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把一籃子粉紅山月季帶回家,豆苗兒準備大刀闊斧将它們剁碎,分別油炸蒸煮悶,以洩心頭之恨。可看着這些嬌嫩美麗的花兒,她撇撇嘴,嘆了聲氣。在堂屋角落找了個瓶,她盛點水,把花插好,養了起來。
花是無辜的,可陸宴初不是。
抱着花瓶挑了個适合的位置擺好,豆苗兒撫摸着輕柔的粉色花瓣,暗暗咬牙,好,她且等着他回來!看他陸宴初如何為自己的言行不一而狡辯!
悶氣生了幾天,随着瓶裏山月季的慢慢枯萎蔫去,豆苗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拿筆記錄,陸宴初這一去,已經六日了,秋試開始了吧?不知他此時是不是坐在考場內奮筆疾書的答題呢?
搖搖頭,豆苗兒不想這些了。找了個大帽子戴上,她從旁邊破牆屋內拿出把鐮刀,在磨石上磨得稍微鋒利了,吹吹灰,提着籃子走出籬笆門。
金秋正是農忙之際,晚稻成熟,到處金晃晃一片。
豆苗兒家沒什麽田産,就種了一畝地當口糧。
行在雜草遍地的狹窄田埂上,豆苗兒小心翼翼地走,昨日她就摔到了水溝裏,至于前天大前天,不提也罷,好在都沒出大事兒。但離了陸宴初,那些陰魂不散的黴運又回了,不是她倒黴,就是家裏養的狗貓雞倒黴,它們不好過,她自然更不好過。
經過村民們的田地,與埋在金黃裏收割稻谷的人們打了招呼,豆苗兒下了自己家的稻田。
她慢慢用鐮刀割下金黃的稻谷,放在地上。
天氣越來越熱,好在她也不着急,累了便坐在田埂上休憩,喝點水再吃兩塊糕點補充體力。
大黃與黑妹耐不住寂寞,早撒野撒遠了,它們倆一直成群結伴,省了她操心。豆苗兒仰頭望向無邊無際的綠野,微風劃過臉頰帶走疲憊與炎熱,舒适極了!歇了片刻,她揉揉小腿,起身走到田中間繼續收割稻子。
日頭漸高,豆苗兒擡袖抹了抹額頭汗珠。
許是彎腰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金黃的稻谷混成朦胧一團,似近似遠,瞧不仔細。
腦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用手在不斷地抓撓,渾身無力,豆苗兒難受地蹙眉,想着,她應該回家了!
睜開閉了片刻的眼眸,那股暈眩非但沒有褪去,反而……滿目黑暗,豆苗兒心頭一緊,拔腳想走,身體卻僵硬,下一瞬,整個人頭重腳輕地倒栽了下去……
鐮刀散亂躺在一旁,風搖曳着密密匝匝生長的麥穗,小小身影蜷縮在稻地,不易察覺。
幾人談笑着從田埂走過,一道含着咳嗽的女音道:“豆苗兒都回家了?”
“籃子還在,人估計回去休息去了吧!”
“嗯,豆苗兒這孩子手腳倒勤快……”
雜亂腳步遠去,交談的嗓音也消逝在風中。
日中的太陽緩緩下落。
“唔……”動了動無力的手腕,豆苗兒費勁地眯開一條眼縫,燦爛陽光紛紛入眸,她趕緊阖上,适應了會兒,重新睜開。
她暈厥了?
