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北城冬季雪多,昨晚不知何時,又下了場大雪。

朱牆宮燈的四合院伫立在一片純白天地之間,院中料峭枝頭像是鑲嵌着寒枝冰花,別有一種空靈美。

小鹿推開客房雕刻精致的木窗,欣賞着外面的雪景。

忽然瞳孔一震。

驀地把窗戶關上。

立刻給寧迦漾打電話:“姐!《承繼者》節目組來了,你現在跳窗戶跑路還來得及!“

寧迦漾蹭了蹭柔軟絲滑的枕頭,昨晚她抓心撓肝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誰知剛睡就被小鹿這個電話吵醒。

她半閉着眼睛,語調懶懶的:“我又不是來偷情的,跑什麽。”

随即把電話按了關機。

她要睡覺!

小鹿滿臉懵逼——

啊,見不得人的關系跟偷情有區別嗎?

不都得避着人的關系。

寧迦漾閉上眼睛,剛繼續醞釀睡意。

忽然想起什麽,猛地坐起身。

正打算開門出去的商嶼墨,腳步微微頓住,側眸看她一眼:“怎麽了?”

寧迦漾看向門口。

入目是男人已經穿着得體襯衣西褲,站在古樸房門前的畫面,有種相得益彰的契合。

“……”

得,起晚了,沒有獻殷勤的機會了。

她失落的表情幾乎寫在臉上,商嶼墨薄唇隐隐勾着淡弧,不着急出門。

反而懶倚在木質的門板,似笑非笑望着她滿臉糾結。

幾秒後。

寧迦漾終于想到自己可以怎麽獻殷勤了。

她光着一雙瑩白漂亮的小腳,踩在幹淨的地板,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誰知,剛走了一半。

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發上,商嶼墨忽然打開門。

不疾不徐:“商太太,晚上見。”

寧迦漾:“???”

靠?

就這麽跑了?

原本她還打算給他的小卷毛紮個小辮呢!

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不小心刷到小某書男士卷發小啾啾,大概是她認真看了好久,導致大數據一直給她推送這方面的內容。

她學了很多,正想着有機會練練手。

不愧是貓科動物,太敏銳了。

……

此時,錄制組已經通過層層審核進來。

只不過他們手上專業的拍攝設備差點被沒收。

商嶼墨親自來接他們,才允許他們帶着設備進來。

副導演望着墨色卷發的俊美男人。

想到昨晚的銀白卷發、以及車窗吻和早先曝光出來的抵牆吻。

腦子空空的她此時只有一句話可以概述此時心情:

寧仙女牛逼。

條件反射客氣:“商醫生早上好,打擾您和寧老師休息了吧。”

商嶼墨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否認:“進來吧。”

直到男人背影消失。

副導演還呆滞地站在原地。

等等?她剛才說了誰?

對,她說了寧老師!

我艹!

谪仙居然沒否認!!!

攝像師見副導演堵在門口:“導演,還不進去?”

副導演才緩過神來:“對對對,可以進。”

拍攝直接開始,鏡頭掃過偌大的客廳,雖然重新裝修過,但為了不破壞古物,格局依舊保持着原本的樣子。

古色古香,風韻雅致。

倒是他們格格不入了。

忽然。

攝影師從鏡頭裏瞥過左邊細致雕刻的沉香木屏風,一縷飄逸的裙擺不經意飄了出來。

商嶼墨自然也看到了。

淺褐色眼瞳滑過一抹笑痕,轉瞬即逝。

恰好副導演看了下時間:“我們該去錄制現場了。”

“導演他們到了。”

當着衆多工作人員的面,男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盞。

語氣平靜:“稍等幾分鐘。”

副導演:“哦,好……”

下一秒。

卻見男人修長身影徑自走向屏風,

副導演瞳孔放大:“……”

隔着屏風,忽然出現一抹曼妙纖細的女人身影,及腰的長發披散着,單單是一個影子,可見儀态萬千,風情旖旎。

娛樂圈除了寧迦漾,還有誰能有這種儀态!

副導演昨晚連夜刷了無數遍寧迦漾和她男朋友的視頻,作為專業人士,她對人體還算熟悉,此時看到真實的影子,已經百分之九十确定商太太就是寧迦漾,而寧迦漾那個銀白卷毛的蟾蜍科男朋友,就是傳聞中的谪仙商嶼墨!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信!

更刺激的是。

谪仙居然俯身,吻了過去。

???!!!

