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墨玉如畫

今日是國慶大假，放下一身疲倦，滿身輕松的來到郊外父母家。最近忙着接連到來的中秋、國慶大假，已接連在公司熬了兩個月。父母看到瘦了一圈的她，心疼唠叨了半天，夾這夾那，明秋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下不得不吃下那小山般的飯菜。吃飽喝足，陪父母聊了一會後她來到河邊。

郊外畢竟不是市中心，終使到處都是房子還有不少河流。

沿着彎曲蔓延的河邊綠道一直漫游。是的，漫游。思維一直放空游蕩，看着沉沉浮浮的河水，過去，現在，将來，生活，自然，哲理，一字一句的方塊字在腦海中飄過，明秋仿如自己是有着優秀散文功底的哲學生活家。

河流慢慢延長，明秋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看路，不看盡頭，不需要知道終點，仿佛要走到天荒地老。

只是，只是，少了一個人陪伴。

不知走了多久，腿腳多少有點酸脹，明秋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腳步，四處張望，看能不能有休息的地方。周圍樹木已是自然生長狀态，荒草蕭瑟連天，河邊已露出不少河床，河水在淺灘上緩緩流過。遠遠望着，看着不遠處有個木制高亭，明秋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高臺前面是綠樹蔓藤拱道，明秋慢慢走過去。一個女孩，坐在臺階上，黑色瘦身褲，上身藍色毛織外套，披着頭發，不少落在兩肩，耳邊到下巴的側面輪廓優雅柔美，長長微卷的睫毛留下一排剪影。她認真的在紙上寫着、畫着什麽，明秋愣着，怔怔的出神。

許是沉默太久，慢慢走向前，明秋試探的出聲，“洛？”

周圍太過靜谧空曠，這突兀的影響了前方入神的女孩。她擡起頭，詢問道，“我嗎？”她看着身後不遠的人，望望，四周确實沒有人了。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她明顯看見眼前之人眼中的失落，失望，還有無奈，嘆息，更多的是思念，可以說是刻骨的相思。什麽情況，她在心裏忍不住的問。

女孩擡起頭，明眸皓齒，秀眉瓊鼻，皮膚白皙細膩，眼中是溫柔的陽光，那份的燦爛給她秀麗脫俗的五官添了一抹耀眼的亮色，讓她整個人有種陽光滲透心扉的溫暖。

明秋心思百轉，卻轉瞬即逝。她微笑着搖頭，來到女孩身邊，本應該說句，“對不起，認錯了”，然後轉身就走，可在看見女孩陽光般燦爛的眼睛時鬼使神差的坐到了她身邊。

“在做什麽？”明秋很自然的問。

“素描。”唐華沒有來得及從那複雜的眼神回神，就發現那人已坐在了身邊，話也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畫面很簡單，筆記本上是用鉛筆勾勒的眼前之景。随性的筆下，河岸，淺灘，流水，白雲，斑駁的木臺，綠蔭拱道。明秋眼中驀地一紅，好熟悉的畫，只是身旁的畫少了兩個在白石淺灘上漫步的牽着手的人。

“畫得很好。”

“哦，謝謝。”看着這人自顧自看着畫。唐華顯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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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是漫長的沉默。明秋望着眼前緩緩而行的河水發呆。唐華看着身側之人，長發飄逸柔順，鼻梁俏挺，眼睛明媚，眉毛秀美，菱形嘴唇小巧紅潤，能看到她如牛奶般光滑細膩的肌膚，脖子如天鵝般高潔美好，氣質溫婉沉靜，猶如暖玉透着歲月沉澱的美好，沉着，高貴，自有內蘊流轉，是個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的人。

她看着河水發愣，不知在想什麽，思念而哀傷。

良久，明秋起身，對着唐華說了句，“謝謝”。

唐華看着她離開的身影，那是一種水墨畫般的憂傷，讓她整個人都透着歲月也無法抹開的無可奈何和嘆息，那一步一步的腳印在畫上輕點，黑夜浸透而來，讓她永處黑暗，看不見一絲光亮。

是什麽讓玉也透着嘆息。

回到家，明秋已恢複了那如沐春風的微笑，溫文爾雅，溫和輕柔。由于下午的事，明秋已經沒有心情陪着父母過節，驅車回到市中心自己的家，腦中全是那流淌的素描。

曾經有那麽個人，也畫過這樣一幅畫，那人指着畫面上牽手的人說，“明秋，我們就這樣一起白頭，好不好？”那時自己笑容幸福甜美，從後環住她的脖子，讓自己靠在她頸窩處，溫柔的說，“好！”然後兩人十指緊扣，看着畫傻笑。

