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溫柔

兄妹倆連去的理由都編排好了。

一路上封悅悅還挺興奮, 但是只要想到婚禮那天,什麽都不知道的秦姐姐被渣男欺騙,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被那樣質疑羞辱, 封悅悅就一肚子火。

可見到堂哥自始自終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心裏有些失衡。

“堂哥不是說喜歡阿姐麽, 堂哥是假的吧, 堂哥不生氣?”她雙手環胸, 鄙夷道。

“生氣有用的話,那要腦子幹什麽。”

堂哥施施然, 像個清道夫般漫不經意地開口。

封悅悅聽完,仔細分析了下這句話, 先是狐疑再陡然來了勁:“堂哥,你要去整人麽,整那個杜家小姐?”

賀馳亦聞言不屑, 鼻腔悶哼:“她也配?”

想了想,“也是, 臭魚爛蝦,就會玩陰招,喂家裏的食人魚都嫌埋汰。”封悅悅使勁點頭。

賀馳亦稍作停頓, 緊接着又開口:“要說教訓, 也不是不可以。”

封悅悅湊到他跟前去。

“方法多的是, 當然全在于——”

姐姐的喜好厭惡。

如果姐姐想, 他就去, 姐姐要是不想...那就另當別論。

**

車子開進小區。

他倆坐在車裏伺機而動,情報說女人每天固定五點左右會下來扔垃圾。

這會功夫,賀馳亦下意識看向手腕,那兒原本一直佩戴手表的地方現如今空空如也。

“...”他一愣, 緊接着掩飾地将手垂下去,轉而換成看手機上的時間。

還早。

封悅悅當然沒有忽略這一幕。

她眼珠子溜溜地轉。

五點零一分,終于,那個朝思暮念的身影出現了。

他倆在馬路邊佯裝經過。

是封悅悅最前蹦出來,“秦阿姐!!”她一把甩掉堂哥,朝女人撲過去。

緊接着賀馳亦跟上,面露驚喜,裝的挺像模像樣。

封悅悅比他表現得還要像那麽回事:“阿姐!真的是你嗎?悅悅好想你!”說完就撲進她懷裏,埋進她的胸...

碰見他們,秦溫喃起先還有些懵。

跟青年對上眼後,那些就快要被遺忘的東西又再次被攪開、席卷。

她情不自禁開始設想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圈套...?而她真的不能再,再跟這樣的人有來往了。

但是懷裏的小姑娘卻沒有錯,她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了,平時都是通過手機來聯絡的,一下子她又有些心軟。

悅悅不停的說:“阿姐,我想你。”女孩子小臉粉紅通通,格外可愛。

她輕柔撫摸着悅悅的臉,同樣說:“阿姐也想你。”

不等秦姐姐主動問為什麽他們會出現在這兒,封悅悅率先編排,她看了看附近:“好巧呀,阿姐居然搬家了嗎?我好朋友的家也住這,她今天邀請我來玩,現在堂哥準備接我回去了。”

語畢,她話鋒突然一轉。

“可是,可是我肚子好餓!”她撅起嘴,一抱着秦姐姐就撒不開手了,“好餓,餓死了,我想吃阿姐做的飯!已經好久沒吃過了!!”

“....”

話都說到這份上。

秦姐姐的戒備心在封悅悅面前基本全部消散:“不急不急,阿姐今天剛好添置了好些食材,悅悅今晚就留下來,”她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封悅悅就歡天喜地的蹦起來:“好耶!”

耶完又看向後邊一直不動聲色的某人,笑的一臉人畜無害,“阿姐,那,堂哥能進來麽?”

秦溫喃下意識順着她的話,看向身後的青年。

賀馳亦今天穿了一件純黑的襯衫,氣場稍冷。

眉眼間依然是那副樣子,帥而不自知。

秦姐姐看了一眼,将視線撇開,将頭發撩至耳後。

賀馳亦不做聲,他倒是想看看,女人會怎麽回。

“那就,一起進來吧。”最後,女人這樣說。

聞言,賀馳亦勾起唇。

封悅悅嘟起嘴,遠距離白了堂哥一眼。

瞧他笑的那樣!!!!

...

秦姐姐走在前邊,上樓前,賀馳亦使勁按了封悅悅的腦殼,笑着居高臨下瞅她,那嘴型分明是:真有你的。

按完單手插兜,也不管她,兀自跟上前邊的女人。

封悅悅今天出門好不容易編了多股麻花辮,差點就被堂哥弄亂了,她整理完頭發一跺腳,氣呼呼地追着跑上去。

可惡的堂哥,一會等死吧你!

