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紅樓‘真愛’—15

連綿小雨下了兩日, 光着枝桠的大樹在風雨中搖擺，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京城諸多人家，尤其是參加了榮國府喜宴的官老爺們, 紛紛在心裏暗罵賈代善，自從他婚禮之後, 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 裹着厚厚的大衣依舊覺得身上冷, 他們覺得就是賈代善帶走了空氣裏的熱氣。

這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已是臘月，這天氣再是這樣冷下去，要不了多久，又将是大雪封天。

皇宮，長泰帝一身明黃龍袍端坐在書案後面，手邊是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 輕輕袅袅的, 然而不過一炷香時間，這茶就會冷掉。

“連玉山, 賈代善多久沒進宮了？”長泰帝語氣帶點郁悶, 咬着牙齒，一字一頓地說道：“還真是好事成就, 媒人就丢過橋。”

也就是過河拆橋，長泰帝與一衆大臣也很是想不明白, 為何賈代善北疆出征回來之後，這人行為做事就無限的刷新人的底線，要不是再三确認那就是賈代善, 他還真以為賈代善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胎兄弟！

連玉山是長泰帝貼身總管，這個名字自然不是連玉山的本名，是他當初到長泰帝身邊伺候時，長泰帝改的名字。

長泰帝年輕的時候是所有皇子當中最窮的一人，對金錢恨得不行，又渴望得不行，不想讓人知道他這點野望，不好給下人取名叫金山銀山，就幹脆叫玉山。

連玉山咳嗽一聲，低着頭說道：“回禀陛下，據說榮國公在家整頓府務。”

“他又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了？”長泰帝很是驚訝，不是女人管家嗎？難道又是與新夫人有關？

想到賈代善的新夫人，長泰帝又是百思不得其解，世人愛美色，若是那甄氏長得猶如九天仙女，他還能想得通，畢竟就算是他自己也會被美人迷了眼，然而他那得力下屬被那樣一位婦人迷了眼，他上看下看還是不覺得那位婦人有任何出彩之處。

最近這天氣太冷，皇帝又沒有給賈代善安排事務，是以賈代善才不會巴巴地湊上來找虐，他就關在府裏整頓府務、教養兒女，與雲瑤培養感情，現在賈代善正在想方設法地揪出府裏的腐敗分子，而且還在想新的管家規則，就管家規則上面，雲瑤默默地裝着不經意間提了許多的建議，賈代善眼前一亮，轉瞬就想出了許多條規。

榮國府的事情賈代善并未刻意封口，所以有心之人自然能打聽到榮國府發生的事情。

連玉山低着頭說道：“賈老夫人年事已高，想着早點把家務交給榮國公夫人，便讓榮國公夫人從今年一月份的賬本開始看起，賈夫人以前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的事情，看不懂賬本，榮國公就幫賈夫人看賬本來着。榮國公看過賬本之後，就怒火大增，每個月都有将近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花費被下人貪吃了，這不這麽拔出蘿蔔帶出泥，榮國公就幹脆整頓府務。”

長泰帝聞言興致勃勃地詢問了好多問題，連玉山都一一作答。

“一個雞蛋五文錢，這價格貴了？”長泰帝眉頭皺了起來，他看過後宮的賬目，他記得是多少來着？

連玉山笑眯眯地說道：“貴了，貴了有三倍。戰亂年間，物價要貴一點，一個雞蛋可能會達到五文錢。大齊立國之後，雞蛋的價格慢慢地降了下來，一度降到一文錢兩個，不過這些年風調雨順，各項物價都有所增長，雞蛋是三文錢兩個，買得多只會更便宜。”

長泰帝目光幽幽地看着連玉山，連玉山心頭突突地跳，結巴地問：“陛下，怎麽了？”這個是常識啊，每個人都能想得到，一個雞蛋而已，就算再貴，還能貴過一斤肉嗎？

“朕在皇後那裏看過後宮賬本，十文錢三個雞蛋。”平常他也就是掃視而過，也沒覺得不對，畢竟十文錢這麽小的金額，他哪會注意到有問題？

連玉山張着嘴看着長泰帝不敢說話了，長泰帝冷笑：“比起五文錢一個雞蛋确實算好的了，這也是把朕當傻子整！”

今天是臘月初五，上一個月的賬本陸續送到鳳栖宮由皇後查看，長泰帝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綿綿細雨說道：“走，去皇後那裏。”

半個時辰之後，長泰帝手裏捏着一本賬簿，連玉山和他身後的小太監每個人手上抱着一疊賬本，長泰帝神色肅穆，怒火早已充斥在心肺間。

長泰帝不是不通世情的皇帝，年輕的時候他苦惱于沒有錢，所以很是研究過市場，務必做到以最小的花費用到最好的物品，從雞蛋的價格，他對布匹、肉等市場價格也會有所估算，就算皇家用的東西好一點，市場價稍貴，但是皇商賣于皇家的東西絕對低于市場價。