把他們當人了嗎?

這麽明目張膽!

想到昨晚朗朗皓月,他們在跑車上幹的事情。

副導演突然佛了。

這對夫妻還沒有曝光,怕不是真的狗仔不行。

此時,屏風內。

寧迦漾滿臉無辜地望着男人:“沒有早安吻。”

商嶼墨眼睫低垂,對上那雙霧蒙蒙的桃花眸,頓了幾秒。

沒忍住,一手擁住她的細腰,一手挑起精致下巴,吻了上去。

原本是克制的淺吻。

直到寧迦漾貼着他的薄唇,紅唇張合間,溢出來一句:“商醫生,今晚求神拜佛嗎?”

刻意加重了那四個字。

商嶼墨本來就是那種不會忍着自己的性子,暫時把‘欲拒還迎’抛之腦後。

忽然之間,指骨用力握緊了她的細腰。隔着綢滑的真絲薄料,掌心緩緩往上。

而是久違的熱吻。

寧迦漾被吻的喘不過氣的同時,唇角輕輕翹起弧度。

然而沒等她得意多久。

熱吻結束後,男人用發燙的呼吸在她耳邊低聲道:“商太太,你還需要努力。”

随即商嶼墨神色自若地整理好被她捏皺的襯衣,又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谪仙。

似乎方才差點沉淪欲海的不是他本人。

什麽叫做她還需要努力?

是仙女的身材需要努力?

還是仙女的美貌需要努力?

她明明已經這麽完美了!

寧迦漾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雲淡風輕離開的身影。

決定不告訴他。

唇上有口紅!

丢臉活該。

狗男人!

……

前往博物館繼續錄制後半期節目。

車廂內。

副導演忍了許久,還是默默地拿出包沒用過的濕巾,又遞了自己随身攜帶的小鏡子過去:“您擦擦嘴吧。”

寧迦漾嘴上的口紅基本都被吃的差不多了。

只有殘餘的豔麗紅色蔓延至薄唇。

若不仔細看,其實是看不出來,只會覺得他今天唇色格外紅,烏黑卷發、冷白膚色、殷紅唇瓣,恍若谪仙墜入魔道。

慢條斯理擦着薄唇上那抹豔色時,又冷又欲,讓人臉紅心跳的。

男人薄唇微啓:“見笑。”

副導演下意識:“不敢笑……”

車廂內氣氛一時之間有點詭異。

副導演立刻岔開話題:“那什麽,抵達博物館還得十幾分鐘,要不咱們做個簡短的小采訪?”

“昨天彈幕觀衆們對您太太非常感興趣,您願意聊聊您太太嗎?”

商嶼墨閉目養神,語調慵懶散漫:“不願意。”

副導演梗住:“……”

要不是親眼看到離家之前還跟太太吻的難分難舍,她還以為夫妻關系很差呢。

抵達博物館時,剛好八點。

錄制順利開始。

只是沒想到,此時網上炸了。

寧迦漾還在接受家裏傭人專業的皮膚護理時。

言舒風風火火地帶着小鹿走進來。

“出大事了!”

上次小鹿說出大事,還是早晨。

寧迦漾眼皮子都懶得擡,閑閑問:“什麽大事?又咋咋唬唬?”

言舒讓傭人離開後。

房間只剩下她們。

立刻将筆記本電腦打開:“是你老公出事了!”

原本懶散的大美人驀然起身,身上蓋着的淡藍色薄綢布料順勢滑落至腰際。

她随意撿起往胸口纏了兩圈,順勢看向屏幕。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玫瑰滴血照片,鮮豔的血跡沾到了白色羊毛地毯上,整個色系夜裏拍的,有種極致的暗黑感。

讓人看了之後不寒而栗。

這是裴灼灼的INS。

文案是:玫瑰終将凋零。

寧迦漾眉心皺了皺,怎麽又是這女人,她發這種照片,跟商嶼墨有什麽關系。

她可沒忘記,商嶼墨之前被這女人碰過之後,差點用消毒酒精把那雙手全都洗脫皮的可怕潔癖,直到來北城前,他的潔癖後遺症才稍微好一點。

本來她也遷怒裴灼灼,現在看到她又作妖——

誰知。

她還沒來得及問,言舒繼續道:“她昨晚割腕自殺入院,據說現在還沒有搶救過來。”

“什麽?”

寧迦漾烏黑清澈的雙眸滑過震驚。

“自殺?”

