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賠

古月門,窮們弟子早離家。

出師門歷練的時候,每人只允許帶走十兩銀子和随身靈器。

美其名曰,小門派弟子要有生存的能力。

出門派三月來,秦悅靠着畫符、捉鬼、除妖,勤勤懇懇,好容易才攢下些銀子,租了這院子落腳。

這下,怕是傾家蕩産都賠不起!

這院子,租過來的時候,雖有些破敗,但面積不算小,至少也值上千兩吧。

秦悅此時簡直欲哭無淚。

一旁的俞衡渠聞言松出口氣,寬慰道:“秦姑娘勿擔心,屋主那兒,我去賠罪,到時多給銀子修繕,想必屋主,也不會過多為難。”

秦悅當然知道這是銀子的事,可關鍵是,她沒銀子啊!

遂小聲含糊了一句:“我,要完~~”

也算與這位俞公子共患難過,實在不好立馬刻薄人家的銀子,再說,玉山道院,上玄門之一,弟子怕是不好打交道,她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她今日真真是,無妄之災!

玄門修士,耳力不凡,不待再次錯愣的俞衡渠反應,對面的秦姑娘,似乎想到了什麽,雙眼晶亮,興致勃勃對着他道:“俞公子,我先前跟你商量的二八分潤,可以嗎?”

這次俞衡渠反應很快,忍不住看了一眼萎靡在地的朱十一,口中自動回道:“還是一九吧,我一,你九。”

“不然,全給秦姑娘亦可,算是我的賠罪。”

雖然,他并不清楚,這朱十一到底值多少懸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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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心頭瞬間一喜,在心中肯定了這位俞公子,真是個好人!

先前惱人家,讓她受了池魚之災的一點念頭,也抛諸了腦後。

明明朱十一才是罪魁禍首嘛!

窮逼師門十年的言傳身教,肯借銀子的都是大好人,肯給銀子的,是大善人!

看,就是這麽樸實有用的價值觀。

秦悅遂十分不舍道:“做人不能太貪心,人是你抓的,我就搭了把手,還是你九,我一。”

既然這位俞公子願意跟她分懸賞,那她,“咱們就這樣愉快的,決定啦!”

俞衡渠見對面的姑娘眉目彎彎,顯然心情甚悅,他反駁的話直接咽下懷,不自覺的就想同意她的提議。

跟人同分一份東西,似乎,也不錯?

至于誰多誰少,俞衡渠并無執念,遂不再出言反駁眼前的姑娘。

被一直忽視的朱十一,絕望過後,聽到此處,簡直要氣瘋了!面上顯出瘋狂,雙眼陰毒地盯着二人。

尤其是對秦悅,心中将這女子恨毒,他今日算是栽在此女手中!

玄門老魔,将自己的落敗,統統怪罪于秦悅的偷襲上,卻是将一旁廢他丹田的俞衡渠輕輕放過。

畢竟,就算是被廢了丹田,他能活多久,生死如何,現在是被掌握在俞衡渠手中的!

二人不及再推讓,被這樣窒息的目光一盯,雙雙回身看去朱十一。

秦悅将朱十一臉上的怨毒,看得一清二楚,瞬間就氣樂了,俏臉一沉,铿锵語氣問道:“朱厭山人,小女子剛剛就想問了,是誰給你的錯覺,敢将天下的女子任意當成你的玩物!”

俞衡渠立在一旁,看清風湧入,女子衣袂飄飛,妍姿俏立,面上一片堅韌剛強,似乎這件事、這句話對她很重要,又覺滿天撒下的陽光,皆落在她一人身上。

秦悅自來到這個玄門修士的世界後,妖魔鬼怪見識過了,然最難受的是弱肉強食、男尊女卑種種,不斷挑戰着她前世樹下的道德底線。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環境如此,唯有忍耐。

“我家的門,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誰給這老魔的勇氣,拿她作人質!

秦悅想到這兒,依然是氣難平。

自打出師門來,登徒子,采花賊,玄門敗類,見得可不少。她秦悅,不介意讓他們嘗嘗,前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鐵拳!

“俞公子,我見你受了那老魔一掌,要不要調息一番?”

秦悅見俞衡渠面色有些蒼白,看了看門窗不存的屋舍,只平日裏打坐的偏室尚算完整,遂指着偏室道:“那間屋子,是我平日裏打坐用的,不介意的話,去那裏調息?”

俞衡渠受的那一掌,并沒有多嚴重,已是暗中調過靈力,本欲拒絕,聞此言,一句“不用了”瞬間吞回肚腹,出口的就變成了:“有勞姑娘!”

秦悅将人引入偏室,示意自便,自己轉身退出去,“我去盯着朱厭老魔。”

這樣的玄門老魔,誰知道有沒有什麽後手!

俞衡渠見人出去,白玉的臉上泛出層紅暈來,卻也不敢辜負秦姑娘好意,三日未歇眼,不如乘機打坐片刻。

想到此處的俞衡渠盤上雙膝,開始慢慢調息體內靈力。

随手将房門帶上的秦悅,轉頭就見渙倒在一堆亂石旁的朱厭山人,挑了挑眉。

她剛剛雖信誓旦旦說要拿這老魔領懸賞,可惜,也只是口中說說罷了。

青州道十三散人的報複,她可惹不起!