**

五樓,該說不說挺難爬。

那天在電話裏,冉緣對林恒說,原本的小區是有電梯的,可是秦姐姐那一戶覺得價格偏高,于是冉緣在林恒的指揮下又帶她去了下一個,也就是這裏。

賀馳亦爬樓的過程,恨不得沖到林秘家,把他按地上揍。

他平時健身還好,沒什麽感覺,可苦了封小鬼了。

秦姐姐每次爬也是,累夠嗆,但是她心态好,權當鍛煉身體,再者這裏價格很合适。能在濱市買到這樣的房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本來她就是走在前邊,趁着休息的當口回頭看他倆,碰巧看見賀馳亦蹲下身的場面。

小丫頭悅悅走不動了,就這樣騎大馬一樣往堂哥脖子上一跨,再一個翻滾,她穩穩當當趴在了堂哥背上。

賀馳亦全程在笑,背好小丫頭,他擡起頭。

剛剛好,他跟比他高了一整個臺階的女人眼對眼——

兩個人都愣住。

樓梯口有道天窗,光影從外面透進來。

半黃昏,半金色。

女人此時此刻就迎光站着,說不出的聖潔美妙。

賀馳亦的腳步停了一瞬。

但很快,他掩飾地挪開視線,偏過臉,颠了一下身。

“堂哥,你是不是要暗殺我!”封悅悅感覺到抖動,更加抱緊了堂哥的狗脖子。

賀馳亦呵笑一聲:“殺你,又是殺你,殺來殺去的,你要堂哥我說幾回,我不殺人。”

“小兔崽子你抱穩點,別給你堂哥勒死就不錯了。”

“天曉得你心裏在想什麽,喏,還不快去追阿姐。”

去追。

這倆字敲在心尖。

賀馳亦将頭緩緩擺正,笑笑沒說話。

聽她的,一步步拾階而上。

嗯,确實是要去追了。

秦溫喃看着這一幕,突然有些失語。

青年身上有一種和他年紀全然不相符的成熟感,令人覺得安心與自在,但她曾經也實打實見過跟他年紀相符的不羁、輕狂的模樣。

他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他經歷過什麽?又或者,成熟和幼稚這兩股感覺在同一個人身上其實會不沖突嗎?

不,明明會沖突,她又反駁。

就比如阿征,阿征永遠都幼稚,永遠都不識擡舉,他距離成熟還需要好久的磨練。

她失神太久,以至于賀馳亦馱着封悅悅已經快要追上她了。

“姐姐怎麽不走了?”青年的聲線本就很沉,在樓梯道內來回發散碰撞就更透磁性。

秦溫喃猛回過神,青年已經距離她不到十公分了。

賀馳亦盯着光圈下,女人明豔的眸子、秾色的唇,一張臉美麗到不真實。

“怎麽回事兒姐姐。”說完,他又颠了一下後背,咧嘴輕哂:“我,都快追上你了。”

**

換了家,風格倒還是老樣子。

那盆插花藝術品依然佁然不動地擺在茶幾上。

封悅悅鬧着要和花合照,賀馳亦懶洋洋地順手給她拍了兩張,拍完他難得起了玩心,和堂妹一道和花自拍的一張,照片裏他左眼閉着,一只手在身前比耶。

封悅悅在後面吐舌頭做鬼臉。

秦姐姐在廚房聽見他們的歡笑聲,心裏既甜蜜又苦澀。

上一次他們過來蹭飯還是好久之前,那時候的心境和現在全然不同。

不過是短短一個月,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行至傍晚。

一頓飯的時間,天已然全黑。

封悅悅喝光了魚湯,窩在床上不小心睡着了。

而賀馳亦一點兒都不困,他站在陽臺吹冷風。

廚房裏,水流聲斷斷續續。

他突然犯起了煙瘾。

手指在欄杆上連連輕點,鬼使神差,他走進廚房。

透過半拉上的門縫朝裏觀望。

女人,穿圍裙的女人,突然闖進他生活,也是他突然之間像走火入魔一般着了迷的,做夢都想擁有的,美麗的情人姐姐。

她正在親手洗碗。

她的手是彈鋼琴的手,一看就金貴。即便如此,現在泡在冒着泡沫的髒水裏她也毫不在意。

她真的很美,難以言喻的美...比他遇見過的任何一個異性都要放肆熱烈。

那副血橙色的珍珠項鏈這會兒就在他兜裏。

他想給她戴上,瘋了一般的想。

察覺到門口有人,秦姐姐擡起頭。

發現是賀馳亦,難得的,她居然沒有表露局促亦或是抗拒,相反還沖他笑了一下。

就是這尋常不過的日常溫和笑意,将賀馳亦拉進更深的深淵...他覺得自己逃不掉了。

賀馳亦推門進去。

狹窄廚房似乎都不能容納得下他。

“我今年25,處男,單身。”

“姐姐覺得我怎麽樣?”