想到之前見過裴灼灼的那次,清傲又不可一世的性格。

怎麽都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言舒關上ins,打開另外一個頁面。

是某乎醫學論壇。

這個論壇似乎很捧醫學界皇後裴灼灼,所以在知曉她半夜送進醫院後,立刻發帖。

#玫瑰美人裴灼灼INS發帖後,割腕自殺,疑似情傷#

樓主:「樓主是北城某醫院的普通護士,昨晚值班時沒想到會偶遇玫瑰美人被擡進搶救室,根據她自殺前發布的INS、以及當天商谪仙告白商太太的熱搜,綜合分析,玫瑰美人可能是情傷」

後面有人回複:「不單單是情傷,科學院已經公布出來,裴灼灼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被做了開除處分。截圖jpg」

「我艹?嚴重的心理疾病,愛而不得?還是被傷害太重了?」

「內部消息裴灼灼不單單是被開除這麽簡單,而且無法在醫學界立足,是上面有人親自下的命令」

「我聽說是谪仙這邊的人」

「天吶,谪仙這也太狠了吧,不愛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人活生生逼得自殺」

「她有什麽錯,不過是愛錯了人罷了。」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我之前是谪仙的粉絲,所以會經常去他醫院論壇溜達,有一天下午,論壇出現個帖子,是有醫生拍到玫瑰美人和谪仙醫院走廊牽手的畫面,而且還聽到玫瑰美人說‘太愛你了’這種話。我剛準備截圖,這個帖子就不見了,而且整個八卦論壇也消失了。大家細品,我現在不太敢想。」

「我艹!男人狠起來真的可怕。」

「我就知道他們有舊情!」

「破案了,就是玫瑰美人看到所愛之人公開與妻子告白,轉頭卻将打壓她退出熱愛的醫學界,于是徹底崩潰之下,選擇自殺」

「嗚嗚嗚,玫瑰終将凋零,真的好悲哀。」

「有權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

不知道是有人帶節奏的緣故,還是人類永恒的站隊就是同情弱者。

現在輿論幾乎一邊倒。

甚至發酵到了微博上。

就在寧迦漾面無表情地刷論壇時,小鹿正在關注微博動向:“果然上熱搜了。”

#醫學界谪仙沽名釣譽,逼迫弱小女性自殺#

這種近乎社會新聞的标題,尤其還是正在風頭上的商嶼墨,瞬間引起軒然大波。

寧迦漾冷着一張漂亮臉蛋給他打電話。

次次都是正在通話中。

最後氣得她想要摔手機時。

忽然小鹿倒吸一口涼氣:“我艹!”

“不愧是商醫生,這排面絕了!”

“什麽排面?”

小鹿手忙腳亂地把平板電腦遞過去:“快看!”

“學術界,醫學界,甚至商界,各個國內頂級上市公司官博全部都支持商醫生。”

“艹,大家居然說實錘裴灼灼是被資本威脅。”

“大無語事件!”

博物館錄制現場。

陸堯匆匆前來,江導得知事情緊急後,連忙喊停。

商嶼墨背後是衆多館藏寶物,而他眉眼低垂,修長冷白的指尖握着手機,神色清淡出塵。

完全沒有想象中因為被黑而着急慌亂。

唇角反而浸透着嗤笑的弧度。

不說江導和商嶼墨父親的關系,就算是為了這檔節目,他也不能讓商嶼墨這麽被黑。

“趁着咱們錄制還沒結束,要不再開一次直播,你公開澄清?”

面對衆人各種出主意。

商嶼墨沒答,反而略擡了擡手:“稍等。”

衆人:“???”

火燒眉毛了還稍等?

只有旁邊不小心瞥到他屏幕的從筵,表情一言難盡:“商太太來電話了。”

衆人心照不宣:“那正常……”

陸堯不解。

他不就一晚上不在,怎麽這些人好像知道了什麽大秘密。

倒是江導,非常擔心他們節目涼涼。

看到自家boss的反應後,陸堯已經徹底安下心來:“放心吧,早就料到她會狗急跳牆。”

“都是小事,半個小時內保準解決。”

江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真的嗎?”

“真的。”

陸堯非常相信他家boss的效率。

此時極有效率的商嶼墨,難得耐心,跟她解釋了這段時間調查裴灼灼的事情。

最後道:“做錯事,自然要接受懲罰。”

原本寧迦漾還關心裴灼灼自殺會不會影響到商嶼墨。

現在聽到這話後,她更關心自己。

總覺得他這話是拐彎抹角地暗示她。

誰知,下一刻。

男人忽然話鋒一轉:“我又不幹淨了,怎麽辦?”

