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讀書會成員
通報是在上午發出的,學校官網、好好學習雙平臺同步。
時間正值杜維教授的獸化偵查學課,這節課講到各國獸化犯罪和偵查破案概況。杜維教授的講課風格并不生動,架不住案例本身就足夠大開眼界,即便用最質樸的語言,也能講出勾人心魄的效果。
誰能想到,大霧後才短短二十幾年,各國獸化犯罪者就已經将這一空白領域填補得“滿滿當當”,憑借自身獸化覺醒的優勢,犯案手法匪夷所思,逃避抓捕的姿勢也千奇百怪。
比如有位飛鳥科屬嫌疑人,直接不做人了,獸化混進遷徙鳥群,結果随鳥群在某濕地風景區停留休憩時,被長期在那裏采風的攝影愛好者,發現鳥群中有一個特別挑食,別鳥吃的它都不吃,偶爾有不文明游客投喂人類食物,吃得比誰都歡,好奇之下拿長鏡頭怼臉給此鳥抓拍了個特寫,最後上傳網絡,被獸控局“鳥臉識別”。
偵查班的同學們平時聽課已經挺認真了,遇上這麽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更加專注,竟然沒一個人偷偷看手機。
這種通報不同于專門發給個人的訊息,并沒有通知提示音,于是下課鈴響後,才有拿出手機玩的同學發現,“好好學習”裏悄無聲息地挂上了傅西昂的處理通報。
一個傳一個,幾分鐘偵查班上下就都知道了。
“好了,破案了。”
“我就說打了吧,以傅西昂那個性格,就不可能不動手。”
“才通報批評?這夠得上記過了吧,校園暴力啊。”
“不是說剛動手就被發現了嗎,八成沒造成什麽嚴重後果。”
四個跟班本來想裝死,但聽到這裏實在裝不下去了。
張琥猛地一拍桌子:“艹,我再和你們說一遍,傅西昂根本沒動手!”
“對,就他媽抓了一下衣領。”馬謙謙神助攻。
王晏寧和趙盛想拿爪子拍死他。
果然,曾在分專業對抗考試裏淘汰了張琥的阿拉斯加棕熊,田野,涼涼道:“抓衣領不叫動手?拿腳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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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擡杠是吧,”張琥語氣不善,但火氣再大也依然是努力解釋,“傅西昂是去找那家夥問社團的事兒,社團面試有黑幕,還不能問個明白了?”
王晏寧也說:“監控都調出來看了,真沒打人,不然還能只是通報批評?”
“我說一句,你們幾個別不愛聽,”班長,亞洲象彭天舉,中肯道,“如果傅西昂不去別人樓底下堵人,還能有這些事兒嗎?”
王晏寧、馬謙謙、張琥沉默。
反而一直沉默的趙盛,不甘心道:“我也說一句,那個面試真有問題。”
一石激起仨大貓。
馬謙謙:“絕對有黑幕!”
張琥:“我當時就是沒錄像,不然你們一看就懂。”
趙盛:“這麽說吧,傅西昂面試前突擊了三天,就啃那一本書,期末考試都沒這麽認真過。”
教室裏或遠或近關注這撥讨論的同學,都隐隐約約想起,不久前是有那麽幾天,傅西昂課上課下都無比消停,每每看他都是捧個手機,但又不像玩游戲,難道真是在讀書準備面試?
“有問題可以跟學校反映,而不是去抓別人衣領。”田野還是冷嘲熱諷。
王晏寧:“我艹,田野你想找茬幹架就直說!”
田野嘁一聲,忽然起身走出課桌,直接獸化。
阿拉斯加棕熊的龐大身軀,将課桌間的狹窄過道堵得結結實實。
王晏寧才不慣他病,一躍跳過課桌,也落在過道,短短幾秒,剛果獅和阿拉斯加棕熊近距離對峙。
胡靈予将目光從脾氣爆裂的大型猛獸們身上,移向最後一排的空桌。
從昨天出事到現在,傅西昂一直沒來上課。
“估計被帶回家裏反省了。”路祈随他一起往後看。
胡靈予正琢磨傅西昂在哪兒呢,聞言驚訝地看向梅花鹿:“你怎麽知道?有內線?”
