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梁淮

容夏轉過身去。

身後的人帶着一只烏黑的頭盔,  跨坐在一輛火紅色的摩托車上。

他攥着一只銀色的鑰匙扣,正頂在容夏腰間。

容夏:“……我沒見過用鑰匙扣打劫的,你要不換個東西?”

那人見狀收回手,  把鑰匙放回褲子口袋裏。

他穿得寬松,  一擡手就露出了半截手腕。

綠色的紋身從手腕內側蜿蜒而上,  鑽進外套袖口。

那是一根枝條,袖口處還有幾根小小的分叉。

容夏的視線從這人的手腕處移開,又去打量他的坐騎。

這輛摩托車通體火紅,  在雪夜裏十分耀眼。

容夏說:“裝神弄鬼的幹什麽,  梁淮?”

“……”梁淮無奈,一擡手摘了頭盔,“好久不見啊,  夏夏。”

他穿得很單薄,前額卻因為長時間悶在頭盔裏,溢出了絲絲汗水,把頭發都打濕了。

“梁淮,大晚上跑這兒來幹什麽?你明天不上課嗎?”

梁淮摘下頭盔放在腿上,  沖容夏淡淡一笑,  受不了似地說:“大明星,也稍微愛護一下祖國的花朵吧。現在都一月中旬了,  我們學校早就放假了啊。”

梁淮,  容夏的第二任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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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容夏一樣愛喝酒,私人的愛好是玩摩托,花臂圖案沿着左手手腕一直延伸到兩片蝴蝶骨,說話吊兒郎當,  沒個正形。

但這人有個和以上描述完全不搭邊的身份——他是一名高中老師,  教生物的。

容夏歪歪頭,  疑惑道:“高三學生現在放假這麽早嗎?我記得我高三時都是上到春節前呢。”

梁淮聳聳肩,“放得早,開學也早。初十就開學了。”

“……”容夏小小地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不愛護祖國的花朵啊?就這麽幾天假期,也好意思叫放寒假?”

“冤枉冤枉,”梁淮說,“這又不是我決定的。”

他拉過容夏,從腿邊又拿出一個頭盔抛給他,笑得挺愉快。

“兜風去啊!”

容夏猶豫着看看周圍,“下着雪呢。”

“一小會兒,十分鐘,保證在十二點之前送你回來。”梁淮朝後坐指了指。

容夏接過頭盔,抿着嘴想了兩秒鐘,之後露出一個竊喜的笑,兩腿一邁坐到梁淮身後。

梁淮很守時,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

時間一到,摩托車穩穩停在容夏的酒店大門前。

雪後夜晚寧靜,空氣新鮮。梁淮開得不快,十分鐘的時間去不了太多地方,但足夠讓容夏從拍戲的情緒裏解脫出來,重新換上一副好心情。

容夏兩手一直揣在梁淮的外套口袋裏,即便雪夜寒冷,掌心也是熱乎乎的。

只是兩頰和耳朵凍得冰冰涼。

至于梁淮……這人是出了名的要風度不要溫度,這種天氣騎着摩托也只穿了一件皮衣擋風。他凍得瑟瑟發抖,還摘了手套給容夏暖耳朵。

容夏看他那一臉通紅就好笑,大方表示:“進來坐坐,喝口熱水吧。”

梁淮把兩個頭盔往腋下一夾,一點都不客氣,“那我不客氣了啊,活菩薩夏夏。”

“去你的,神經病。”容夏笑罵道。

他看着梁淮明明凍得發抖還硬裝出一副完全不冷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腳上速度放得更慢,故意慢悠悠地走着。

梁淮察覺到了他的壞心眼,一把攥住容夏的手,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只是,指尖相觸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只敢松松握着容夏的手腕。

酒店房間暖氣充足,打開門後暖意撲面而來。

梁淮搓搓手背,惬意地說:“真好啊,我從來沒住過這麽好的酒店。”

他脫掉皮衣,很随意地丢在椅子上,絲毫不覺得自己是位客人,自來熟到令人發指。

“夏夏,我們多久沒見了?”梁淮兩腿一分,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手背,擡頭看着容夏,“今天這麽晚了,我能不能申請留宿?你床這麽大,分我一半呗。”

他的視線稍微下移一點,又說:“你的腰最近還好嗎,一會兒幫你按兩下?”

容夏斜了他一眼,走到他旁邊坐下。

“腰還行,膝蓋不舒服。”

梁淮聽容夏描述了幾句,想了想,說:“我幫你按兩下,你先去洗澡。”

半小時後,容夏穿着睡衣趴在床上,梁淮則坐在他腿邊,在他腿上揉揉捏捏。

“這樣疼嗎?”

容夏搖頭。

“這樣呢?”

還是搖頭。

折騰一番後,梁淮拍拍手坐到一旁,說:“沒什麽大問題,養着吧,沒有太好的辦法。”

醫生之前也是這樣說。膝蓋這個部位比較特殊,除非一整天都不動,只要走路,膝蓋就會承受壓力。

容夏養了幾個月,現在已經很少覺得不适了。

“腰和肩膀呢?要不要按一按?”

容夏向後仰着頭,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嗯”。

成為大明星之前的容夏非常坐沒坐相,一坐進沙發裏就整個人陷在裏面;後來長時間拍戲,腰有點受不了了,年紀輕輕就有了腰肌勞損的前兆。

巧得很,梁淮的爺爺曾經經營過一家按摩店,梁淮從小耳濡目染,對這些非常了解。

從前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幫容夏按腰。

容夏趴在床上,腰腹和半截後背都露在外面。

梁淮靈巧的手指在他瑩白的皮膚上按壓着,膚色差帶來了微妙的色情感,揉捏後皮膚上留下的紅痕更加讓人浮想聯翩。

梁淮手上忙活着,眼睛還一直盯着容夏的後腦勺。

那裏有一簇頭發立起來了,随着自己的力道一顫一顫的。

“啊——!!!”容夏扭過頭來,臉都皺成一團,“那裏很疼!”

