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蘇家村

回到屋裏，兩個才八個月大的孩子不樂意睡着，一個先哭，另一個也跟着哭。院子外面的喪屍聽見動靜拍得拍得更起勁，葛秋麗過來抱孩子：“毛蛋放我們屋裏吧！我來哄！”

毛小莉不太高興，對丈夫抱怨：“你爸老是抽煙，毛蛋才多大就讓他吸二手煙！”

“這有什麽，我和我弟弟妹妹從小都是這麽過來的，一點事都沒有。”蘇松不以為然。

毛小莉見丈夫不上心，氣得擰了他一下。

“幹嘛啊，我煩死了，我妹妹在外面你都不擔心的嗎？”

“我是能出去找人還是怎麽的？我自己兩個小孩子都照顧不過來了，你妹妹又不是沒有自己爹娘擔心。”

蘇松皺眉：“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那是我親妹妹，你是做大嫂的，長嫂如母，平時小沅對你多好啊。”

毛小莉翻白眼，将女兒抱塞到蘇松懷裏：“你爸媽就是重男輕女，有多疼毛蛋就有多不搭理小妮，剛才進來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在哭，她一眼都沒斜小妮一下，我關心自己女兒就夠忙了，你看，你女兒就在你眼前哭，你都不哄一下，只顧着你妹妹！”

蘇松被老婆的無理取鬧氣到了，抱住女兒輕輕拍，生氣道：“這怎麽能一樣，我妹妹在外面很危險，小妮就在我跟前，我當然也疼她的。”

“得了吧，別總一口一個妹妹的，蘇涵也是你妹妹，怎麽沒聽你們一家人多提她一句，連她的手機號碼都沒有，說出去笑死人了，你就是虛僞！”

“毛小莉！”

小妮哭得更大聲了，蘇松忙收住怒容繼續拍孩子後背。

毛小莉戳了丈夫一下，滿意地躺下睡覺不再搭理他。蘇松喊了她兩聲都沒反應，獨自生悶氣。哄睡了女兒後，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忽然他聽見了汽車喇叭聲，就那麽急促的一聲，在寂靜的村子裏格外響亮。睡不着的蘇松一下子就驚得坐起來，不過他坐着聽了許久，沒有再傳來第二聲。

不遠處的村口，邱雲光懊惱地錘大腿。

“沒事沒事，就一聲而已。”賈希媛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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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過來了。”邱雲光悶聲說。

“沒事，我們在車裏悄悄的，它們又進不來。你是太累了，這樣吧，我們睡一覺，很快就天亮了。”賈希媛牽着他的手，溫柔安撫，這一路她受傷不方便，男友對她不離不棄，兩人感情急劇升溫。“後面東西太多了椅子放不下來，你睡我腿上吧。”

前車是蘇涵與蘇沅的車，最前面的是賀炜聰，他帶上武器下車，過來敲蘇涵的窗戶。

“村裏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現在就回家，你們小心，等天亮再回家吧。”

蘇涵點頭：“你小心一點。”

說完賀炜聰就出發了，他的車很快消失在蘇涵視線裏。車門窗戶都緊鎖着，蘇涵跟蘇沅在車裏睡着了，等她再醒來時已經天色微亮，她發現自己躺在妹妹腿上，小心坐起來，就覺得腰酸背痛腳抽筋，她深呼吸着緩過那股勁，見蘇沅睡得很香，就輕輕把她扶過來躺在自己腿上。

就這樣，蘇涵腿上躺着妹妹，發呆地透過前擋風玻璃看着熟悉的村子，心情有些複雜。她在這裏出生長大，這是她的家鄉，可她一直很逃避回來，她總覺得外面的出租屋才是她的家。以前她還暢想過等和賀炜聰結婚，她就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了。

別想那麽多了，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做自己該做的，盡自己該盡的責任，得不到的東西不要強求，現在只有生存是她最應該重視的問題，感懷傷秋都是浪費時間。

過了一個小時，蘇沅也醒來了，她關心蘇涵的身體。

“姐，夜裏你突然呼吸很重，怎麽喊你都喊不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還是頭痛？”

“沒事的，你準備好了嗎？我去喊邱雲光和賈希媛，我們先帶路他們去賀家，我再送你回家。”

叫醒邱雲光他們後，蘇涵就發動汽車。白天裏更能看清楚村子的情況，村子裏到處都是喪屍，它們堵在村民家門口砸門，聽見車聲就轉頭朝他們追來。在賀家門口能夠看到五六只喪屍屍體，喪屍的血肉都腐爛發愁變黑，從外表看不出是之前就被打死的，還是昨晚賀炜聰的手筆。見門好好鎖着，蘇涵就知道賀炜聰昨夜成功到家了。

