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人不能倒立吃飯
費奧多爾的童年,太宰治猜測為純白色的地獄。雖然沒有那麽慘,稱不上真正的地獄,但确實沒有什麽美好的東西。
若是真正的地獄,倒還好些。
套着漂亮殼子的才是最煩人的,尤其是披了層愛意的殼子,卻往下澆灌扭曲的聖潔,按他們的意願修剪枝丫,反正——“都是為了你好”
他想。
如果真的回到過去,有人對他伸出手,那麽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呢?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
沒有過去的他就不會有現在的他,抹殺了過去的他,現在的一切都不會存在,也就不會有抹殺過去這種想法存在,于是抹殺也不能成功。
就算是神明,也無法讓時間倒流,人從來都無法再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所以後悔惋惜的情緒也是無用的,是會打擾思維速度、應該被抛棄的情緒。
“我相信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算是費奧多爾,也不免感到惋惜。
因為他只是在模仿少年的自己說出的這段話。
他已經永遠地錯過了少年的自己。因為錯過了,所以握住了懸崖邊的那只手,能被拉上來的,也只能是一個易碎的幻影。
他說過的話裏,謊言的成分總是比真話更多些,因為太習慣了,謊言出口的瞬間甚至不會心軟一下。畢竟好聽的話只是安撫而已,安撫貓咪的時候說些溫言軟語,畫下根本不會實現的大餅,不是很正常的嗎——何況他也會盡力去實現,以另一種方式。
他曾經站在深淵旁。
那是曾經的事了。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費佳。”明流是完全意識不到這些的,他揉了揉鼻子,重重地打了個噴嚏,“這什麽東西的血啊......好難聞,等找到太宰他們,就回去洗澡吧。我要洗上整整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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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擁抱,明流身上也沾了血,幹淨的衣服就這樣毀了。剛剛還不覺得,現在情緒緩下來,這刺鼻的氣味就無法讓人接受了。
“......唔,我受不了了,費佳,雖然很破壞氣氛但是......我想吐。”
明流後退了兩步,險些被石頭絆倒,跪在地上,比常人更敏銳的五感帶來了更大的傷害。
“我讨厭這裏......”
他更用力地咳了兩下,眼淚汪汪,向費奧多爾伸出手:“回去嘛。”
......
比起費奧多爾這兒,太宰治和織田作就要悠閑多了,漫步在死城裏頭,時不時從廢墟裏面扒拉出一點東西,某種文化的遺跡。
自某一刻開始,那種無處不在的惡心人的怪物就消失了,大概是費奧多爾的計劃成功了吧。
“費奧多爾變得不可愛了,雖然他本來就很讨厭。織田作覺得呢?”
“和原來......有區別嗎?”
“果然就不應該問,織田作的回答好無聊啊……”太宰治無精打采地把手頭剛撿來的東西扔了,“知曉了超出身體範圍的記憶,簡直就像是預知未來……雖然這二者有根本性的不同。”
預知得來的東西,不一定會發生,是可以改變的。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力天衣無縫,就是靠預知幾秒後的情況來躲避危險,從他這個異能力看,未來是可以被無限改變的模糊狀态。
可他所看見的未來……是确定以及肯定的事件發展,無論再不情願,那些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最多是按第一人稱的視角,按時間順序在腦海裏回溯一遍。
所以才會格外不爽。
明明回到了自己的過去,卻發現這是一條早已被确定好的線,根本沒法改變。
“太宰——織田作——”
“诶?”二人愕然回頭。
眼看着明流就要跑過來。
“織田作,槍。”太宰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織田作下意識擡起胳膊。短短的戰鬥中他已經開始習慣太宰的指揮,此時一聲提醒,雖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身體卻擅自行動了。
“啊。”明流停下來,停在離他們還有十幾米的時候,一頭霧水,“為什麽……”
他還有點小委屈。
“我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幻象?”太宰治抱着胳膊,眼神宛若在看陌生人,刀子似地紮過去,“織田作也真是的,防備心太低了。”
“可是我是真的啊……”明流糾結住了,“我要怎麽才能證明我是我呢……”
好難,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最近腦容量好不容易擴充到2MB,馬上就迎來了哲學裏面最難的幾個問題之一,完完全全地超綱了。
“唔……織田作喜歡吃咖喱,太宰喜歡吃螃蟹?”
