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靈劍
“啪!”
為了不引人耳目,秦悅貢獻出一張粗淺障眼符,擡手按在了籠朱十一的麻袋上,打算騙騙沒有靈力的凡人。
她奔進客棧,直接點了兩間上好客房,倒不是她一個窮鬼,非要打腫臉充胖子,而是有朱十一這個把柄在,須得找個幽靜不易被人打擾的環境。
再說了,她敢讓自己的大債主,去跟別人擠通鋪?
二人将要住的房間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秦悅提議道:“要不俞兄你……”
話音剛起,俞衡渠如臨大敵。
他眼神堅定,語氣認真,語速極快一氣兒說道:“今夜我守着朱十一,阿悅姑娘早些休息!”
秦悅:她也沒打算跟他搶來着。
算啦!
“那有事,你叫我?”
俞衡渠見秦悅應承,松了臉上微微緊張之色,恢複了一貫的溫潤知禮,微微颔首道:“好!”
秦悅忍不住反思片刻,昨夜她是不是真的很過分?
一夜風平浪靜。
許是前面遇見的奇葩事情太多,接下來幾日,兩人算着時間,沒有再夜宿荒野,倒也一路暢通,十分順遂,一度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直到俞衡渠,将馬車穩穩當當地駕進了河陽城中。
趙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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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想起自己身上的麻煩,誰知道趙氏有沒有記恨她,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俞兄,趙氏我就不去了,我外面尋間客棧等你,你事情辦完了,再尋我便是。”
俞衡渠并未多問,君子之交,有的事并不需要點明。
“阿悅姑娘,我恐怕要兩三日才能來尋你,你有事去趙府找我。”
“好。”
見秦悅點頭,他才獨自駕着馬車往趙府而去。
二人一左一右奔向不同方向。
***
喪幡鋪府,哭聲震天。
趙氏仙府內,凡是活物,哪個敢不露出悲意,猶如剛死了爹娘般,怕是不好見明日的太陽。
一月來,趙氏門下弟子、門徒們輪流在府內哭喪,堪稱情真意切。
“家主,玉山道院送人來了!”
一名弟子連撲帶爬,奔向已經停靈一個多月的靈堂,語氣雖急,卻并不敢大聲喧喝。
他禀報的事很重要,可少主的靈位更不允許驚擾。
這一個月來,随着不斷提高的懸賞,送人過來的有很多,可是,四大上玄門的人,還是第一次有人上門!
靈堂前,趙涉夫婦日夜不息地守在唯一兒子的棺木前。
已近古稀之年的家主趙涉,得知兒子死的那一剎那,一夜須發盡白。
他此生唯有一子,這場浩浩蕩蕩的喪事,是他這個當爹的給兒子操辦的,實乃白發人送黑發人!
人間悲事莫過于,唯一的兒子死了,還找不到兇手。
接連幾場招魂儀式,趙公子的魂魄消失得無影無蹤,懷疑是被兇徒直接打散,亦或者是困在了某出,不得往生。
一月前的趙涉,差點一劍殺了靈堂前幾次哭暈過去的小趙夫人,溺子如害子!
當着兒子的棺木,到底沒狠下心來。
只剩滿心傷痛,恨欲絕,攜殺氣沖天。
卻偏偏找不到可以報仇的人!
所以才有後來河陽趙氏家主,哭去四大上玄門之事。
趙涉此時面無表情側坐一側,面上是垂垂老矣。
小趙夫人守着一個喪盆,不斷讓人往裏面添紙錢,青煙滾滾,直上房梁,唯恐兒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委屈。
火光映照之下,顯出她一張如死灰般的枯槁面容。
身為一個女人,她知道她這一輩子所有的意義就在趙松這個兒子身上,不是因為兒子,趙涉壓根不會多看她這個農女一眼,更別說立她為夫人。
小趙夫人口中一遍一遍重複道:
“松兒啊,你放心,娘親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上路的,你生前看上的那名女子,為娘一定給你找到,讓她跟你結陰婚,去地下服侍你。”
如果不是她家松兒被那女子揍了一頓,回家來又被當爹的罵了一頓,如何會有後來的事?
說不得她家松兒,如今還好好的活着。
至于她家兒子當登徒子,先調戲的別人姑娘之事,小趙夫人選擇性地遺忘而去。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她相信自己夫君會給兒子報仇,而她要做的就是讓松兒走得不那麽孤單。
連弟子進來小心禀告玉山來人,都沒有打攪到她,顯然外界的東西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倒是頭發花白的趙涉,微阖的雙目陡睜,放出令人膽寒的冷光,接着從靈堂左側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緩緩起身,側對着獨子久未封棺的靈柩,幾息後:“走!”
“趙家主,我乃玉山弟子俞清霧,奉命将殺害趙公子的嫌兇送來。”
一身藍白道袍的俞清霧,二十五六的年歲,品貌非凡,氣質端方,雙手揖禮後,指着躺在大廳地板上依然昏迷的朱茂山人,如是說道。
此人,顯然不是俞衡渠!
