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一起

周落落睡到第二天自然醒，睜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愣了好幾秒，随後才緩緩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周落落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偏頭看向身邊，心髒撲通撲通地加速跳動。只是他沒想到，身邊的位置空蕩蕩一片，伸手過去摸了摸空位，已經沒什麽殘留溫度了。

謝星河已經離開，好心情蕩然無存，周落落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企圖控制住自己失落的情緒，只是腦海總不斷浮現出各種各樣的想法，情緒愈發低落。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周落落起床洗漱，下樓的時候不停四處張望着，想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落落。”一個男聲響起。

周落落腳步一頓，偏頭看去，發現是席星文，他收斂情緒，揚着嘴角朝對方笑了笑。

席星文從樓梯拐角處走過來：“早上好。”

周落落打字：“早。”

他垂下眼簾，猶豫一番以後還是問出：“星河走了嗎？”

席星文有些詫異：“他沒在你身邊嗎？”

周落落搖頭。

“我也才出房間，還沒見到其他人。”席星文解釋道。

聽見這個回答，周落落有些失望。

席星文又說：“去問問別的人，跟我來。”

周落落面上一喜，連忙打字：“謝謝你。”

“這哪裏用得上謝謝。”席星文笑着，又問：“你吃早餐了嗎？等下再跟我們一塊兒去吃個早餐吧？”

周落落咬了下嘴唇，面帶猶豫。

席星文看出他的糾結，也不逼着對方回答，轉身往樓下走去：“走吧，去問問他們。”

兩人還沒走下樓梯，汪樂康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

“汪樂康！”席星文趴在樓梯欄杆上，伸出腦袋提高聲音喊道。

汪樂康問：“幹嘛？”

“你看見謝星河沒？他去哪兒了？”

汪樂康哈哈笑了幾聲，随後飛快地說道：“他上網課去了啊，就在二樓那個書房裏邊兒坐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謝星河每天早上都要跟着黎博那個教人學手語的親戚一起上課啊！”

“怎麽，睡一晚你人睡傻了？”汪樂康自顧自地打趣說道，全然沒察覺到樓梯口詭異的沉默：“謝星河也是牛，工作那麽忙了還能抽空去上手語課，他是真豁得出去，費這麽多時間和精力，要不是為了那個……”

“落落！”席星文突然大聲喊，打斷了汪樂康的話，轉身笑着，“你聽見了吧，星河上課去了。”

周落落這會兒已經傻愣住了，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席星文的緊張和汪樂康突如其來的沉默，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席星文以為他察覺到了汪樂康剛才話裏的意思，有些緊張地擡手揮了揮：“落落，落落？”

坐在一樓的汪樂康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三步并兩步地跑到樓梯口，看見周落落站在這裏，他身體僵了一瞬，随後緊張兮兮地跑到兩人面前：“落落早上好，昨晚休息的好嗎？有沒有吵到你？”

席星文跟他對視一眼，開口：“落落，我們去吃早飯吧？”

周落落的思緒被打斷，他突然轉頭看向汪樂康，随後低頭打字。

汪樂康被周落落那一眼看得渾身僵硬，一股冷意從後脊梁傳來又緩緩上升到頭頂，他絕望地想着，要是周落落真因為自己這幾句話跟謝星河吵架，自己這回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落落打完字舉到汪樂康面前，汪樂康眼神躲閃，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周落落的手機屏幕。

周落落見他這個反應心裏更加焦慮，他伸手輕輕扯了扯汪樂康衣袖，晃了晃手機。

汪樂康見自己躲不掉，最後才視死如歸地瞥了一眼屏幕。

“星河在哪個房間？他真的在學手語嗎？是為了我嗎？”

一連三個問，着急的不行。

汪樂康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認認真真地又看了一遍，随後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周落落，見對方一臉着急，着急中卻又帶着些期盼。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周落落會是這個反應，随後結結巴巴地點點頭：“對，對啊，在為了你學手語。”

周落落呼吸急促，胸膛快速上下起伏。

“在，在二樓最裏邊兒的那個書法裏。”汪樂康伸手指了指樓上，他的話音剛落，周落落就跟一陣風似的轉身跑上樓去。

看着周落落的背影，汪樂康松了口氣，又有些茫然：“他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這麽激動？”

席星文也有些驚訝，搖頭：“不知道，不過好在他沒聽清楚你說的話，你就高興吧。”他伸手打了一拳汪樂康的肩膀：“你就繼續這樣口無遮攔吧，我看你遲早會闖禍！”

