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天底下的師兄

黎霜霜即沒求饒,也沒退縮,冷笑一聲繼續諷刺道:“那是因為杜子義運氣好,丢了一門上好的親事,又攀上了另外一門,這一門才是你娘。”

“姓杜的,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嗎?怎麽,不敢聽了嗎?”

“你、說!”

“這次杜子義将消息瞞得很好,伏低做小哄騙了我母親回杜家,原本是想将人先找個地方關起來的。”

“可不巧的是,我母親,她懷孕了!”

黎霜霜此話如平地驚雷,炸得在場之人皆是一跳,懷孕了?

而黎明臉上的表情驟如死灰,面對一雙雙吃驚看過來的眼睛,似乎不能承受其重,漸漸将高昂的頭顱緩緩低下。

便是被人壞人了性命攸關的謀劃,都未見他臉上展現出如此絕望之色。

“我母親人雖回去了,卻也心中存疑,幾次找機會偷進你家書房,想要探聽杜家到底打的什麽盤算,有心算無心,不但知道了杜子義這個禽獸的真面目,還探到你家書房的暗道。”

“一個女人既然絕望了,自然不會放過傷她的人,你家的地圖,就是在那時被我母親給盜了出來。”

“再後來,我母親打算故技重施,先行攪黃杜子義的婚事,可惜杜家提前防備,直接制住了我母親,又從我母親身上搜出了地圖。”

“這圖記載着什麽肮髒東西,杜家的人心知肚明,哪裏還肯讓我母親活着離開?”

“哪怕他們明知道她有了身孕,也不行!”

黎霜霜此時擦着脖子上的劍鋒,慢慢轉過身來,帶出一道深深血口,看着杜純節一字一句道:“我母親深深記住了杜子義那個禽獸,要殺她時說的那一句,女人不過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該舍便舍了。”

“所以,我母親家破人亡後,連嫁九任丈夫,卻在與每一任丈夫有了孩子後,就将人殺了用來練魔功。”

“母親為找你杜家報血仇,丈夫舍了,兒女也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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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把被她殺了的九任丈夫埋在一起,向這個世道示威!

“母親從小對我們非打即罵,明知道擺下的邪陣,不僅會将兒女父親的屍骨、靈魂吞噬殆盡,更會連累家中兒女身中血咒,也依然不肯收手。”

“我們兄妹,不無辜嗎?”

他們這些兒女中,活得最慘的是黎明,母親恨他入骨,直接拿他做修煉魔功的容器,日日咒罵他是恥辱,是野種。

所以他這個大哥,自來最聽不得“野種”二字。

“所以,黎明就将黎夫人殺了?”

韓補之蹙着眉問了一句,這便是他們弑母的原因。

然而黎霜霜卻并不肯回答這個問題,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件事壓在心中,腐爛出膿血,不能與外人道也。

縱然再不好,那是他們的母親!

今日的事,到此已經有了一條明朗的線索。

杜純節想找黎明報仇,便設計了藏寶圖一事,大張旗鼓劫持黎明,引來了衆多玄門修士。

而黎明将計就計,正好拿撞上來的所有人祭祀下面的魔器,并差一點就成功了。

“我說完了,姓杜的,你家的人死絕了是活該!”

黎霜霜蒼白消瘦的身軀,微微發顫,道出這一句話後,一臉痛快之色,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們兄妹何曾有得選?

哪怕是想要做個普通人都不能。

杜純節慢慢将手中劍松開,踉踉跄跄地退後了一步,他執着的竟是這樣一個真相?

他不甘心!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做這一切是為了揭穿黎家的真面目,并借着背負深仇大恨這股東風,回去杜家拿回他應得的。

可到頭來,自家也并沒有清白多少。

他目光一時恨,一時呆,棄開黎霜霜對上黎明時,神色晦暗。

這人,竟然是!

杜純節眼眸帶淚,兩敗俱傷!

他杜家和黎家,兩敗俱傷,今日後,便再也沒有鐘陵杜家和句容城黎家了。

一個被人揭穿是千年前的魔門餘孽,賊心不死。

一個私練魔功,打算暗算衆修士為祭品,私祭魔器,為禍一方。

都完了!

“走吧,咱們該出去了,回頭還要麻煩韓道友一趟,将此處擺上封魔大陣。”

韓補之對着俞衡渠異常恭敬,抱劍施禮道:“除魔衛道是我輩本分,上青宗一定盡力。”

俞衡渠微微颔首:“多謝韓道友。”

秦悅好容易才消化完黎家兄妹口中的話,忽然有些憐惜那位黎夫人年輕時遇人不淑,又可恨她後來連殺九夫,牽連無辜,實為殘忍。

最終累得黎家九兄妹,怕是一個也不得善終。

她看着奔向黎明的黎霜霜,神色複雜,這對兄妹倒不知讓人做何評價。

“阿悅在想什麽?”