“是有點僵硬。”梁淮稍微用了點力氣,揉着容夏腰部左邊的肌肉,“你就不能在沙發上好好坐着嗎,非要整個人癱在上面。”

容夏不服氣地甩甩頭,頭頂那簇呆毛也跟着得意地甩了甩。

膝蓋和腰腹之後是肩膀。

現在容夏的上衣已經完全褪下了,一整個上半身都裸露在外,褲子也在剛才被拽下了一點。

梁淮視線閃爍,眼睛眨了眨,最終看向了一旁的床單。

手掌下的皮膚細膩柔嫩,觸感極佳。

“好了。”梁淮有點熱了,他清了清嗓子,說,“最近拍戲很累吧?感覺你肩膀有點僵硬。”

容夏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有一點,而且酒店的枕頭太高了,我枕着不舒服。是不是也有影響啊?”

“肯定有影響啊。枕頭不要枕太高,床墊也不要睡太硬,對骨骼都不好。”

“真的啊?”容夏鼓着嘴,“那我明天去換一個枕頭。”

說着,他發洩一般錘了錘身後的枕頭。

梁淮看了好笑,搖了搖頭。

笑過之後,苦澀慢慢湧進心頭。

這話他以前就跟容夏說過,看來這人早就忘了。

容夏不在意裸露身體,上次對段寒說可以發展長期的關系也确實是內心所想——肉。體和欲望都不是會讓他難堪的東西,他這個年紀、身處的這個環境,讓他能夠很輕易地将感情和身體區分開。

但即便是這樣,面對梁淮時這種絲毫不扭捏不避嫌的态度也實在太過。

說起原因,大概是因為在容夏心裏,梁淮并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前任。

他和梁淮的關系,更像是一段各取所需的crush。

那時容夏剛和段寒分手。

年輕人談戀愛沒個定性,小年輕分分合合再正常不過。容夏思考了很久,還是覺得自己和段寒合不來,提出了分手。

跟初戀分手這件事并沒有讓容夏有太多悲傷或憂愁,但也絕不是毫無影響。

他決定出去散散心。在這樣的狀态下、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裏,他遇到了梁淮。

彼時正巧碰上那座城市最最有名的那家甜品店推出情侶免費的活動,梁淮站在門口,一眼見到路過的容夏,二話不說拉過人,吧唧一口親在臉上。

“情侶,”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容夏,沒什麽表情地對店員說,“可以免費嗎?”

按道理來說,肯定是不行的。店員見多識廣,一樣就能看出這兩人之前絕對不認識,只是被随手抓來湊數的。

但大概是梁淮的表情太坦然了,坦然到店員甚至有些懷疑:或許,這兩人真的是情侶也說不定……

于是,這個情侶免費的活動,就這樣被梁淮騙到了。

容夏雖然覺得冒犯,可他從未見過像梁淮這樣的人,心裏又覺得有趣。

一番攀談之下又意外得知,兩人竟還是老鄉,都是出來旅游的。

梁淮是個師範生,工作的學校已經定下來了,趁着開學前還有時間,趕緊跑出來浪。

他對容夏一見鐘情,嘴上不說,可眼神裏時刻透漏着迷戀。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他已經單方面墜入了愛河。

他知道容夏剛剛分手,并不想開始新的感情,但又實在無法放手。

思來想去,他提出了一個想法:他想和容夏做一個月的情侶。

這一個月裏,他們就像普通的情侶一樣交往,一個月後就分開。

他保證絕不糾纏容夏,也不會以此要求容夏為他做些什麽。

“你不用有什麽負擔,我只是想滿足我自己的這點好感。”梁淮靠在酒店房間的門前,一臉坦然地對容夏說,“一個月,怎麽樣?”

容夏同意了。

那一個月的時間很快樂。梁淮是非常浪漫、非常有情趣的人,他很懂生活,也很懂愛情。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容夏時常覺得浪漫得不像人間。

第一次發生親密接觸時,容夏看着梁淮背上那一片巨大紋身,微微愣住。

他紋了一顆樹在身上。

背上是樹稍開出的潔白花朵,左臂是棕色的樹幹和綠色的葉片。

小臂還有幾只蝴蝶。

梁淮難得有了些手足無措,不好意思地摸摸臉,問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有。”容夏慢半拍地笑了,“很漂亮。”

梁淮盯着他打量了一會兒,像是在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幾秒鐘後他不着痕跡地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覺得奇怪。”

容夏認真地說:“不會,我覺得很酷。”

得到了誇獎自然是開心的,不過很快梁淮又搖頭嘆了口氣,“紋這個的時候沒想過以後會當老師,現在好了,我夏天也只能穿長袖了。”

容夏用指腹勾着他腕上分叉的枝條摸索幾下,遺憾地說:“這麽好看的圖案只能藏起來,有點可惜。”

不過,他們總歸是要回到人間的。

一個月到期後,他們離開了那座邂逅的城市,回到了兩人的故鄉,也結束了這段短暫的情人關系。

梁淮果然如之前所說,主動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再沒有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

兩人不常聯系。

看似不着調的人做起了教書育人的工作,也漸漸地遠離了容夏的世界。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營養液和作者專欄收藏(大聲

明天要上夾子啦,所以明天的更新晚一點,在晚上11點,再之後就恢複晚上九點更新,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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