏暗,燈泡時不時地還閃一下,眼前的人又穿着一身黑色罩衫,從頭到腳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壓根看不清臉。
南又星微微虛起眼睛。
雖說沒什麽根據,但南又星莫名的有種直覺,這人應該認識他。
或許和當時偷拍他,把照片給裴世霄的人是同一個。
那人見一板磚沒砸中,氣勢洶洶地拎着板磚又沖着他來了。
也許是見南又星生得纖弱,再者自己有板磚在手,而南又星手上沒有武器,來人絲毫沒有懼怕。
剛剛這人或許還只是想砸暈他,現在像是看着自己的陰謀已經敗露,轉而想要殺人滅跡了。
畢竟這附近并沒有什麽監控設備,只怕這人臨時起意想要殺了他!
電光火石之間,南又星還冷靜地判斷了一下眼前的狀況。
看對方拎着板磚沖過來,南又星壓根就沒躲的意思,反而是一臉輕松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來。
等到那人近到離他只有咫尺距離時,千鈞一發之際,南又星一個錯身,躲開了往他身上砸過來的板磚,一錯手準确地鉗住了對方拿着板磚的手腕。
“練過和沒練過的差別,可是很大的。”
南又星冷冷地盯着他,眼底掠過一絲薄如刀鋒的冷光。
他面無表情地扼着對方的手腕用力,直到對方吃痛到不得不松開了手裏的板磚。
見自己似乎贏不了南又星,那人倒是想跑,可南又星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腕,握得極緊,教他掙脫不得。
南又星只是單手抓着他的手腕往下壓,那人兩只手去掰南又星的手指都掰不動,被南又星的力道給壓得整個人都不由得軟倒在地上。
“你是誰。”
南又星掀開此人的帽兜,借着模糊的路燈,勉強辨認了一番對方的長相,最後确認是他不認識的人。
對方什麽都沒回答。
單看臉十分的普通,是走在大街上都不會引起注意的那種長相。
有些過長的頭發快遮住他的眼睛,皮膚蒼白得有些病态,看着有些陰郁。
見他還想掙紮,南又星懶得再和他多話,找準後脖頸的位置,一手刀就把人給劈暈了。
就南又星這體格,很少有人看得出來他是練過格鬥的。
初中那會他媽進去之後,南又星的學校就傳出了不少風言風語,本來就因為家暴的父親而備受議論的南又星,遭遇了校園霸淩。
本來就有不少男生看不慣南又星這張小白臉,拽得要命,還這麽受女生歡迎。出了這事兒之後,這群人動不動就欺負南又星,罵他是殺人犯的兒子,嘴裏不幹不淨總沒個把門的。
那時候的南又星,只一個狠字,他沒有太多的格鬥技巧,純粹是靠着打架次數堆起來的經驗。
從一開始被幾個人圍毆打趴下,到後來他一個人把一群人打趴下。
在這過程中南又星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傷口。他皮子又嫩,總是很容易就起了痕跡,那時候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因為他總是帶傷的臉,和令人生畏的家庭背景,初中那會兒,就連老師都不喜歡他。
南又星的整個初中時代都充斥着血腥與暴力,幾乎每天都在和人發生争鬥。
要麽打人要麽被打,幾乎就沒有平靜下來的時候。
那時候,南又星的青春裏充斥着滿滿的惡意,他總是獨來獨往,沒有任何人能留在他身邊。
沒人在乎他,也沒人教過他,他根本不知道所謂和平妥帖的處理方式,只能以暴制暴。
別人欺負他,他就要千百倍地還回去,直到他站到食物鏈的最頂端為止。
初三的時候,他們班上來了個轉學生。
轉學生成績很好,他進教室門的時候,就連班主任老師那張棺材臉,都要笑出朵花來了,說話語氣也比平時要和顏悅色好幾倍。
還只是初中而已,轉學生就已經抽條,與同齡人相比,他的身形就像白楊樹一樣挺拔,面容俊秀,溫文爾雅。
自我介紹時,他不疾不徐地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溫時川。
三個字一筆一劃地寫的十分端正,結構漂亮,很有一番風骨。
像溫時川這樣的人,就像是天生的中心,剛一進班級,就吸引了一大堆人的注目。
衆人衆星捧月地圍着他問問題,他也沒有不耐煩,溫聲指點,對誰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溫時川就像個光源,整個班級的人都在朝他靠近,只除了南又星。
像這種好學生的類型,是南又星從不會接觸的。
看着溫時川笑着埋頭給人整理公式的樣子,南又星不屑地撇了撇嘴。
假惺惺。
他最讨厭的類型。
在南又星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也是這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總是溫和地笑着,談論着琴棋書畫,仿佛生命裏只有那些高潔文雅的事物。
直到他們家開始破敗,越來越窮,他爸就開始酗酒家暴,對着他和他媽動辄打罵。
在知道他媽失手殺了他爸之後,南又星之所以願意給他媽頂罪。因為他多少也覺得,如果他媽不動手,他也快忍不住要動手了。
那時候的南又星壓根沒想到,他這種陰溝裏的老鼠,和溫時川這樣向陽的人,也會有産生交集的一天。
轉學生沒有對南又星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他依舊在每天打架。
只是就算他越來越強,終究也只有自己一個人。今天南又星贏了,第二天被打的人就召集到更多的人要來圍他。
不過南又星也無所謂。
就算來再多的人,對于南又星而言,也只是被打一頓而已。人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充其量就是比平時痛一點罷了。之後只要有機會,他就一定會千倍百倍的還回去。
在對待別人漠然的同時,他對待自己也是漠然的。
可是南又星沒想到,在一堆人圍上他的時候,那個一直被他看不上的,覺得假惺惺的溫時川忽然從人群外圍沖了進來。
“等……等等!”看到溫時川猝不及防地沖進人群,伸出雙臂擋在自己面前時,南又星沒覺得他有多麽高偉正,只覺得他傻逼。
偏偏這個傻逼就這麽突兀地擋在他前面,明明腿抖得不像話,卻用自己的身體把他擋得嚴嚴實實的。
“你……你們別過來啊,我、我已經打110報警了!”傻逼舉起手機對準他們。
眼見着這群人如鳥獸散,南又星雙手環胸,冷冷地看着這傻逼撐着膝蓋喘氣,似乎是因為剛剛着急跑過來,氣都沒喘勻。
見他終于喘勻氣了,南又星才不急不慢地說。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啊?我……我不知道啊。”
溫時川一臉茫然地擡起頭來,看到南又星的眼睛,像是不敢與他對視似的,下意識地就把視線往旁邊移開了。
“隔壁中專的。”南又星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叼上,神情漠然。
“因為你剛剛的傻逼舉動,他們應該是記住你了。等你落單的時候,你就得挨打。”
溫時川卻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有些腼腆地撓了撓後腦勺,抿嘴羞澀一笑。
“沒……沒事的。起碼今天,我救下你了。”
語畢,他咧唇,沖南又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南又星:……你好像是有那個大病。
“為什麽,你想幹嘛。救我難道有什麽好處嗎。”煙霧缭繞升騰,籠着南又星冰冷漆黑的眼睛。
他垂着眼,那顆痣像顆眼淚落在他臉頰上,格外惹眼。
溫時川不由得看得呆了,“轟”地一下,臉全紅了。
“沒……沒想幹嘛,我……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溫時川不敢再看,匆匆低下頭,神情明顯變得局促起來。
南又星頓了頓:“……你是不是怕挨打?”
溫時川疑惑眨眼:“啊?”
沒想到,他們後來真成了朋友,又不只做了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白月光的排面
就是要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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