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村子裏的稻子都收割完了,家家戶戶利用石碾将谷子與稻草脫離,晾曬數日,等谷子幹了,即可收起來儲存。

整個過程中最怕老天爺與莊稼人作對,他老人家稀裏嘩啦下幾場雨,便折騰得大家都不得安寧。

豆苗兒只有一畝地的口糧,當天色烏拉烏拉一暗下來,她就手腳麻利地把外面晾曬的谷子運回屋裏。然後去幫鄉裏鄰間的忙,盡量不讓他們的谷子被雨淋濕,若濕了,可少不了麻煩!

搭手搶完幾家鄉鄰的稻谷,豆苗兒淋成了落湯雞,她外頭雖套了罩衣,但雨勢很大,裏面的衣裳全部浸了水。

擺手婉拒鄉親們留她吃飯的邀請,她只道要回去瞧瞧老母雞們進籠了沒。

頂着片荷葉往家趕,細細密密的粗線砸在臉上生疼,狂風嗚咽,刮得脆弱纖細的樹梢在風中搖擺淩亂,更莫說地上那些嬌脆的花花草草。

推開栅欄門,豆苗兒丢掉破碎的荷葉,去旁邊雞窩裏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四只老母雞,一只大公雞,都乖乖縮在籠子角落裏避雨。

大黃黑妹各自在堂屋找了個軟乎的位置,呼嚕呼嚕睡得香。

豆苗兒松了口氣,換上幹淨衣服,她找出幾個盆,分別放在屋裏漏雨的地方。

入夜,大雨不減,狂風更烈。

身上毛毯已換上中厚被褥,豆苗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黑暗裏的雙眸熠熠眨動着。

他們這兒下了這麽大的雨,縣上呢?考生們不知會不會染上傷寒?陸宴初帶厚衣裳了嗎?

想着擔憂着,慢慢地睡去……

“嘭”,一聲巨響,仿佛炸在耳畔。

地面床榻似乎都在顫動,深更半夜的,豆苗兒猛地驚醒,摸黑點上油燈,她急急出門探查情況。

這一瞧,整個人都不好了。

撐着傘,豆苗兒立在院子中央,擡高手裏的油燈,模模糊糊可見昏暗中糟糕至極的畫面。

屋子南面的油桐樹被大風折斷了幾根粗枝,恰好砸在廚房,屋頂禁不住摧毀,凹陷了下去。豆苗兒嘆了聲氣,上前看詳細情況,然後往好的方面安慰自己,畢竟破損不大嚴重,修複修複就能好不是麽?

重新進屋,後半夜卻再難以入眠。

雨下了兩日,方見晴。

豆苗兒去別人家借了把梯子,自己一個人修補屋頂。

她精神不複從前,虛弱了許多,活兒都得慢慢做,還要防備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出現的暈厥。

從早到晚,專注修補了六日,終于大功告成。

當日下午,豆苗兒特地做了甜酒,炒了熏肉燴豆芽,又煮了個油豆腐魚鍋,給自己慶功!

哪知老天好像成心欺負她似的!

次日天未亮,驟雨疾來,冷風嘶吼,竟比那日的陣勢更兇猛。

豆苗兒沒心思做早飯,她時不時出去瞅瞅,南邊那棵油桐樹還沒找到時間将它砍掉,該不會重蹈覆轍吧?

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臨近中午,她的猜想應驗了。

厲風中,她衣裙狂擺,眼睜睜看着樹枝被刮斷,直直掉下來砸在了廚房,位置甚至與先前差別不大,但摧毀得嚴重了許多。

撐着傘,豆苗兒站在院子一動不動。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忍着沒落下。

她已經很努力的生活了,哪怕孤獨,哪怕黴運不斷,哪怕身體越來越不好。

可才應付完趙家那群唯利是圖的人,老天又上趕着在她頭上狠狠敲下幾棍,就非得接二連三的嗎?她拿趙家人沒轍,拿老天爺更沒法子……

真是委屈得想哭,但不行。

咬住下唇,豆苗兒睜大眼睛盯着空中斜斜紛飛的雨絲,以後的日子,她或許會過得更艱難更辛苦,若哭習慣了,豈不是日日都要以淚洗面?