他的語調依舊清清淡淡的,寧迦漾仿佛記起了前幾天整日抱着她吸吸,說自己不幹淨了極度潔癖的大型貓科動物。

聲線忍不住軟下幾分:“我有辦法。”

下一秒。

寧迦漾打開手機微博,在言舒她們驚悚的眼神下,帶話題敲下長長一段話——

寧迦漾V:「所謂沽名釣譽意為利用某種欺騙的手段來謀取名譽,但商嶼墨所有的榮耀光環皆來自于他救治了成千上萬的病人。這樣一個慈悲善良的醫生,絕對不可能逼人自殺。坐等打臉。#醫學界谪仙沽名釣譽,逼迫弱小女性自殺#」

她粉絲衆多,而且作為娛樂圈第一個發聲的女明星,又跟商嶼墨有鄰居關系,熱度攀上極快,#寧迦漾公開支持商嶼墨#甚至壓下了#商嶼墨裴灼灼#這兩位當事人的詞條,一舉沖上熱搜第一。

商嶼墨原本只是示弱博取商太太憐惜罷了。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不過——

男人眼睫垂落,恍若嘆息道:“我不慈悲。”

若她願他慈悲,便如她所願。

在江導催促下,商嶼墨挂斷電話後,立刻着手處理。

短短半小時,官方新聞媒體再經過對方親人同意後,爆出裴灼灼心理疾病史。

并不是傳聞所謂被商嶼墨分手,傷心過度演變成的心理疾病,而是她從十二歲就确診為偏執型人格障礙,那個時候,她還并不認識商嶼墨。

另一官媒爆出:她博士論文學術造假。

最後北城醫學科學院給出她被辭退并離開醫學界的原因,正是因為她隐藏自己的心理病史對患者不負責任,以及學術造假不容姑息。

原因與其他人無關。

學術界是公認最不畏強權、清高至極的淨土。

不屑說謊。

況且他們調查的清清楚楚。

與那些空口白牙造謠裴灼灼是被商嶼墨逼自殺的水軍,形成鮮明對比。

小鹿馬後炮:“我就知道谪仙無所不能,都是這個女人自殺碰瓷!”

“剛才搶救成功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愛生恨,故意博取大衆同情來污蔑商醫生。”

寧迦漾看着輿論扭轉,心情愉快的同時,又忍不住鄙視那只傲嬌貓科動物。

剛才裝可憐,害得她現在沒法收場。

看着自己新發微博下面的評論——

「你都公開支持谪仙了,能不能把眼睛擦亮,不說找個跟你家鄰居差不多的男朋友,怎麽着也不能一下子變成那種非主流coser吧」

「堂堂仙女,跟非主流完全不般配啊!」

「今天寧迦漾和銀白小卷毛分手了嗎?沒有,但希望她趕緊清醒一點。」

「……」

言舒幽幽道:“雖然你支持商醫生的動作非常勇敢帥氣,但現在被粉絲們追着逼分手的樣子,很狼狽。”

仙女永遠不會狼狽。

竟然說他們不般配。

銀白小卷毛哪裏非主流了。

明明是不染塵埃的仙氣飄飄。

想到非主流。

寧迦漾腦子裏就浮現出姜燎那滿身的刺青花臂,真該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非主流祖宗。

對了,紋身?

寧迦漾漂亮的眸子忽然眯起。

拿起手機,撥通了熟悉的電話號碼。

開門見山:“姜燎,有空嗎,下星期給我紋個身!”

姜燎先是錯愕,而後沙啞着嗓子低笑出聲:“仙女的皮膚不是完美無瑕嗎?”

“怎麽舍得染上瑕疵?”

與他而言,刺青不是瑕疵。

但寧迦漾這個從小的極端精致完美主義者,連耳洞都不舍得打,怕有了耳洞,自己就不完美了,平時帶的都是耳夾。

這麽一個小小的耳洞都嫌棄毀壞皮膚的人,現在居然主動要求刺青。

寧迦漾眼睫也有點恍惚,什麽時候開始,她之前執着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那麽随意的放棄了,把他放在了第一位。

頓了秒:“少廢話,你有空沒?”

姜燎意味深長:“懂了,墜入愛河了。”

這次,寧迦漾沒有與上次那樣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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