路祈樂了:“有啊,不就是你。”
胡靈予茫然地眨眨眼。
“不是你說傅西昂他爸都來了,還在走廊裏把他打得很慘,”路祈講着胡靈予曾經跟他“預言”過的,而後忽然又一聲嘆,“不過你這個預知夢可沒有期末考劃範圍那次準,通報批評和退學可差着一百個記過處分。”
胡靈予總算聽明白,路祈是把這次的事當成傅西昂退學事件了。
“不是這回。”可是說完他又含糊了,因為無論是遙遠的記憶還是朦胧的夢境,傅西昂被退學的具體時間點都沒有那麽确定,“應該不是吧……”
路祈略微挑眉,耐心等着聽。
“傅西昂被退學的時候,我記得是二年級已經上了一段時間了,現在開學還沒一個月呢,”胡靈予努力回想,“而且被他打的那個同學重傷,住院了好久才痊愈。”
“傅西昂打人的願意你還記得嗎,”路祈順着話頭,很自然問,“和社團面試有沒有關系?”
“肯定沒有,”雖然到現在胡靈予也不知道傅西昂為什麽發瘋打人,還下那麽重的手,但盤一盤邏輯也知道,“他打人的時間就不是剛開學,社團早定完了,而且他當時加入的也不是讀書會,這回是故意跟我找茬……”
說着說着,胡靈予忽然察覺哪裏不妥。
未完的話戛然而止。
路祈似笑非笑:“怎麽不說了?”
胡靈予咽了下口水,再說,再說就露餡了。
“當時……”路祈玩味着小狐貍的用詞,“是哪個‘當時’?”
胡靈予抿了抿嘴唇,僵硬微笑:“夢裏。”
路祈歪頭,單手撐在書桌上,漂亮的眼眸裏,流轉微妙:“我怎麽聽着你的語氣,不像在說夢呢。”
胡靈予心裏一顫,不說話了。
“你怎麽不問,那像什麽?”路祈低聲細語,懶洋洋的。
他越這樣,胡靈予越覺得危險。問?問就是給自己挖坑。
小狐貍不上套,路祈只能自問自答:“就像——”輕輕拖長尾音,梅花鹿眼底泛起意味不明,“你真實經歷過這一切。”
上課鈴響。
準時踏進教室的詢問偵查學,喻炎飛老師,解救了胡靈予,也撲滅了剛果獅和阿拉斯加棕熊間一觸即發的戰火。
“上課了,堵過道幹什麽。”
這位曾經在越野中和王老師搭檔,共同負責信任打卡的喻老師,仍穿着鐘愛的“第四獸化大學教職工飛跳球隊”運動服,不過紅底白條的複古秋季款,換成了藍底白條的複古夏季款。
“說你倆呢,”喻炎飛走進過道,拿着書本朝剛果獅和棕熊腦袋瓜,一腦袋拍一下,“趕緊給我回座上課。”
大型猛獸灰溜溜回座,委屈得像兩個寶寶。
通報批評帶起的讨論,這天下午就逐漸平息。一是傅西昂終于回來繼續上課了,周身低壓,顯然心情極度惡劣;二是被讀書會拒絕的傅西昂,只能在其他還可以補報的社團裏選擇一個,于是整個下午,全班人心惶惶。
最終,傅西昂選擇了“勇敢者社團”。
四個跟班自然同進退,于是這一幸運社團迎來了最後一撥“一帶四”。
得知美洲豹社團确認,全班同學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
除了大黃和小賀。
仙鶴:“咱倆報的是勇敢者嗎?”
田園犬:“是。”
仙鶴:“不是吧?”
田園犬:“是。”
仙鶴:“全班就咱倆嗎?”
田園犬:“以前是,現在七個了。”
仙鶴:“……”
田園犬:“要不我倆退出?現在補報別的還來得及。”
仙鶴:“可是我好舍不得,恐怖靈異、校園傳說什麽的,我的夢……”
田園犬:“你再在夢裏找找,興許還有其他陽光明媚一點的?”
仙鶴:“沒了,就它了,憑什麽讓我換第一志願,誰來都是它!”
怕鬼的田園犬默默含淚:“……都聽你的,說不換就不換。”
九月下旬,酷暑終于有了一絲絲準備退場的跡象。
雖然白天仍舊暴曬,可一早一晚終于有了片刻涼爽。
周三下午,全校二至三年級固定的社團時間。一年級沒有社團活動,四年級學期初就已經分到各獸控局實習,也不再參加社團。
胡靈予吃完午飯回宿舍,特意換了一身衣服,對着鏡子照半天,幹淨清爽,自認還帶有一絲書卷氣,滿意。
大黃也換了一身衣服,長衣長褲戶外運動服。
兩個換裝完畢的犬科互相看看,同時發問。
胡靈予:“你不熱嗎?”
大黃:“你去相親嗎?”
又同時回答。
胡靈予:“我是為了更好的打入讀書會。”
大黃:“我們社今天去防空洞。”
相顧安靜一秒。
大黃:“打入?”
胡靈予:“呃,融入,你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麽防空洞?”