而那位俞公子,出生玉山俞氏,就沒有這個煩惱啦。所以,她硬生生分了人家一成懸賞,着實是有些臉厚。

秦悅看着壞得不成樣子的院子,按着胸中良心,警告自己:“做人不能太貪心!”

人家已經答應分你一成了,估摸修院子是勉強夠用了。

“篤、篤、篤!”

一陣帶着幾分試探,顯得小心翼翼地拍門聲響起,秦悅便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他們幾人打鬥動靜可不小,屋子都被拆了大半,這都停下好一會了,也該有人上門來探個究竟了。

“裏面有人嗎?”

聽着聲音,是隔壁家的鄰居,接着又響起了幾聲拍門聲。

秦悅見躲不過,用帷帽遮住面容,貼着門縫将門打開一溜,外面皆是四鄰,普通人。

她并不想這些人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事,也不想他們和玄門老魔照上面,畢竟于這些凡人而言,是禍非福,徒增是非。

于是将手中靈劍一亮,客氣道:“多謝各位關心,剛剛,進了個小賊,已經打跑了。”

“盜賊啊!”一衆人驚呼,皆倒吸口涼氣。

“哪裏來的賊啊?看清長什麽樣了嗎?”

“報官了嗎?”

“那咱們快回去抄家夥,說不得,要跑進咱們家!”

“不能吧,這麽大動靜,是賊?”

“莫不是女俠你,惹來的仇家吧?我們這裏的,可都是清白人家!”

衆人七嘴八舌,漸漸議論開來,看秦悅的目光開始懷疑起來。

秦悅無耐,“真是賊,已經打跑了,諸位回吧。”

說着就想關門,畢竟她與這些人也不熟,更不願和他們歪纏。

而周圍的四鄰,也只知道這裏被租給了一個獨身姑娘,大部分人連面都未碰上過,今日見這姑娘,居然是手裏拿劍的,那定是江湖人士了。

刀頭舔血,怕不是善茬!

尚且沒住幾日,就鬧出這麽大動靜,說是進賊了,誰信?這以後,萬一連累到四鄰怎麽辦?

于是就有那心思遠的,互相對視一眼,這女俠他們是不能怎麽樣,可租這房子的房主,他們還是能夠得着的。

于是,秦悅關上門沒過多久,這拍門聲又響起。

“啪、啪、啪!”亂七八糟,又帶着急切。

“開門!”

很好,她真正的大麻煩來了!

玄門修士記憶一向不錯,這是屋主的聲音!

看了一眼陰沉沉的朱十一,秦悅不太情願的将門再次打開,果然是屋主,身後還帶着一個灰衣小厮。

“我聽說進賊了?怎麽回事?動靜還挺大!”

“我說姑娘,我這院子租給你,是看你獨身一人,身家清白,不然我這屋子,是不能租的呀。”

找上門來的屋主,已過不惑之年,祖上也曾闊綽過,自稱耕讀傳家。

秦悅租住的小院子,就是他祖上攢下的家財,只是人到中年落魄了,才将宅子租了出來,好歹能補貼家用。

秦悅雖窮,那也是玄門修士,倒不會不濟到真的睡大街去。

秦悅見屋主找上門來,心內尴尬,這事遲早得面對,人家的院子,人家有知情權啊!倒不好像前面那些人,胡亂打發走,遂心一橫,将門打開,請了人進來。

屋主口中還待訓斥的話,擡頭見自家已經不成樣子的老院子,啞然失聲,接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你!你!”他用手指着秦悅,臉上青紅交替,明顯氣壞了。

任誰看自己家好好的院子成了這樣,也是要發飙的。

身後的小厮機敏,趕緊上前給老爺順氣,生怕有個好歹。

“抱歉,真的是進了賊!我賠!”秦悅拱手揖禮,誠懇道歉,“損壞的所有東西,我都會賠償,您消消氣兒。”

屋主氣得快閉過氣去,好容易哽上口氣,大喝一聲:“你怎麽賠!”

這還是因為秦悅是女子,他客氣了幾分,沒直接上去揍人的緣故。

秦悅臉上浮出絲絲尴尬,試着商量道:“這院子我繼續住着,損壞的東西,我會原樣修好,您看,能成嗎?”

屋主面色陰沉似水,半響沒發一言,他先前只顧着生氣,此時為了索賠,細看之下,院子裏面分明有血跡!

而且這損壞的程度,就是幾個壯男丁,也要拿上工具費翻工夫,才能致如此模樣。

這能是進賊?!

屋主自認還是有點見識的,這秦姑娘此時還算客氣,誰知道究竟是個什麽人!也不大像李二那些人說的,江湖女俠。

屋主這心裏悔呀!面上陰晴不定起來。

“這裏損壞的東西,我賠。”

正當秦悅和屋主陷入僵局時,一聲“我賠”插入二人中間。

俞衡渠推門而出,先對着秦悅微微颔首,眼睛瞟了一眼被秦悅用障眼符遮擋起來的朱十一,直接解下身上銀袋,徑直遞給屋主道:“可夠?”

玄門高士,皎皎如月,明、慧若仙。

屋主沒料到這院子裏還有人!

失神地看着走出來的仙門公子,對着遞至身前的雪青錢袋,哪裏敢讓這樣神仙般的人物久等,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看也沒看,脫口而出:“夠了!”

秦悅阻攔不及,二人一遞一接間,完全沒給她插手的機會。

“不行!”

“俞公子,這屋子我自己賠。”

秦悅斷然拒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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