汪樂康伸手捂嘴，支支吾吾：“不敢了，不敢了。”他是真的怕了。

另一邊兒，周落落飛快上樓直奔最深處的房間，腦子裏不斷重現汪樂康的話。

謝星河在為了他學手語……

為了他，為了周落落。

站在書房門口，周落落握着手機的手不斷用力，手指因此開始泛白，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只覺得胸腔裏又熱又脹。

敲響房門，很快，房間裏傳來聲響。

“不是說了我在上課，沒事別來找我嗎……”謝星河看見敲門的人是周落落，停下說到一半的話，問：“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周落落眼睛發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低頭打字，只是情緒太過強烈，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妨礙了打字速度。

謝星河很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彎腰看着周落落的臉：“怎麽了？”

看見周落落眼眶發熱，謝星河眉頭一皺，擔憂問道：“發生什麽了？有人欺負你？”

這時，周落落才打完字，他遞到謝星河面前：“你在學手語嗎？是在為了我學習手語嗎？”

“你怎麽知道？”謝星河一時嘴快，詫異地看着面前的人，随後，他便瞧見周落落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落了下來。

一滴淚直直地從周落落臉上滑落，謝星河沒想到周落落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周落落又低頭打字：“為什麽突然想起要學手語，我們這樣不是也可以正常交流嗎？”

謝星河一頓，不自然地擡手摸了摸後頸，而後說道：“上次吃燒烤的時候，看見你跟燒烤店老板用手語交流，我覺得挺方便的，所以就找人學了……”

周落落抽噎一聲，把屏幕按的啪啪作響：“燒烤店老板學手語是因為，是因為他老婆也不能說話。”

周落落曾經問過老板為什麽要學手語，燒烤店老板笑得很質樸，話語間卻是充滿對老婆的疼愛：“她沒辦法說話，只能用手語交流，我要跟她過一輩子，為她學點手語算什麽。”

周落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表情，但他清楚地記得當初的感受。

驚嘆和羨慕，還有一些說不出的難過。

那時的周落落想，要是這世上有人願意為自己學手語就好了，要是有人能這樣疼愛他，就好了。

“那你呢？”

周落落哭得腦袋嗡嗡作響，他顧不得考慮自己此時是什麽模樣，只覺得整個人情緒矛盾，心裏難過又忍不住高興。

擡眼看着謝星河，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周落落粗魯地擡手一把抹掉眼淚，一邊抽噎，一邊低頭打字。

“謝星河，你是認真的嗎？”他問。

“你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嗎？”

周落落一邊哭，一邊用盡全力握着手機。

謝星河短暫地沉默一下，開口：“當然是真的。”

“想跟你在一起。”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伸手擦掉周落落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道：“哭什麽，不過是學點手語而已，你怎麽哭成這個樣子。”

周落落搖頭。

不一樣，這對他來說不一樣，謝星河的舉措就好像是證明了他存在在世間是有意義的。

他依舊止不住地哭，哭得稀裏嘩啦，哭到謝星河心口發悶，一陣一陣地泛着酸疼，就像石子投入湖裏，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握在手裏的帕子濕了一大片，謝星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随後捧起周落落的臉頰，低頭吻下去。

他沒有吻在周落落的唇上，而是輕飄飄地落在周落落的眼皮上，再輕輕帶走周落落臉頰上的淚水。

“別哭了。”謝星河語氣無奈而不失溫柔，“哭得我心疼。”

周落落很聽話，慢慢地收回了淚水，只是時不時地抽噎一下。

謝星河看着他紅腫的眼睛，又嘆了口氣，用指腹輕柔地撫摸着。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突然，周落落動了動身子。

謝星河感受到肩頭傳來觸動，是周落落主動埋進了他的懷裏。

心裏一動，随後湧起抑制不住的歡喜，謝星河揚起嘴角，随後開口：“周落落。”

“跟我在一起吧。”和從前兩次不同，這一次，謝星河說的是肯定句。

他伸手輕輕撫順着周落落的後背，就像是在哄騙天真的寵物：“跟我在一起吧。”

周落落埋在他的懷裏，沒有看見謝星河臉上的笑容，他動了動腦袋，緊緊地貼着謝星河。

“嗯？”

謝星河說：“你不回答我，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又過了一會兒。

懷裏的人動了動。

周落落點頭，主動伸手牽住了謝星河的手。

“答應了？”謝星河笑了一聲，問。

周落落又點點頭，勾了勾謝星河的手指。

謝星河回握住周落落的手，輕聲說：“太好了。”

總算肯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