“我來敲門！”蘇沅拿棍子伸出去撩兩下門上的鐵環。

賀炜聰很快出來開門接邱雲光賈希媛進去。

“我媽情況不太好，我一夜沒睡，打算等一下去找巫娘娘求藥。”他的臉色很難看，蘇涵姐妹倆安慰了他幾句，他苦笑，“我就不送你們了，你們千萬要小心。”

“不知道賀阿姨怎麽樣了，如果是平時還可以送她去鎮上醫院，去省城也行，現在這情況難辦啊。姐，等一下你要去照顧賀阿姨嗎？賀阿姨以前不喜歡你，如果感受到你的真心一定會同意你和炜聰哥的。”

“再說吧，我還得養傷。”

“對哦！那姐你還是別去了，好好養傷別落下病根。”

甩開緊跟着的喪屍，拐過巷子就看見蘇家的院子，門外有兩只喪屍在徘徊，見來了車就沖過來。

蘇沅捂着嘴眼泛淚花：“那是山伯和九嬸，他們怎麽也——”

“小沅坐好。”蘇涵踩油門撞上去，兩聲悶響，兩只喪屍被撞倒地，飛出三四米遠。踩剎車，拿武器，開門，蘇涵上前去兩棍子砍斷對方的頭顱，斷腿還想要爬起來的喪屍頓時摔落在地，不再動彈。

“小涵！”

門打開，蘇涵回頭，對上一張張震驚的臉。

看着一張張熟悉的臉，蘇涵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她拔出武器，挨個喊人：“叔叔嬸嬸，大哥二哥，我和小沅回來了，你們把她接進去吧，我先回家了。”

蘇沅已經哭着撲上去了，蘇涵上車掉轉車頭，她養父母家在後一條巷子裏，透過後視鏡，她看見親生父親蘇衛軍還在看着她。換做以前，她大概心潮澎湃，覺得這是“父親如山般壓抑的關愛”，但現在她只是收回視線，不再去看。

車子進村的動靜還是不小的，蘇衛國家也聽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回來了。村子裏這些年人越來越少了，年輕人待不住，都往鎮上去發展。外面的女人也不願意嫁進來，嫌棄太偏僻了，年輕人結婚後都在鎮上住，慢慢的村子裏就剩下中老年人了。從昨天開始，村子裏陸續有人逃難回來，剛開始時他忙着去鎮上接住校念書的兒子，一時沒想起來女兒，見有年輕人逃難回來才想起，于是接上扯開的電話線開始打電話，結果打不通。

“她就是沒心沒肺，也不知道打個電話來問我們有沒有事，這個女兒白養了。”王月娥邊念叨着邊揉面。

“好像不對啊，是不是有車停在外面了？”蘇衛國趕緊穿鞋去院子，爬上梯子看外面的情況，入眼是一輛面包車，然後那只隔壁鄰居喪屍砰一聲倒在地上，滾了幾圈，青灰色的臉對着他，血紅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額頭有一個血窟窿。

有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蘇衛國喊了一聲：“誰啊。”

“爸，是我。”

“小涵回來了？”蘇衛國趕緊下梯子，蘇涵從小門進來，沖他點頭，“爸，我回來了，把門全打開吧，我把車開進來。”

“你這妮子怎麽突然就回來了！等着我去拿鑰匙。”

王月娥從廚房探頭：“小涵回來了？沒被怪物咬傷吧？”

“沒有，您就放心吧。”

車子開進來，蘇衛國趕緊關上門上鎖，忍不住再次爬上樓梯看外頭的屍體，“嘶”一聲往下爬，下來圍着蘇涵轉：“你怎麽敢下手，那是你隔壁的老扁叔！你的頭怎麽了？”

“以前是老扁叔，現在不是了。爸，媽，我很不舒服想睡一覺，你們把車裏的東西搬出來吧。”她說着看見了廊下挂着的風幹雞鴨，還有狗肉，那應該是大黃，每次她回家大黃都會搖着尾巴來蹭她的腳，她去哪裏大黃都跟到哪裏。看來家裏為了将一切會發聲引起喪屍注意的家禽和狗都殺了。她抿了抿嘴，“我不舒服，先進屋睡覺了。”

蘇涵簡單交代好就回自己房間倒頭就睡。耳邊有養母壓低的念叨聲“不換衣服不洗手，一身臭死了就往床上躺……”，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安心，下一秒就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臭丫頭。”王月娥拿着擀面杖回廚房，想了想又去房間喊兒子。“你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