突如其來的陳詞,令秦溫喃差點摔落手上的玻璃杯。

心跳聲,鋪天蓋地的心跳聲淹沒了水流聲。冷靜過後,她也釋然,想努力同他好好說。

“賀先生不要鬧。”

“鬧?姐姐以為我是在胡鬧?”賀馳亦皺眉,他想不明白。

“我是認真的,姐姐難道看不出來麽,我在追你。”他居然就這樣公然告起了白。

秦溫喃拿碗的動作再度一頓:“......”冷靜下來,她深呼吸,緊接着下秒她回複:“我不招惹比我小的弟弟,以前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的夠清楚了,秦姐姐說完從容地繼續沖洗着碗具,表情沉靜,口吻淡漠。

不要重蹈覆轍。

“我們可以試着去相處。”賀馳亦微微咬住下唇,他不死心。

難得這樣的機會,或許是酒精作用,又或許是女人洗碗的模樣太勾人,他開誠布公。

“不用了賀先生,我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秦姐姐沒有絲毫猶豫,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賀馳亦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良久,他一字一字緩緩道,“我跟別人,不一樣。”

這個別人,似乎意有所指。

秦姐姐沒吭聲,将最後一個碗放回架子上。

她也和別人,不一樣。

“你很好,賀先生,但是我們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那什麽合适?

她穿着白色的圍裙,比他矮了近半個身段。

明明那麽弱,但是那眼神卻寫滿通透與強硬。

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熟女,純熟的女人。

像一個熟透的水蜜桃一樣流水多汁...

太曼妙的滋味了,25年從未經歷過。

賀馳亦突然有點兒敗下陣。

他揉了揉眉心,偷偷攝入的酒精,酒精這會開始作用了。

“我這人比較野蠻,從小到大沒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也從不知道自己會是誰的青春,可以說,我孑然一身。”他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借着酒勁行兇。

“直到我遇見了你,我開始變得不一樣。”

“你能懂嗎,姐姐?”

秦溫喃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愣怔間。

賀馳亦以為她還是忘不掉駱征,結果他突然又冷下聲,表情也開始變得諱莫如深:“姐姐,駱征要回京北了。”

他壓根沒醉。

“姐姐這幾天,有什麽打算嗎?”

聽到這個消息,秦溫喃愣了一秒,僅僅一秒的愕然之後,她便坦然接受了。

“沒有什麽打算,想好好睡一覺。把這麽些天落下的手工還有計劃都完成。”

賀馳亦聞言,不置可否。

全部試探完,只留下一句,“那好,我不逼姐姐。”這樣莫名其妙的句子。

說完就出去了。

秦溫喃雙手撐在水池臺邊,其實剛才有一瞬間。

她是心麻的。

阿征,要走了,或許以後真的會是永別。

以及自己對于賀馳亦的感覺,她居然有點猶疑....自己剛才那番話是否真的正确?

因為剛才青年的胡言,秦姐姐這會兒再出來見到他還有些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态度來面對。

但是賀馳亦卻像是毫不在意,真就是當做一場‘醉了’的胡言,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笑着把玩茶幾上的水果盤。

飯也吃完了,封悅悅不停嘟囔着困,意思想要留下來。

但是家裏只有一間卧室整理好,另外一間堆滿了雜物。

既然這樣,賀馳亦就得走。

一個人開車走。

但是——

賀某人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在小堂妹幸災樂禍的小臉面前。

“不好意思。那飲料有度數,我吹了兩瓶。”

他雙手舉起,對秦溫喃作出投降的動作。

微微偏了偏頭,不笑還好,一笑那張臉就偏生邪門起來。

封悅悅讀懂後,臉上的幸災樂禍一瞬間被憤怒淹沒。

堂哥你賤不賤狗不狗!!一個把戲用兩回!!

賀馳亦那意思不言而喻。

就如同他跟女人初見那晚,飄飄落雪,他纏綿地祈求,簡直如出一轍。

‘好姐姐,我喝了酒——’

我不能就這樣開車走,我只能留在這兒。

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翻譯過來就是,我走不了,我也要抱着你睡,我也要抱着姐姐睡啦

碼得倉促了嗲,明兒再修修。

謝謝寶子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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