将地上鋒利的鐮刀挪遠,豆苗兒檢查着身子,艱難爬起來。
茫然地站在金黃麥穗地,她怔怔面朝太陽的方向……
“汪汪!”遠處麥浪起伏,大黃領着黑妹循着氣息找了過來。
黑妹跑得太快,剎不住車,豆苗兒呆呆挪開,哪知小東西也想避開她,兩相都避,卻讓它直直撞在了她小腿上。
“喵嗚”一聲,黑妹搖着尾巴,不怕疼地跳走,又和旁邊大黃攪成了一團。
豆苗兒眸中迷惘,足足愣了半晌,她拾起鐮刀,将上午割的那些稻谷捆起來,來回幾趟,才把稻子運回了家。
時至黃昏,她換下衣裳,洗了個澡,除去一身汗味和癢意,便搬了個椅子坐在院子裏。
一坐就坐到月亮都出來了。
腳擱在椅子上,雙臂抱膝,豆苗兒出神地瞅着那輪鈎月。
罷了,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道徵大師說的原因呢!無奈彎唇輕笑,豆苗兒瞅了眼盤腿趴在椅子下的貓與狗。
“你們都餓壞了吧?”摸了摸它們軟乎乎的腦袋,豆苗兒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皺,笑道,“好咧,馬上給你們做吃的!”
炒了碗蛋炒飯,勻給它們一半,豆苗兒坐在桌旁配着黃豆醬吃完,漱漱口,鎖門進內屋。
臨睡前,她從梳妝臺抽屜裏取出木念珠,手指摸索着念珠凹凸不平的紋路,心底也忐忑不安起來。
把念珠捂在懷裏,豆苗兒嘆了聲氣,與其如無頭蒼蠅般再去找所謂的天生福祉之人,還不如安安靜靜等陸宴初回來。
“陸宴初,你可得早些回來!”輕輕呢喃一聲,豆苗兒默默坐了會兒,把木念珠重新放到抽屜保存好。
後面三四日,她接連暈倒了三回。
時間長短不一,兩次是在家中,一次是從田裏回來的路上。
将她背回家後,孫大娘急忙忙替她請了大夫,從昏沉中醒來,豆苗兒麻木地望向正在開藥的老大夫,沒說什麽,以免大娘他們替她操心,她付了藥草包的錢。
送走大夫,孫大娘攙她回床上休息:“你下床幹嘛?好好歇着,看你小臉煞白,沒啥血氣,好在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營養不良身虛體弱。”孫大娘念念叨叨着,語氣很詫異,“奇了怪了,豆苗兒,我看你前陣子身體不是挺好的?怎麽突然虛弱了?”
“許是這幾晚沒睡好。”
“沒睡好?”拿枕頭給她墊在腦後,孫大娘莫名其妙地瞅她,“怎麽了?”
“也沒怎麽。”讪讪一笑,豆苗兒只是随便找個借口安撫孫大娘罷了,她哪兒說得出那麽具體的原因。
低眉思索片刻,孫大娘恍然大悟,好笑道:“你莫不是放心不下趕考的陸郎生?”搖搖頭,她勸她,“男人的事情,你惦記着也沒用,他照顧他娘這麽多年,肯定能安置好自己,至于考試,就得看他真本事了。”
面上一熱,豆苗兒不知孫大娘怎麽提到了陸宴初,她搖頭否認:“我沒擔心他的。”
“好好,你說沒就沒!”想小兒女許是羞澀不好意思承認,孫大娘便不逼問了,她起身道,“那你歇着,我回去做飯,你就別動了,我待會給你帶些飯菜過來。”
“不用,我……”
“你要不嫌棄粗茶淡飯,還有孫大娘廚藝不好,就別推卻。”
“大娘做飯那麽好吃,我怎麽會嫌棄?”豆苗兒面上浮出笑意,心底也暖融融的,“謝謝大娘!”
