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蘇天寶

十六歲的蘇天寶戴着耳機躺在床上蹬腿，王月娥看了就眼睛痛：“你一個男孩子老是搞什麽怪樣子！減什麽肥你的腳細得像筷子了！”滿是面粉的手去扯兒子的耳機。

“媽你幹嘛啊！”

“你姐回來了！”

蘇天寶眼前一亮：“真的啊？”奔下床跑到隔壁房間。

“天寶穿鞋！”

王月娥對着這兒子真是有操不完的心，提着拖鞋追過去，就見兒子趴在女兒床邊推她。

“姐？姐？姐你是怎麽回來的你好厲害呀！媽，姐身上好燙啊。”蘇天寶有些茫然地回頭。

“燙？你先把鞋穿上。”王月娥伸手來摸，詫異道，“還真的好燙，這是發燒了啊，不會是被怪物咬了發燒吧？”

蘇天寶咻一下竄下床，躲到王月娥身後。

“出去出去，你先出去，去跟你爸說。”

“哦！”

王月娥把門鎖起來，然後将女兒全身衣服都扒下來，過程中她緊緊抿着嘴，動作特別快。扒拉一遍後，她狠狠松了一口氣，從櫃子裏拿出薄被子給她蓋上，開門出去。

蘇衛國和蘇天寶站在門口等着：“沒事吧？”

“沒事，沒有被怪物咬，家裏有退燒藥我去拿，衛國你去燒點熱水我給她擦擦，身上臭死了！”

等擦身好喂過藥，王月娥就出去了，她按原計劃蒸饅頭，随手洗了一把米熬粥。

蘇天寶轉移陣地，拖了一把躺椅到蘇涵卧室躺着抖腿，蘇涵醒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發現，蹦過去：“姐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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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涵看着這個弟弟，伸手摸摸他的頭：“爸去學校接你了吧？”

“是啊，當時我真是吓死了！姐你不知道當時我在上體育課，老師讓我們跑八百米，哎喲真是累死我了！我就偷偷躲到花壇裏休息，突然就看見一個同學把另一個同學給咬了，我還以為他們在玩呢，然後那麽大一塊肉！”蘇天寶用手比劃，“就被咬下來了，血噴得到處都是，把我吓得半死！然後我機靈啊，立刻跑了，我跑出校門到小賣部去，在那裏躲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爸就找過來了，我在閣樓看見他趕緊喊，不然爸就進學校那個魔窟了。”

“沒事就好。”蘇涵低頭看自己身上，“媽給我換衣服了？”

“是啊，媽說你好臭，給你擦身了。姐，你是怎麽從A城回來的，還帶了那麽多東西！”

“我和你小沅姐炜聰哥一起回來的。”

飯桌上，蘇衛國也詳細問了，得知侄女也回來了滿意點頭：“你們在外頭就該互相幫助，能回來就好，咱們村裏偏，人也少，好好躲着等政府把怪物滅了，我們就安全了。”

“你的頭是怎麽了？賀炜聰打你了？”王月娥冷不丁問。

“不是，是我一個同事失手用煙灰缸砸了我。”蘇涵摸了摸頭，對養母感激一笑，“謝謝媽幫我換紗布。”

“正好家裏剩了些你弟之前磕破膝蓋用的紗布，你的傷口都發臭了！”王月娥擺手，“不說了，都要吃不下飯。”

吃過飯，蘇涵去洗碗，洗完碗後幫忙搬東西。沒錯，面包車裏的東西蘇衛國還沒搬完，他說：“太多太亂了，你這是把人家店裏全搬空了吧，得花多少錢！你們年輕人就是浪費，家裏有米有面，買這麽多方便面餅幹做什麽，這東西一點營養都沒有，又死貴死貴的。”

蘇天寶在一邊嚼着巧克力豆：“我喜歡，我愛吃。”

“不用錢的，外面都亂了，我們到超市搬東西沒人管。”

蘇衛國震驚得手抖，險些被砸到腳。

“不用錢的？哎喲真的啊？”

王月娥在院子裏搓衣服，聞言也吃驚了：“真的沒付錢，沒人抓你啊？你要是坐牢了家裏可沒錢贖你，以後你就嫁不出去了！”

“真的沒有付錢，爸媽，我覺得以後都不會安全了，我們得把村子圍起來，遠一點再把進村子的路封住，這樣才能保住蘇家村。”

王月娥擦擦手：“外面真的這麽亂了啊？”

“爸去學校接過天寶，應該看過外面的情況。”

“那倒是真的，一個個都跟瘋了一樣見人就咬，我開着摩托車一下都不敢停，好在天寶機靈躲了起來，村裏不少人家的孩子在鎮上讀書都沒回來。”蘇衛國繼續搬東西，家裏正好有一間堆放雜物的矮房，他将雜物騰出來，補好牆體窟窿，還往屋頂鋪了兩層幹稻草，這才将東西塞進去。

“這汽油好！以後反手賣出去都能賺錢。”蘇衛國看着滿滿當當的雜物房十分高興，從知道這些的東西是免費的之後，他就怎麽看怎麽順眼了。

“爸，有一些是小沅的份，到時候我收過去給她。”