皇後神色驚慌地跟着進了禦書房，她還不知道皇帝在生什麽氣。她在宮裏審閱賬簿，陛下突然來到，随意拿起桌上的賬簿就翻了起來，這賬簿又不是不能見人，皇後也沒當一回事，卻不想不一會陛下臉上就盈滿了怒火，關鍵是她還不知道原因。

“皇後，這賬簿上布匹一直都是這個價格嗎？”長泰帝冷靜下來，腦子裏已經在思考如何整治那些敢貪污他的銀錢的家夥。

皇後探頭一看，搖頭：“十一月和十月是這個價格，九月要低一點，殿中省每個月會調查市場物價，根據市場價上報。”

長泰帝忍不住要罵人，不過考慮到今非昔比，不能有損他皇帝的形象，他忍住了。

“連玉山，派人去給我抄一份市場價單。”他冷哼一聲：“好樣的，一次一次增加單價，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心思用得真好。”

連玉山剛應了，長泰帝又道：“把賈代善那老貨給朕叫來。”

連玉山連忙派人出宮，一行人去打聽市價，一人去榮國府宣召賈代善。

榮府，榮禧堂，賈代善的書房，濟濟一堂。

雲瑤臉皺成一團，賈萱正在為她講解如何看賬簿，這個是賈代善交給大女兒的重任，讓大女兒務必要教會嫡母看賬本。

這對雲瑤來講真是個折磨，因為懂裝作不懂，也很痛苦，還得掌握進度，适當地進步。

賈薇也被賈代善分派了任務，讓她給三個妹妹誦讀三字經、百家姓，賈蔓快六歲了，她坐得住，很聽話，星星和賈敏就不行了，星星其實也坐得住，但是她要看着妹妹，賈敏年過才滿周歲，她注意力不集中，聽一會就玩別的去了，連帶着星星也跟着玩去了。

賈赦和賈敄正全神貫注地聆聽父親的話，父親說一句他們寫一句，生怕錯漏一字，而且要字跡工整。連續一段時間鍛煉下來，這倆兄弟終于能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情了。

賈代善是在念新的管家條例，當然他自己也羅列了一個草稿，不過草稿嘛，除了他自己，誰也看不懂。想着有兒子可壓榨，那就幹脆他念兒子寫，這不就兩全其美了麽？

賈赦和賈敄這段時間被父親責罵多了，臉皮厚了，終于沒有那麽玻璃心了。

老夫人起初來看過，見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仿佛一家人其樂融融，她神色恹恹地走了，其後再也沒有到過榮禧堂。

最近老夫人覺得自己身體竟然變好了，以往冬日這般寒冷的日子裏，她總會生病，直到來年初春雪化之後才敢出屋子。

當然身體會變得好起來，雲瑤每五日一粒養身丸悄悄地喂給了老夫人，老夫人身體就會被慢慢地調養好。

宣旨太監到來，林管家趕緊讓小厮跑到榮禧堂告知老爺。

賈代善有點糊塗，陛下召他何事？最近他忙着呢！當然他也不會忘了皇帝，畢竟皇帝是他的金大腿，不過他是想等年後再找皇帝請纓做事的。

來到前廳一看，這個小太監似乎是大總管連玉山的小徒弟？當然連玉山的徒弟多了去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小公公，陛下召見我，可知是何事麽？”賈代善朝小太監微微拱手，小太監彎腰恭敬地說：“回國公爺的話，何事奴婢就不知情了，不過從與奴婢一同出宮的公公那裏得知，陛下讓其他人準備一份物價單。”

賈代善更是迷惑不解，物價單？這個與我何幹？

“走罷，我這就進宮。”快去快回呗！

林管家提醒老爺還穿着常服，是否要換國公爺的朝服？

賈代善大手一揮：“換什麽換，不換。”大冷的天，何必再折騰一番？

到了禦書房外，賈代善解下蓑衣，抖了抖腳上的雨水，這才進了禦書房，就聽到長泰帝的話。

“賈代善啊，新婚假期過得好麽？”長泰帝似笑非笑地問道，上下打量了一番賈代善，見他沒穿朝服，意料之外，也不意外。

以前賈代善是一個非常中規中矩的大臣，哪怕他與長泰帝一同長大，他也緊守君臣之禮。現在嘛，長泰帝與賈代善接觸了兩回，覺得賈代善這人變得有點讓人不好琢磨了。

賈代善飛快地掃視了一眼禦書房，然後單膝跪地行禮：“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然後才說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哪顧得上度假，忙着呢！”

他擡起頭看着長泰帝，見長泰帝久久不讓他起來，便直接問道：“臣可以起來了麽？”

長泰帝嘴角一抽，心極累，點了點頭：“平身罷！”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