“不行,這兩件事情都太簡單了。我喜歡吃螃蟹,織田作喜歡吃咖喱,這是看一眼就能得知的信息。我可是把喜歡吃螃蟹這件事刻入DNA的人!織田作也是把辣咖喱放進靈魂的人!”
太宰治幾乎是在刁難了。
“那……太宰君上次玩的游戲是DQ系列的?”
“你居然用疑問句,不堅定。”
“可是、可是……”明流噎住,“我真的是真的呀,我真得不能再真了,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假的我嗎……難道假的我會認為自己是真的我嗎……”
他手忙腳亂了一陣,看得出來快要糾結成麻花了,腦袋裏亂成漿糊。
“太宰,這是真的吧。”織田作都看不下去了,他收了槍。
明流看織田作的眼神綻出光。
織田作!救世主!
“織田作……”太宰喪氣地說,“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次機會可以捉弄的……”
“所以,我是真的咯?好頭痛......”明流猶豫地說了一句,他還在彎彎繞繞裏沒出來,這樣一弄,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我是來找你們回去的……費佳已經讓他提前回飛船了,貿然來死星也太危險了。”
“這裏只剩下吃垃圾為生的蟲子了,”他越說氣勢越足,“快些回去吧,真不知道銀時為什麽讓你們來這裏找我......”
“說起這個。”太宰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通常只有不懷好意的時候他才會故意露出這種,仿佛思考什麽重大事情的表情,“我們是為了找明流君才來了這裏,是因為明流君才陷入危險的境地哦,明流君打算怎麽賠償我們呢?”
“我的錯......”明流舉起雙手,“回去之後想做什麽都行。”
“真的嗎?”
“真的。”
......
“我錯了。”
明流挂在樹上蕩秋千。
“我真的錯了。”
天空與大地的位置交換,有些長的頭發順着重力垂下來,幾乎要掃着地面。
織田作蹲在門前,給蔫叭的多肉澆水。這不是需要多澆水的植物,兩三周偶爾看管一次,就行。
“織田作......”明流艱難地向他伸出手,“生石花兩周澆一次水都嫌多,但我不能兩小時不吃飯......”
“好哦。”太宰治笑眯眯的,心滿意足地坐在門前,捧着醬油拌飯吃,“我甚至可以喂,明流君想要嗎?”
“太宰......人不能倒立幹飯。”
“我聽說人的食道會自己蠕動,把食物送進胃裏。其實我一直對這個事情很好奇哦,只是一直沒辦法親眼見到。如果是明流君的話,一定可以做到這件事的吧。”他對于懲罰和折磨這兩件事興致勃勃,“來試試嘛,我會喂得溫柔點的。”
明流被挂在院子裏的樹上。
太陽很好,但這棵樹的樹冠非常茂密,完美地擋住了陽光——當初明流買房子的時候也有看中這棵樹的原因,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最後的用途竟會是在這兒。
太宰總喜歡有事沒事出來挂一挂自己,織田作喜歡在樹枝上挂點魚、肉,風幹它們,費奧多爾有時候也會出來,遠離電腦,在樹底下抱着書看。
如今明流也和樹有不解之緣了。
腳腕被捆住,挂在最堅硬的那根樹枝上,和織田作曬的鹹魚一起,在秋風中飄蕩。
......飄蕩了兩小時。
雖然對他來說,挂着沒有很痛苦,也随時可以掙脫繩子離開,但明流覺得這既然是賠罪,得不到允許就不應該下來。
“費佳......”他看向最後的救命稻草。
費奧多爾膝蓋上放着輕薄的筆記本,手邊一杯咖啡,也坐在外面。今天大家倒是整齊,都坐在外頭看風景。
“我拒絕。”
“好冷漠,說好的相信我呢......”明流扭了兩下,讓自己和樹上挂着的其他鹹魚區分開,“我看錯你們了,你們只是想把我挂起來而已。”
“把您挂起來是太宰君的主意。”費奧多爾的視線離開筆記本,往院子裏看了一眼,“雖然我本人也完全同意這件事。”
“你們怎麽忍心——明明昨天還在外星找我的——”
“正是因為這件事。”費奧多爾耐心地給明流解釋,“您知道,您前三天突然失蹤,我們為了找到您,乘坐飛船到了極遠的地方,順便度過了一個不小的危機。結果,明流君,你去哪裏了呢?”