秦悅回神,見俞遠帶着淡淡好奇看着她,便随口答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以後誰敢這樣騙我,我一定一劍捅了他!”

俞遠面上一呆,忍不住看了看幾步之遙的俞衡渠,恰俞衡渠聞言也側目看了過來。

二人目光一時撞上,完了,他是不是弄巧成拙?

增加了他“師兄”追妻的難度!

***

一群人相互攙扶着出了瘴氣林,個個面有土色,元氣大損。

秦悅與俞遠一路慢慢悠悠,偶爾看一眼身後的方向,顯然是在等人。

“師兄與韓道友要在礦洞入口設下禁制,一時半會兒怕是趕不上來。”

“無礙,咱們走慢些,俞大哥自然會趕上來。”

“對了,阿遠,你住哪兒?”秦悅忽然想到他們今日又沒了住處,黎家肯定是不能住了,而且她的5000兩銀子,這下是徹底沒了!

想到此處的秦悅,一臉心痛之色。

俞遠有些吞吞吐吐道:“我,我租了一戶人家的空院子,阿悅與師兄沒地方落腳,倒是可以去我那裏。”

“租了一處院子?”俞衡渠帶着淡淡疑問的一句話,從二人身後傳過來。

俞遠心頭一跳,他就知道會引來“師兄”的懷疑!

他面上自然極了,不答反問:“師兄,韓師兄,你們這麽快就将入口封好了?”

俞衡渠與韓補之皆點頭。

“俞道友,這兩位皆是你家弟子?”韓補之看了一眼秦悅與俞遠,好奇問道。

“倒是我疏忽了。”俞衡渠語氣歉意,開始引見道:“韓道友,這位是古月門秦姑娘,是我摯友。”

又指着俞遠道:“這是我族弟,俞清川。”

接着又對着秦悅與俞遠道:“阿悅,清川,這位是上青宗韓補之道友。”

幾人互相客氣見過禮後,韓補之便提出告辭,畢竟黎家兄妹和杜純節三人,還在前面的隊伍中,幾名上青宗弟子人單力薄,怕被人鑽了空子。

“韓道友請便。”

見韓補之走遠,俞衡渠定定看着俞遠,眼神銳利,“什麽時候來的句容城?”

俞遠心頭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一縮,随即有些酸澀泛起,他以前,從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師兄”果然是懷疑他了。

此時的俞遠,不知怎的想起秦悅剛剛在岩洞中的那句:“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果然時間一換,他就不是他的小寶貝了。

“噗!”

一口鮮血從俞遠口中噴出,他霎時臉色慘白,整個人竟如風中螢燭,搖搖欲墜。

“阿遠!”

秦悅與俞衡渠搶上前去一起将人扶住。

俞衡渠眉峰深蹙,臉上閃過擔憂,也顧不得再追究這裏面的蹊跷,渡入一股精純靈力,替俞遠壓制體內亂竄的靈力。

“靜心,守神。”

俞衡渠一邊渡入靈力,一邊示意俞遠運功調息靈力。

秦悅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也幫不上忙,剛剛人還好好的,為何忽然就一副吐血重傷的模樣?

既然插不上手,她便幹脆在一旁設下三道小符,提劍為療傷的二人護法。

一刻鐘後,俞遠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血色,二人才齊齊收功。

秦悅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終沒忍住問道:“傷壓制住了嗎?”

俞衡渠點點頭,“暫時壓住了。”

俞遠一邊低咳,一邊回道:“我昨夜在瘴氣林中找汲月草,遇見吸血藤時跑得慢了些,也沒傷多重,剛剛壓制不住才吐了一口血,阿悅別擔心。”

俞衡渠看了一眼俞遠,眼中若有所思,便也沒有拆穿他。

“阿悅,你可還能禦劍?”

秦悅點頭,“你禦劍帶着阿遠,我跟在你後面便是。”

“好。”

被俞衡渠扶着的俞遠,趁着他師兄沒注意,對着一臉擔憂的秦悅慢慢眨了眨眼。

他剛剛就是騙他“師兄”心軟而已。

秦悅不知為何竟從這一點表情中,理解到了他的未言之意,忽然就有些同情俞衡渠來。

果然,天底下的師兄,都不好當!

三人極快回到了句容城。

俞衡渠安頓好俞遠後,在心中微微一嘆,對着這個“師弟”倒是頭疼起來。

他的小心思他如何沒發現,可卻選擇了不拆穿。

這孩子生來便有絕脈之症,注定活不過二十,族中衆人自然多疼了他一些,縱得他三番五次攪進各種事端裏,讓人不得不疑,他私底下到底在做什麽?

“阿悅,你的手給我看看。”

秦悅擡了擡左手,似乎有些滲血,也不嚴重,便拒絕道:“無礙,我養兩日就好了,你不是要去給阿遠抓藥嗎?你快去。”

俞衡渠直接執起她左手,“傷口定是裂開了,我再重新給你上一次藥。”

“清川自幼就有舊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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