趙涉臉上突現恨意,一副不能壓制內心情緒的失态模樣,口中只大喝道:“取我靈劍來,我要殺了此僚,提他頭祭奠吾兒!”
俞清霧雖年歲不大,卻精明強幹,乃俞氏養出的精英子弟,家主手下得力幹将。
見趙涉恨意不假,行為卻有些做作,心思通透如他,轉念便想明白其中關竅。
這人怕不是覺得俞氏随便找個人來糊弄他!
憐其喪子之痛,俞清霧也跟着周圍趙氏子弟一同勸解道:“趙宗主不如先行問明,這惡徒為何殺害令公子,再思報仇?”
而且這人,還真不能讓趙涉一殺了之!
“趙宗主,此人除了是殺害令公子的疑兇外,還牽涉到青霞派、賈家、江家、任家等十餘家弟子門徒身亡中,此十餘家玄門已派人趕往河陽,還請趙宗主稍安勿躁。”
趙涉聞言一愣!
與此同時,秦悅尋了間離趙府不遠不近的客棧,定下房間後,此時混在一群食客中,聽着河陽城中關于趙氏的種種八卦。
“你們聽說了嗎?這趙府昨日夜裏又送進去一人!”
“早聽說了,你們說,這是本月第幾個了?都第八個了吧?”
“這算什麽,頭月更多,連河陽城的小偷小摸都被人抓了,送去趙氏,而趙氏一概來者不拒。”
“要我說,只可恨咱們沒本事,不然,也去掙他一筆賞金!”
此話,顯然深得在場衆人之心!
有人忍不住眼紅道:“這算什麽,據說這抓住真兇的懸賞,一漲再漲,趙氏如今肯拿出一柄上品靈劍來!”
“哇”“哇”“哇”!
在場衆人嘩然,甚至有人忍不住倒吸上一口涼氣。
而手下夾起一塊豆腐的秦悅,也跟着手上一抖。
上品靈劍啊!
世間武器,自古以來分為凡器,法器,靈器三類,每一品之間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然,世間靈器畢竟是有數的。
又有好面子的一衆修士,想要嘲諷、挖苦別人時,竟因一個法器和靈器之分,生生低了大門大戶一等,自然十分不快,便逐漸将法器和靈器都混稱為靈器。
如此,現今的玄門上品靈器才是真正的靈器,中品和下品靈器多半都是法器之流。
要知道一柄上品靈劍價值不菲,鑄造工藝繁複,除了大玄門、世家,多數底層修士,一輩子也沒機會摸到手。
趙氏懸賞上品靈劍,絕對是大手筆。
秦悅手中的上品靈劍,雖也號稱上品,卻不過剛剛摸到上品的邊兒而已。
據說此劍出爐時,鑄劍師沒掌握好火候,較一般靈劍薄、脆,她一貫十分愛護,小心使用。
就算如此,也是她那畫了一輩子符文的摳門師父,費心費力貼上老臉,得了全部師叔伯傾情贊助,才給她換來的!
一柄上品靈劍,是要拿靈物和銀子去換的!
而她頭上另一件法器,墨色靈簪,是她偶然所得,乃下品靈器,只是對會畫符的修士來說功用特殊,勉強抵得過中品靈器。
所以,上品靈劍啊,就算是捧着銀子去買,都不一定能碰上!
她家幾位師叔正在為師弟們的靈劍發愁,要是得知消息,爬也得爬過來呀!
難怪趙氏為子尋兇,應者雲集,如此大的聲勢。
想到這兒的秦悅,突然想起,她好似有這懸賞的十分之一啊?
整顆心,跟着狠狠跳動兩下。
玉山俞氏缺靈劍嗎?不知,能不能考慮将剩下的十分之九賣給她!不,不,她可以給全價!
然而,患得患失的秦悅忽然想起,她和俞衡渠抓住的是真兇吧?!
不然,她再出去抓兩個素有惡名的試試?
回過神的秦悅又聽見有人在說:“據說今日,俞氏也給趙氏送人了!”
“這兇手抓住啦?”
“八九不離十!”玉山俞氏,號玄門清流,名聲一向很好。
“這俞氏怎麽也來搶懸賞啊?他們家又不缺靈劍。”
秦悅聞言,立馬豎起雙耳,欲要聽個仔細,哪知那人就說了這麽一句,就轉說其他,秦悅一陣失望。
她要不要問一問俞衡渠?
他們家萬一不缺靈劍,能不能賣給她?
可靈劍這東西,能有人不缺嗎?
而且,她還欠着人家三千兩銀子,現在又打算“獨吞”懸賞靈劍,太過無恥了吧!
俞衡渠知道後,會不會覺得她這人貪婪太過,直接跟她絕交!
秦悅一臉煩擾地走在河陽城中大街上,心中糾結着她這是不是叫“見財起意”?畢竟,見財起意和見色起意這一對兒好搭檔,可都不是什麽好詞兒!
想着自己,從來沒幹過這麽不要臉面的事兒。
直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微趔趄。
擡頭,看清來人,秦悅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正是俞衡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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