明流撇過臉去,不好意思了。事實上剛剛他已經倒挂着把事情都解釋了一遍。
“我們找了那麽久,結果居然是跑到牢裏去了,被拘留啊,明流君。”太宰治輕輕地在一邊紮刀子,“身為家裏唯一的大人,明流君居然做了壞榜樣。”
“被——拘留啊——居然因為毀壞公物,被拘留了啊——”
太宰治惡意地重複了一遍。
“莫非是喝酒喝多了嗎?運氣很好呢。那個地方的隔壁當晚正好發生了一起命案,”太宰治拍着胸脯,誇張地表演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要是大晚上遇見殺人犯,那可就糟糕了。對吧,費奧多爾君?”
費奧多爾合上筆記本,神色淡定:“那可真是太幸運了。”
“我道歉......”明流在樹上晃悠,“大不了,我以後不喝那麽多酒了......不,我不喝酒了!我戒酒!”
他幾乎要晃下寬面眼淚:“戒酒還不可以嗎......”
太宰治覺得玩夠了,把決定權扔出去:“費奧多爾君覺得呢?”
“結束吧。”費奧多爾說了解救的話語,“畢竟,如果晚飯時間還挂在樹上,對明流君未免太殘忍了。”
“好耶!”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明流就把繩子掙脫開了。
腳腕上落了道紅痕,他蹲下來揉了一下,感覺最多半小時就能恢複。
于是他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
“我的事情解決了。那麽我們來算賬吧。”明流捏了捏手指,“關于你們擅自跑到危險區域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受到什麽懲罰呢?”
“我會,輕輕地——”話還沒說完,“人呢?”
“真是一群壞貓咪,連織田作都學壞了。”明流只來得及捉住一個人,因為抱着筆記本慢了一步的費奧多爾,“果然還是費佳最好了,費佳小可愛想要什麽樣的懲罰呢?”
他用最可愛的語氣說出了殘忍的話。
費奧多爾抱住了筆記本:
他合理懷疑抓住他是明流故意的。否則為什麽第一時間奔他而來,明明太宰治才是站得離明流最近的那個。
“來嘛,五千米和一百個俯卧撐,選一個嘛。”
費奧多爾的手指猛地攥緊了。
瞳孔放大。
昨天在死星上面被撲倒的時候都沒有那麽驚恐。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又下意識開始想要咬指甲,黑發遮到面前,叫明流看不清表情。
“明流君......”
“嗯?怎麽了,逃避懲罰是不允許的哦。”明流一本正經地自豪,“我可是自首,自願接受懲罰的。”
費奧多爾忽地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近了一點,也拉低了一點。
而後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語:
“謝謝你。”
——選擇站在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明流去喝了一斤白酒,思考了半小時人生。
然後把犯罪現場破壞之後跑路了。
他選擇成為共犯()
劇情需要,監獄那邊和真選組不是一個組織的,所以設定真選組那邊不知道明流被關了。
而且當天晚上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那起命案,沒人在乎隔壁街有個喝醉酒的二貨進去了——就算是知道,沒人想得到是明流進去了......誰關得住他啊()
話說,主角好丢臉哦——哪有主角會進局子啊——
(銀時和桂:?)
最後,三句話逼費佳打直球:“五千米,俯卧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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