收起佯怒的神情,孫大娘這才笑容滿面地出去了。
這幾次暈厥都來得急,毫無征兆,豆苗兒依舊不覺哪裏疼了痛了,可明顯的,她身子虛弱了很多,常常沒有精神四肢無力。
稻子還剩最後一點沒收割完,歇了兩日,豆苗兒趁清晨涼快,把地裏的活兒給幹完。
擔着兩捆谷子回家,走到門口,她腳步一頓。
破舊卻生機盎然的籬笆院兒前停了輛華麗的馬車,馬夫将馬拴在旁邊的大槐樹下,棕灰色高馬打着鼻息,埋頭在吃青草。
低眉,眸中閃過一絲厭惡,豆苗兒開了門,将稻谷放到平地處晾曬。
聽到動靜,馬車內的兩個男人相繼下車,為首的年約五十,穿華貴緞面長袍,一雙眼睛雖渾濁卻不減精明。其後的是位年輕公子,五官端正,長相盡管算不上儒雅英俊,卻也不差。
“寄書妹妹。”年輕公子推開虛掩的栅欄門,快步上前,想給她搭把手,可看着地上的谷子,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十歲前在鎮上長大,但家裏又不種地,他真對這些一竅不通。
尴尬地站着,趙天福看了眼身後慢吞吞跟上來的男子,喚了聲“爹”,又低眉對一直旁若無人忙碌的豆苗兒道:“寄書妹妹,我們回來祭祖,才知你姥爺姥姥都走了,你現在一個人住麽?這次你跟我們一起回縣裏住吧?爹說再過幾年舉家就遷至京城,我……”
“咳。”咳嗽着打斷話語,趙德貴瞥兒子一眼,似是嫌他話多,撩了撩袍子,他顧自走進逼仄的小屋。
“寄書妹妹……”
權當聞所未聞,豆苗兒把稻子鋪成薄薄一片,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進屋。
她不倒茶,面無表情站着。
趙德貴不客氣地在堂屋尋了個椅子,用手碰了碰,沒灰,才坐下:“你堂姐靜書前陣子傳給我們消息,太子今年納妃,她這些年蒙寧遠候夫人看重,加之她争氣,在京城頗有美名,才有幸參選這次的太子選妃。”他說得端莊,語氣裏卻藏不住得意炫耀與遺憾,“可她再怎麽受寧遠候一家看重,也不是侯府的親生閨女,能不能被選上要看造化,但無論怎麽說,她都是在給我們趙家祖上争光。”
朝跟上來站在門口的趙天福投去一個眼神,趙德貴嫌棄地打量簡陋灰暗的屋子,撇了撇胡子。
“寄書妹妹。”趙天福面色為難,但父命不敢不從,他低聲道,“靜書說在京城,權貴大臣們提起咱們家的竹雕品都贊不絕口,尤其多年前流傳的古松仙鶴佛拜壽竹雕,年底是聖上壽辰,太子無意似乎提過這麽一句……”
屋子裏靜悄悄的,豆苗兒平靜地掀眸,扯了扯嘴角:“你們把祖宅翻了幾遍底朝天,這小破屋同樣翻來覆去的被找過,有麽?”蹙眉,她諷刺道:“我爹沒刻完它就死了,殘品拿去有什麽用?再者我不知道它在哪裏,興許我爹察覺自己要死了,無人能替他把心血延續,所以一把火燒了呢?”
“趙寄書。”猛地一拍桌子,趙德貴起身,怒目,“你爹雕工厲害,不代表趙家就沒有人了,你若有自知之明,就把它交給我,少不了你榮華富貴,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們自便,我有點累,休息去了。”不等他說完,豆苗兒拔步推開內室門,迅速阖門并拴上。
“目無尊長,毫無家教!”氣得血液翻騰,趙德貴朝緊閉的破門呸了聲,猛地拂袖離去,罵罵咧咧道,“不就萬松仙鶴觀音竹雕麽?咱們自己也做得出來!”
“爹。”趙天福面色急切,左右為難。
“還不快滾出來走?”
“寄書妹妹。”嘆了聲長氣,趙天福解下錢袋放在門腳,他想起這些年家裏的富貴,還有靜書的榮華,實際都是……
“對不起。”趙天福眸含不忍,又不得不決絕地扭頭離去。
漸漸地,所有不符合鄉村寧靜的嘈雜終于褪去,豆苗兒靜了半晌,轉身打開門。
拾起角落裏的錢袋,她疾步走到院子裏,憤怒地作勢要扔。
想了想,把裏面幾塊碎銀找出來,她用力将精致的錢囊丢到了污水溝裏。
從前,趙天福總愛欺負她,不是偷偷剪她頭發就是捉蟲恐吓,現在長大了倒改了德行?低眉盯着掌心裏沉沉的幾塊銀子,豆苗兒冷眼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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