大黃:“就校外有一個廢棄防空洞,勇敢者每學期迎接新社團固定去那兒,社長說裏面特別冷,讓我們多穿點兒。”
……真是別開生面的迎新。
胡靈予:“冷就直接獸化呗。”
大黃:“不行,社長說有毛也冷,除非是耐寒科屬。”
就這樣,一犬一狐從宿舍出發,奔向各自社團。
一門心思準備打入“潛在犯罪分子社團”的小狐貍,只帶了一本書《狐貍莊園》。
正常參加社團活動的田園犬,全副武裝,像是要去野外抓捕犯罪分子。
去往社團的路上,胡靈予遇見了不少偵查班同學,大家雖然社團不同,但社團活動的地點很多都在同一棟教學樓。
當然也有不在的。
比如飛跳球社,直接去飛跳球場;科學訓練社,直接去訓練中心;再有放眼望去全副武裝,不管身處人群何處都特別突兀的那幾個,十成十是趕去集合的“勇敢者”。
“哎,胡靈予。”行色匆匆的同行人群裏,哈薩克馬田銳銘正好看見胡靈予,快幾步上來,“你是哪個社團?”
“讀書會,”胡靈予說,“你呢?”
“宇宙冥想。”田銳銘說。
胡靈予一聽來興趣了:“我報社團的時候看見這個了,但讀半天社團介紹也沒讀明白到底幹嗎的。”
田銳銘:“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還報?”
“揭秘的過程也是一種樂趣。”
“行,”胡靈予樂,“等揭秘完了,給我分享分享。”
田銳銘剛要說沒問題,後面忽然過來一個人,走得太猛沒注意,直接撞了他肩膀。
哈薩克馬正走路呢,猝不及防往前踉跄,差點撲地上,擡頭就喊:“嘿,你撞人了!”
已經走過去的人,聽見聲音回頭,兩邊都愣了。
胡靈予也愣了。
被喊住的是傅西昂,他倒沒穿戶外服,但是穿了一身長衣長褲的黑色訓練服,配上自通報批評後一直積郁在眉宇間的不爽,像是分分鐘要跟人
幹架。
“撞你了?”傅西昂似乎真沒注意到,然而被提醒了,也只是上下打量田銳銘,“不也沒什麽事兒嗎。”
上回在教室裏被傅西昂獸化撲倒的仇還沒算清,這會兒再看美洲豹嚣張的态度,田銳銘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永遠不知道什麽叫正常相處?我都不用你禮貌,就是個人都知道,撞了人你得說句不好意思。”
周圍又路過幾個偵查班同學,見狀紛紛停下來,不找傅西昂,只攬田銳銘肩膀。
“行了行了。”
“快打鈴了,你社團在哪個教室?”
“走走,一起走……”
胡靈予混在人群裏低調撤退,走遠之後又回頭瞄了眼美洲豹,怕他控制不住脾氣再突然追上來。
結果傅西昂走得比他們還快,已經進入另外一條岔路,方向就是勇敢者集合的地點,邊走還邊接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四個跟班催了,末了手機塞回訓練服口袋,傅西昂就變成了美洲豹,以一豹之力将柏油小路奔跑出了廣袤草原的氛圍感。
讀書會的社團活動地點,就是上次面試的205教室。
胡靈予一路緊趕慢趕,提前四分鐘抵達,但絕大多數讀書會成員已經坐到教室裏了,包括路祈。
梅花鹿坐在第三排靠窗,自己桌前空着,唯一的一本書放在同桌的桌面上,明晃晃的“此座有人”。
小狐貍很滿意,從教室後門溜入,悄悄蹭到前面,呲溜坐到路祈旁邊。
路祈看着他一身“盛裝”,白色短袖襯衫,英倫風格子短褲,領口還系了個可能想紳士實則只有萌萌噠的小領帶:“你穿成這樣是要約會嗎?”
胡靈予:“……”
大黃說相親他已經忍了,路祈還來?
“這麽經典的學院風,讀書會标配!”煞費苦心無人懂,小狐貍郁悶。
路祈也郁悶。
這麽可愛的,就應該出現在約會場合,放社團活動,暴殄天物。
随着社團活動時間臨近,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
胡靈予偷偷觀察,全社團大概四十多人,有十幾個是面試時見過的,剩下二十幾個應該都是“元老”。
因為曾經将參加面試的同學都當成了“犯罪預備役”,所以胡靈予在面試過程中努力記下了絕大多數人的自我介紹。
現在再看見這十幾張面孔,腦海裏的資料逐個浮現。
然後,他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些和他一樣的讀書會新成員,無一例外都是弱勢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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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