她不哭……

風聲雨聲淩亂,嘈雜裏,淺淺的腳步融入其中,在她身後靜靜停下。

攫住她纖細的背影,陸宴初仰頭,看向毀了部分的屋頂與牆面。

始作俑者是棵高大的油桐樹,那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樹身被蟲蛀了也說不準。幸虧這次只是樹枝被刮斷墜落,要是整株樹從中折裂,稍有不慎,就會摧毀整間屋子,她人若在裏面,後果更不堪設想。

蹙眉,陸宴初打量着篤定道:“這樹必須得伐了。”

背脊一僵,豆苗兒漸漸轉身。

陸宴初回來了?他何時站在她身後?她竟渾然不覺!

抿唇,豆苗兒望着他,視線一陣模糊,眸子裏蓄的眼淚再控制不住的大顆墜下。

兩人衣袍随風鼓擺,因站得近,偶有擦磨。

怔在原地,陸宴初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嘴,數次翕合,一字難吐。她眼淚太多,無聲抽噎,只有瘦弱的雙肩微微顫動。

一時陸宴初也不知,她是因房子塌陷了心裏難受,還是怨他半月前撇下她不告而別……

“對不起。”袖下右手捏成拳又松開,陸宴初難以控制,好像他的手開始不聽使喚,總想去做些什麽。

所有情緒來得急走得也快,豆苗兒雙眼通紅,她擡袖擦拭,沙啞着嗓子問:“考完了?一路順利麽?”

“嗯。”撞上她被淚水洗過的清澈眼眸,心驀地漏跳了一拍,他喜歡她軟軟的腔調,鼻尖哭得通紅一片,還是最先問他好不好順不順利。攥緊的右手緩緩松開,陸宴初想離她更近一步,或許暫時抛卻理智,未嘗不可。

“哦!”埋低了頭,豆苗兒壓低傘,借此擋住臉,雖然糗已經出了,但亡羊補牢,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可越想她方才哭得狼狽的樣子,豆苗兒越是無地自容。她好多年沒這般哭鼻子了,羞得渾身不自在,她倏地轉身,提起被雨浸濕的裙擺,嗡聲道,“風太大,屋裏說去。”

她身影逃也似的飛快跑遠……

伸出去的右手在半空僵住,風吹着有點涼,陸宴初默默地、默默地收了回來。

明明什麽壞事都沒做成,他卻像是發燒了,一直燙到了心底。

收傘,垂首進屋,陸宴初在她招呼下落座。

給他倒了杯熱茶,豆苗兒埋頭遞過去,等他接了,便扭捏地坐遠了些。

兩人各懷心思,都窘迫得很。

“這樹……”借飲茶遮掩尴尬,陸宴初輕聲道,“外面飄着雨,憑我一人之力很難把它解決。”又解釋,“砍不是問題,卻怕一時控制不住樹倒下的方向。”

“嗯,我原也這般考慮。”雙手揉搓着袖子,豆苗兒悄悄朝他瞟去,卻不料他正望着她。飛快挪開目光,豆苗兒暗暗喊糟,她為何要避開?可當時不等思考清楚她就下意識偏了頭,為什麽?來不及審視自己,豆苗兒忙開口轉移話題,“那、那外面下雨,總不好去請鄉鄰來幫忙的。”

“是這個理,而且必要工具,繩索你準備了沒有?”

“還沒。”

“看來今日是沒法将它給伐了。”陸宴初放下茶杯,眸中浸着憂慮,“夜裏可能風雨更大,你住在這兒有風險。”

但她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豆苗兒無奈苦笑:“應該沒事,朝這邊生長的油桐樹樹枝都斷的差不多了。”

“難保樹身不會從中折斷,這裏比它細弱的樹很多,偏它突然抗不過風雨,可能是內部出現了問題。”

唔,他的推斷倒是很在理,豆苗兒糾結,這麽冷的天兒,難道她要在屋外搭個棚嗎?

“不如去小木屋住上一兩日。”陸宴初輕咳一聲,目光正視前方,鎮定道,“明天天氣晴了,我們就來砍樹,天不晴,就等它晴。小木屋雖是喬獵戶所有,但我過來居住時付了一年租金,你不必介懷或不好意思。”

“好嗎?我……”

陸宴初側眸看她:“哪裏不好?”

“孤男寡女,誤你姻緣不好。”用他曾經在她面前說了數次的話回過去,豆苗兒微微彎唇。

嘴角上揚,陸宴初忍住笑意:“既要禮尚往來,自然是要禮尚往來的好,上次我在你閨房昏睡一夜,你如今去我那暫住,再是合理不過。”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