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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行難得沒有一大早就出門。

早上江暮習慣性打開電視看新聞。財經頻道在放昨晚的《經濟信息聯播》重播。

剛好放出開獎號碼。

江暮喝了一口茶:“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昌市那個中大獎的嗎?”

江景行注視着電視上的開獎號碼,頓了頓:“記得。”

“他對號的時候和一幫狐朋狗友一起去的, 中了大獎被人傳得到處都是, 家裏門檻都被踏破了。聽說昨天悄悄帶着妻小遠走他鄉了。”江暮似是覺得好笑, “現在有錢了,卻連家都回不了。”

江景行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不是說好今天和我一起去昌市的嗎,爺爺奶奶都想你了。”

江景行起身:“今天去不了了, 你最好也在家等我。”

“怎麽了?”

江景行掃了一眼電視。

江暮看過去,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等主持人開始總結這一期的□□開獎情況,江暮不可思議:“你買了?”

“一張一等獎, 一張二等獎。”還有一張六等獎。

江暮見識過這麽多大場面都傻眼了, 他跟着起身:“你去哪,我送你。”

到車上, 江暮終于回神, 問道:“你怎麽想起買彩票了?”

“步步想買,陪他玩玩,他也中了一張六等獎。”

“你們這運氣,”江暮真不知該高興好還是該高興好, 他頓了頓,想起什麽,又凝重道, “彩票在你身上嗎?”

“都在景鯉身上。”

江暮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難怪江景行知道中獎要出門。

“她也買了?”

“一等獎就是她的。”

江暮噎了一下, 随即笑着搖搖頭:“行吧,這姑娘,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真是沒想到。”

江景行本來想讓江暮送他去景鯉家,但見時間也不早了,等他到了那邊,景鯉估計已經出門了,于是他索性讓江暮開車到快餐店。

江暮沒有跟着江景行一起去,而是對江景行道:“這是大獎,不是小事,你跟人家好好說。”

江暮頓了頓:“如果她……那就算了,二等獎也不過幾十萬而已。”

江景行看向他:“她不會。”

江暮知道景鯉是個好姑娘,但是有些人,小錢小事上琢磨得一清二楚,到關鍵時候,還是不是那樣,就未可知了。江暮自認沒有兒子了解景鯉,不多說,只道:“那你去吧。”

江景行到快餐店的時候,景鯉還沒來,他點了一杯果汁,面對門口坐着,難得有些焦慮。

景鯉一路魂不守舍地往快餐店走,一路上腦子裏轉過好幾個想法,到最後通通歸零,只剩下,一定要先找到江景行。

她兩輩子沒身懷巨款過,現在身上卻壓着兩座金山。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張彩票,不知道是那張六等獎還是剩下的那兩張。

她知道,她缺錢,很缺,但是現在她有了翻身的機會,只要她帶着這三張彩票和肖芳離開源市,等拿了錢,她就能過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但是這個念頭甫一從腦海裏蹦出來,就被景鯉狠狠壓了下去。她為自己感到羞恥。

在中獎之前,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憑自己的本事賺錢,從沒想過走捷徑,但在中獎之後,她卻萌生了私吞別人錢財的想法。

人可以窮,但志不能短。

不管是六等獎還是一等獎二等獎,對她來說都應該只是平淡生活中的一道插曲,差別只在這插曲在她心中掀起的漣漪有多大罷了。

以後該怎麽過日子還是怎麽過日子。

景鯉踏進快餐店的時候,比往常遲到了半個小時。

許卿在門口收盤子,見了她笑着喊一聲:“小鯉來了。”

景鯉卻沒聽見,隔着兩張桌子,直直望着江景行。

江景行終于等到她,起身對元圓道:“麻煩幫景鯉請個假。”

元圓哦了一聲:“為什麽請假啊?”

江景行卻沒理她,走了出去。

門口處,景鯉以為江景行要離開,不由揪住他袖子。

她眼裏都是無措,江景行一頓,反手牽住她:“跟我來。”

景鯉亦步亦趨地跟着江景行,倆人一直走到附近的一處公園才停下來。

他們在角落的涼亭裏,沒什麽人。

江景行低聲問她:“知道了?”

景鯉點點頭,終于回神,将另一只手展開。

三張彩票早被她手心的汗漬浸濕了。

江景行卻沒去接:“知道自己是哪一張嗎?”

景鯉搖搖頭。

江景行眼裏有一閃而逝的笑意:“那怎麽不帶着彩票離開這裏?”

景鯉錯愕地看着他。

她表情可愛,江景行難得露出一個明朗的笑來:“你是那張六等獎。”

景鯉心神不寧,完全沒察覺他在逗她,聽完竟大松口氣,要将彩票給他:“那你拿着,我回去工作了。”

她強行塞給江景行,正要轉身離開,卻被一只手攬了過去。

她不防,直接撲進了江景行懷裏。

江景行輕輕按着她的腦袋:“如果我是你,我就帶着彩票離開,過去那麽多苦日子,還沒有過夠嗎?