“這樣啊，那好吧，要收拾多少給她？”

“我心裏有數，我來就好。”

下午蘇涵又睡了一覺，直到夜色降臨才醒來。這一覺醒來她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路途的緊張疲憊得到緩解，人也不發燒了，她現在懂得保養珍愛自己，晚上親自熬了紅棗粥來喝。王月娥說她“沒有小姐的命偏有小姐的身”，她也當聽不見。

這個家養大她，她記恩。從她工作到現在，她一直在反哺這個家，這個家她是有貢獻的，她腰杆挺得直。

她只需要将家人看做是團結合作生存的好夥伴，這樣就夠了，情感需求不必強求，多餘的心傷更是完全沒必要嘛。

再說了，養母并不算是個壞人，她只是性格如此，嘴上不饒人。她以前就不因養母的脾氣而生氣，現在連傷心都沒有了，自然心如止水。

一鍋粥，一家人分着吃了。晚上她早早睡着，這一次她再次做夢了，夢境像一個童話，她看見一尾紅色金尾的鯉魚在青碧色的池水裏肆意游來游去。

金色的尾巴甩啊甩，她就這麽看着，心情似乎也跟着飄揚歡喜起來。

醒來時她的心情特別好，如果照鏡子的話，大概能看見自己嘴角還帶着笑意。她就怎麽心情頗好地穿衣洗漱，淘米做飯，王月娥見她做的早飯比平常多，眉毛一豎就要念叨，蘇涵說：“我最近胃口變大了，一會兒還要出去清理喪屍，需要吃飽一點。”

王月娥就啞火了，她看着跟往常似乎很不一樣的女兒，想起昨天見到的趴在門口的怪物屍體，突然就有些怵了。

“哦、哦！那就多煮一點吧。”同手同腳出去了。

吃過早飯，蘇涵開始做準備，他們家在巷子最後一間，同一排還有三家人，只要把巷子的喪屍處理掉，再把巷口堵住，這一排就能安全了。她決定從這條巷子開始向外清理，當做磨煉，實戰鍛煉。

“爸和天寶先看着吧，喪屍的弱點在頭部，砸爛它們的頭或者直接砍下來，它們就不會動了。”

蘇衛國一臉沉重，蘇天寶一臉躍躍欲試。

半個小時後，兩人都一臉菜色，蘇天寶忍了忍，還是蹲下吐了起來。

看着最後一具屍體，蘇涵的心情其實也很低沉。這些喪屍跟外面的不一樣，她認識它們以前的模樣，有人給過她零食，有人給過她從山上摘下來的果子，也有人背着人擰她的臉，說“你不是你媽親生的，前面巷子你小叔家才是你親生的爹媽，你到底知不知道？小沒良心的小妮子！”

不管好不好壞不壞，全都死去了。

她将面包車開出來堵住巷子口，剩餘的縫隙蘇衛國從家裏拿來木頭柴火塞住，這樣就算安全了。

“爸，現在天氣熱，屍體不能堆着，先搬到後山上吧，之後再讓各自的家人去料理後事。”

“成！天寶過來幫忙！”

“我不想去好臭好髒啊。”

王月娥連連擺手：“你進去吧！用不着你！我和你爸你姐、我和你爸來弄就行了！”

不過王月娥不是個能吃虧的人，她挨個敲鄰居的門：“我家小涵将怪物打死的，你們躲着不出來就算了，現在總該出來出出力氣搬屍體吧？我家出力打怪物，沒道理也得我們搬屍體哈！你們一家搬三具，你們要是不搬的話，屍體在你們家門口臭了爛了我也不管啊！裏頭可有你們自己親人，小扁，你爸就在外頭躺着呢！”

蘇天寶捏着耳朵蹲在門口，覺得他媽真是厲害。

蘇衛國覺得尴尬極了，拉妻子：“別喊這麽大聲了。”

“怎麽了怎麽了，我怎麽就不能喊了，難道我說的沒道理呀，自家人都不心疼，還要我們外人心疼個屁咧！哎喲！”

有喪屍撞面包車，王月娥吓得破音，拉着丈夫趕緊進屋，再把兒子踹進去，丢下一句：“趕緊搬，做人要厚道！”砰一下把門關了鎖起來。

“媽，這樣能行嗎？”蘇天寶揉着屁股。

“怎麽不成？這世上再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姐回家多慘啊，頭都破了，還發高燒，才好一點才出門打怪物，有點良心的人都不該盡扒着咱們家使勁，走走走進屋去，去給你姐倒倒水捏捏肩膀。”王月娥高聲說完，自己偷偷躲在門口聽動靜。過了大概五分鐘，她聽見鄰居開門了，之後，其他兩家也開門了。他們小聲議論着，腳步聲慢慢走遠，她再爬上梯子上圍牆向後山方向看，果然看見他們兩兩成雙，一人扛頭一人扛腳将屍體搬上後山了。

隔壁鄰居家的婆娘正好也擔心地扒着圍牆張望，轉過頭來看見王月娥，王月娥一點都不尴尬，朝對方點點頭，然後念着：“我給我家大功臣做點心去！”滑溜下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