一起白頭，多麽美好浪漫的誓言。可是，洛，你在哪裏？我怎麽找也找不到你啊！

那時剛上大學的自己，羞澀而內向，看着校園內外形形色色的人，感受着着與高中截然不同的生活學習方式，踏入這個半社會的校園，心中滿是茫然無措。

第一次班會，明秋是小心翼翼的坐在最後一排，看着前方同學有說有笑，她坐在角落不說話。然後就看見洛坐進來，她掃了一眼全班，徑直往自己這個方向走來，明秋心裏一陣緊張。

“你好，我叫洛洛，可以坐在這裏嗎？”她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一臉微笑，那笑陽光般浸入自己心扉。雖說周圍還有不少空位，但明秋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你叫什麽名字？”洛明顯看出她的緊張，主動問話。

“明秋。”

“明眸皓齒，秋水落雁……”只是有股憂傷，這話洛沒有說出來。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聽到這名字，心底就想把那仿佛存在的憂傷抹掉。

她還沒有說完，明秋卻忍不住笑了。

“怎麽？”洛顯然不解。

“沒什麽。”明秋搖頭，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他們都會說，明秋，明秋，蚯蚓蟲蟲鳥叫之類，不想今天聽到意境這麽高遠的話，忍不住發笑。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後來不管上什麽課，洛進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在那兒，然後坐在自己身邊，自己也養成了在身旁留一空位的習慣。

後來問過洛，為什麽會坐在自己身邊。她說，一進門看見的就是一大堆的野花雜草随風擺動，只見角落裏一株玉蘭靜谧芬芳，當然忍不住靠近了。

回想時的明秋嘴角含笑，心底也是泛着甜，只是回過神來看着清冷空寂的房間黯然神傷，洛，我很想你，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你怎麽不來找我？你怎麽不來看我？你怎麽可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不管不顧？三年了，你到底在那兒？你究竟好不好？你到底出了什麽事？

明秋想着想着就淚流滿面。她本是一個性格內向之人，大二兩人确定關系後，洛就開始為她們的将來準備，整個人忙得像個陀螺，兩人只有晚上才見得到面。但那時能看見洛啊，所以心裏是向往和甜蜜的，每晚都能在她頸窩處安然入睡，身周是她環抱自己的溫暖氣息。

現在自己白天在公司忙了一天，晚上回來只能對着空氣發呆，洛，你是知道我是不願做這些的，你怎會願意讓我委屈自己？想着想着心就痛，想着想着，明秋帶着含淚的質問如夢，她要去問洛，你怎麽舍得？舍得我委屈，舍得我流淚，舍得讓我一人過？問她，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對你的思念滿溢，我快堅持不下去了！

第二天明秋驅車來到當年的大學，一步步走過走過曾經牽手走過的地方，不少沒有回家的學生牽手走過。她含笑不語，這樣似乎可以看見我們一起走過的面畫，還能感受你的氣息，還有你明快的笑臉。

心情放松不少的明秋準備回家，卻意外看到了一個身影？昨天那女孩？那幅讓自己落荒而逃的畫？

看樣子此時她正和學院教授說着什麽，神情輕松，笑容明朗。

明秋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出神。不想去了解他們在說什麽，只是看着，看着那笑容，那燦若鑽石的笑容，心裏滿滿的暖，說不出話來。

“教授，您好！”待那女孩走開，明秋走上前與那位教授找招呼。

“哎，是明秋啊。怎麽樣，最近好嗎？”鄭其華教授溫和的說。他對明秋沒有刻意的謙和淡笑，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懷。

“謝謝教授關心，我很好。”明秋嘴角彎起一個幅度，淡淡的說道。雖說這樣回答有點疏離，但她真不會接受自己內心接受的人以外的溫暖。

“那……有消息嗎？”鄭其華沒有說是誰，但是明秋卻明白他說的是誰？心裏的苦澀越發翻騰，攪得自己五髒六腑都是說不出的苦。

“沒有。”低低的回答，只有明秋自己知道這其中包涵了辛酸、無奈、痛苦和不甘。

“這孩子……”鄭其華也是深深的無奈，當初自己幾乎是看着這兩個孩子走過來的，誰也不可能放棄誰的啊。只是現在這模樣真讓自己不知道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