“你想想你媽媽,想想你自己,你們現在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居無定所,時刻還要擔心被人找上門催債。還錢的日子,還遙遙無期。”

除了講題,他還是第一次和景鯉說這麽多話。

景鯉紅着眼眶擡頭看他:“你在可憐我同情我還是在,奚落我?”

江景行卻又笑了下,俯身在她耳邊:“我在同情我自己,被你晾了這麽多天。如果不是這三張彩票,你想帶着我的飯卡跑哪去?”

景鯉:“……”

“你有病。”她眼淚沒忍住掉下來,全擦在了江景行衣服上。

江景行揉了揉她腦袋:“有句話,我一直想和你說。”

景鯉慌亂地推他:“不許說。”

江景行按住她,聲音低緩地回蕩在她耳邊:“對不起。”

景鯉詫異地擡眼看他。

江景行卻避開了視線,又将她按回去。

但他不知道,他通紅的耳朵已經暴露了他。

景鯉心裏不知該喜還是該失落,幹巴巴回了一句:“沒關系。”

她早就原諒他了,不管他出于什麽道歉。

景鯉擦幹眼淚,推開江景行:“好了,都說清楚了,我要去上班了。”

“你對自己選的號就一點印象也沒有?”江景行卻又問道。

景鯉當然有,但是這麽重要的事,她不能自己決定,畢竟這是三個人一起買的彩票。就算她覺得其中某張中大獎的彩票是自己的,她也不能篤定地說出來。

江景行緩緩報了一串號:“這是你選的。”

他沒有看彩票,直接就把號報出來了。

景鯉之前記不清這串號,但是現在卻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一等獎的號。她不相信:“真的?”

江景行将三張彩票放進錢夾裏:“我在選號時,參照你的號,只改了最後一個數,步步的號是我随便選的。”

“那你剛剛?”

江景行對她笑了笑:“所以說,你傻。現在票都到我手上了,你還有機會拿回去嗎?”

景鯉愣愣地站着,竟難得露出了一絲傻氣。

在知道中獎時,江景行都沒有這麽愉悅,他在景鯉的腦門上敲了敲:“星期三我再來找你。”

他說完出了涼亭。

景鯉終于回神,跟上他:“你要去哪?”

“國慶旅行。”

“你,”景鯉抓住他的手,“你不可以走。”

江景行扭頭看她。

景鯉無措地望着他。她對那些不講理的人可以很強勢,可是面對江景行,她隐約覺得他在逗她,就強勢不起來了。

江景行唇角揚起,再次摸了摸景鯉的頭發:“在家等我回來。”

景鯉懵懵地看着他。

江景行見她仍舊回不過神,索性牽着她,帶着她往外走。

快到中秋了,源市昨晚上下了一場雨,天氣轉涼。景鯉被風一吹,終于有了些理智。

“你要去吳市嗎?”

吳市是省會,像這種大獎,都必須去省會彩票中心兌獎,到時候還要交稅。

“嗯。”江景行淡淡應了一聲。

景鯉仍然不确定,只覺得做夢一樣:“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張是我的?”

“假的。”

景鯉晃他的手:“金遠說過,你說不要就是要,說不用就是用,以此類推,你說假的,就是真的。”

“智商回來了?”

景鯉忍不住掐他手心。

江景行一用力,将她牽得更緊了一些。

“你松開我。”

江景行不理她。

景鯉目光落在他耳根處,腦子一熱小指勾了勾他手心。

她如願看到他耳根慢慢紅了起來,卻覺得自己的心也火熱得像烈火燃燒。

她心慌地抽手,卻又抽不出來。

江景行還扭頭看她一眼:“別亂動。”

景鯉卻不敢看他,目光飄忽:“那你松手。”

“你以為我想牽,都是汗。”

“那你還牽。”

“過馬路。”

過了馬路,倆人同時松手。景鯉總覺得自己臉上也跟着了火似的,又熱又臊。

但她很快又鎮定了,因為江景行顯然比她還不自在,剛才還秀智商優勢耍她,現在轉身就走。

他一不好意思,景鯉又膽大了。

将他拉住。

“還有事?”

景鯉笑眯眯看着他:“小白,我等你。”

她親昵地叫他小白,眼裏三分揶揄七分信賴。

江景行手微動了動,只覺得心口仿佛有螞蟻在爬,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想将這樣的她藏起來,誰也不給看。

他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景鯉再回到快餐店,心情已經大好,還有膽子調戲娟姐了。

“娟兒,本少見你生得越來越嬌蠻動人了,不如就從了本少吧,跟着本少,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劉娟看神經病一樣看她:“一天不見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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