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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星冷冽的語調字字句句,像是驚雷猛然炸響在邵關耳畔。

“你說什麽?齊元修他……”

“殿下又何必裝傻充愣。”慕容星眸中劃過一絲嘲弄,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丢在了桌案上。

從遠疆進貢的玉佩成色剔透,上面刻着的八爪蟒紋,是只有東宮太子才有資格使用的配飾。

根本無需慕容星言語,邵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世子是說,這枚玉佩是孤交與兇手,讓他去害齊元修的?”邵關的目光觸到慕容星隐隐帶着怒火的冷硬面容,幾乎組織不出言辭來。

“這枚玉佩乃是殿下的貼身之物,若非是殿下親手交與旁人,難不成還有人能僞造禦賜之物嗎?”

“這枚玉佩是如何落入兇手手中的,孤暫且不知。但昨日齊元修曾對孤說過,想将琴譜獻上,孤拒絕了。不知世子的消息,又是從何得來的?”

慕容星冷笑了一聲:“自然是昨夜齊元修親自登門侯府,臣逼他說出來的。”

語氣竟然有些疼惜。

邵關剛體會到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的疼痛,就見慕容星盯着他淡淡續道。

“臣知道殿下手下能人衆多,所以臣會讓齊元修一直住在侯府。若他出了什麽差池,臣也不介意把此事禀報上聽。”

“……世子僅憑一枚玉佩就想定孤的罪?”

聽出慕容星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懷疑和威脅,邵關的嗓音幾乎嘶啞。

“齊元修同殿下無冤無仇,他一介白衣,若不是确有其事,何必要污蔑殿下?”

慕容星沒有理會邵關眸中的急切,甚至移開了視線,像是怕髒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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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殿下可以放心,為了大梁,臣依然還是殿下的伴讀。只要齊元修無恙,臣也不會把此事告知別人。”

邵關很想說,你告知又如何,這本就不是他做下的事,為何要平白受這樣的污蔑。

可是如今兇手已不知所蹤,只留下東宮的一枚玉佩……若是齊元修不肯說實話,他又如何查得出事情的真相?

“……世子就這麽信任齊元修,這麽不信孤?此事除卻這枚玉佩,全是齊元修的一面之詞,世子難道就不疑心嗎?”

慕容星聞言,本就冷漠得似是山巅沉雪的面容忽然陰沉得有些可怖。

他拾起玉佩在手上反複把玩着,力道卻大得連修長的手上微凸的青筋都看得分明。

“殿下這麽問,看來是真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邵關怔了一瞬,忽然意識到楊淩遍布于東宮的密探眼線,神色倏然一變。

“臣昨日在侯府門外聽見求救聲,将齊元修接入侯府後,他本咬死了只是尋常的仇家報複。若非臣逼迫他,他斷不會說出真相。”

“殿下不如猜猜最後他同臣說了什麽?”

一股寒意爬上了邵關滿是冷汗的脊背,少年的手緊緊攥着拳,卻說不出一個字音。

“他說他反抗時扯下過兇手的面巾,并且向臣描繪了容貌。臣帶人封鎖附近的街巷後,果真尋到了來不及逃跑的兇手。”

“臣雖然只做了殿下這幾日的伴讀,但東宮的侍衛都有誰,臣還是分得清的,殿下說呢?”

邵關一雙桃花眸已失了焦距,僅靠一雙手撐在桌案上,才勉強穩住身子。

前世有慕容星在一旁輔佐,有侯府的支持,他依舊淪落為階下囚。

那麽如今呢?

連慕容星都視他為心狠手辣之輩,楊淩的爪牙已經能任意地栽贓嫁禍于他,他還有什麽資本能與他們争鬥?

殿內一時沉默,直至冬九拿着備好的禮單入內禀報。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世子--送去平西侯府的禮單已經備好了,請殿下過目。”

禮單還未遞至邵關手中,慕容星已先一步将東西攔下。

“殿下,這……”

“……你先退下吧。”

慕容星面無表情地翻着禮單,目光最終卻落在桌案角落裏那個笑呵呵的彌勒佛上邊。

“看不出來,殿下還禮佛。”

燙金的禮單被少年一下一下,極緩地扯得粉碎。

慕容星似乎很滿意看見邵關聽到紙張撕碎的聲音時面上複雜的表情。

“殿下知道一個樂師的手廢了,他的一輩子就毀了嗎?做出這樣的事情,卻還禮佛,殿下不覺得很可笑嗎?”

不是的……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他刻這個木雕,本是為了能讓慕容星開心……

邵關看着慕容星拿起那個木雕,放入他手中。

昨夜那些刻刀劃破的細碎的血口子,因着少年心緒難平,又滲出了血,染在木雕上,洇出一道道殷紅的紋路。

前世會因着這樣的小傷口心疼他,替他抹上傷藥的少年,現下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指尖上為着誰淋漓的傷口。

又或許是其實看到了,心裏卻起不了一絲波瀾。

慕容星冷淡的嗓音随着少年離開的身影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臣的祖母,消受不起殿下這樣的大禮。今日國子監的課臣已經向太傅告假,臣告退。”

邵關怔怔地目送着慕容星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未合上的殿門之後,心裏一片沉重的哀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手中的木雕在少年的鮮血的暈染下逐漸變得面目全非,和善的笑意,逐漸帶了幾分猙獰。

“殿下,殿下,您怎麽了?”

冬九遙遙地望見邵關死沉的面容,蒼白的膚色幾乎失了所有的生氣,心頭大驚,趕緊遣人去叫了太醫。

“去查,昨日在王府,可有人見過那枚玉佩。”

冬九聽到邵關幹澀的嗓音,趕緊倒了杯茶遞了過去:“奴才這就派人去查,殿下這是怎麽了?”

“這件事你親自去查,莫要讓旁人經手,明白嗎?”

“奴才明白,殿下先喝口茶吧,嗓子都啞了……”

邵關低頭抿了一小口茶,眸子有些發紅:“冬九,你說,孤是不是太天真了?”

天真得以為重生以後,一切只會比原來更好。

卻不曾想過,記得從前的只有他一個人,曾經為着他一身是血,卻仍哄他莫要哭的少年,早就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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