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在陳學凱離開後的第二個星期周末,我去了那個培訓中心,他已經不去了,那裏面的幾個非主流告訴我他去了外地,和他離婚的爸爸一起。

我一個人在北城天街逛了一天,我已經記不得他當時是在哪裏給我買的戒指,于是又到那個女人街去找,我站在玻璃櫃前,老板來問我想買點什麽東西給女朋友。

我搖搖頭說我就只看看。

老板撇嘴離開。

玻璃櫃裏沒有和我手上一模一樣的戒指。

晚上母親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我嗯嗯着答應了,去肯德基買了一個全家桶,又回了學校,把全家桶給了留校的蘇林。

蘇林只是驚訝地把提着全家桶到教室的我盯着。

“給你吃的,我吃飽了。”我面無表情地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回家吃飯。

陳學凱離開的第三個星期一,我的眼睛還是紅腫着。

每當看到他空空的床位時就忍不住鼻酸。

星期二和蘇林一起吃飯,又是吃的肉沫茄子,我把肉沫挑出來放到碗裏一邊不動。

蘇林擡頭看我飯就要吃完了,肉沫卻沒動,說‘你竟然不吃肉了,以前還把我碗裏的肉沫挑走’。

我低頭,眼淚不停在眼眶裏轉悠,結結巴巴道:“肉沫吃起來……來,有種反胃的感覺”。

蘇林撇撇嘴,把我勺子奪過,舀起那些肉沫。

我還認為他要把那些肉沫舀走以免我浪費。

他下一個動作卻是把茄子和肉沫和在一起,在把我碗中的飯也和進去,然後放下勺子,道:“騙人,吃哦,楞個就不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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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珠終于放棄抵抗,滴滴答答落到碗裏,和飯菜和到一起。蘇林嘴裏慢慢嚼着,盯着我,手中筷子也放下。

“算了嘛,他又不是死了。”蘇林道。

我揉揉眼睛,從兜裏摸出餐巾紙擦嘴,再抽出一張擤鼻涕。

“吃飽了?”蘇林見我擦嘴,問我道。

“嗯。”我點頭。

“屁喲,你一半都沒吃到。”他不信道,“去買點其他的嘛。”

“我要回去睡覺。”我道。

蘇林依着我,和我一起回寝室。

回寝室後他又出門了,我直接睡覺。中午起來之後他給我一個面包,說:“學校外面賣的,曉得你喜歡椰蓉。”

“哦。”我面無表情接過,跟他一起去上課。

他這樣會讓我想起陳學凱,不過陳學凱肯定會瞪着眼睛威脅我把飯吃完,也懶得到校外買面包給我,不,他會叫蘇林到校外買面包給我。

鄧曉曦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偶爾會給我買點小零食。李雨辰被我拒絕之後開始追蘇林了。小女生們說蘇林喜歡張芸。諸葛還是喜歡逗鄧曉曦玩。男生們老是拿沈琦和羅喻開玩笑。秦冉和外班某女生一見鐘情,成績一落千丈。何銘和陳嘉亦因為班上一女生絕交了。

渾渾噩噩到了冬天,我覺得我就要忘記陳學凱了。

十二月份,聖誕節前三個星期,學校開始為藝術節做準備,蘇林報了名。

藝術節前一個星期,蘇林搬了一吉他到寝室,天天都在陽臺邊彈邊唱。

藝術節一輪選拔他通過了。

“段賤,你聽我唱。”他晚上坐在我床邊,我捧着書蜷着膝蓋窩在床的一角,就像自閉症兒童一樣。

然後他唱了‘有沒有人告訴你’。

又他媽讓我想起了陳學凱。

“我日他先人!”我仰頭怒罵一聲,一股腦縮到被窩裏。

蘇林見我發怒不覺得奇怪,反倒笑起來,“你要日哪個先人?我們一起去。”

“爬喲你!”我伸出頭朝他瞪眼,又烏龜般把頭縮回被子裏。

“哎呀段賤,你跟我說兩句話嘛,都要兩個多月了,你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跟我說過。”他湊過來,要把我蒙頭上的被子拉開,“我深深的覺得陳學凱一走我就遭你打入冷宮了。”

我被他哄得想笑,卻憋着,沉沉問他道:“你就這麽想當我後宮啊?”

“是嘛,你笑一哈,我給你暖床。”他把吉他脫下放一邊,又湊回來。

“喲,張芸不要了?”諸葛嘲他道。

蘇林轉頭諷刺我道:“張芸啷個可以和我王子大人比诶?”說罷又轉頭湊到我鋪蓋堆前,用蹩腳的普通話問我:“是吧,王子殿下。”

“哦。”我面無表情回他。

“咦——”諸葛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哎呀你有撒子不開心的嘛,不就是陳學凱走了個嘛,你看我诶,我楞個喜歡張芸,張芸鳥都不鳥我。”蘇林痞氣說道。

“這兩個能一樣嗎?”我皺着眉頭質問他。

“啷個不一樣嘛,反正都是苦情戲個嘛,還分愛情友情邁?”(怎麽不一樣?反正都是苦情戲,還分愛情友情嗎?)蘇林道。

我被逗得笑出來,“蘇林你給老子滾遠點。”

“哎呀我的祖宗诶,讓你笑出來好不容易哦。”蘇林松口氣道。

我又收斂起笑臉,面無表情道:“我睡覺了。”

“說好給你暖床的一定說到做到,我蘇林從來都說話算數。”話畢他開始拖衣服,大衣一脫撩到我床腳,穿着毛衣擠進我被子。

“爬喲你,沒洗澡!”我想把他從床上給推下去。

“屁的個沒洗澡,老子今天中午洗的,你當時還在上大號,你搞忘了邁?”他把我手按住,大聲辯解道。

“你非要把我撒子時候上的大號說出來邁?老子放了幾個響屁你是不是也數了的嘛?”我朝他嚷嚷。

寝室哄笑出聲,羅喻笑道:“說不定他就是故意去數你打了幾個響屁。”

秦冉加一句:“蘇林是響屁間諜。”

我笑得停不下來。

“勒個還真的沒仔細聽,水聲太大了。”蘇林一本正經道。

“你出去!”我擡腳蹬他,想把他踢出被子。

“莫踢!踢到我那點了你負責啊?”他抓住我腿大聲嚷道。

“癢死了!你放手!”我要把腿收回來卻被他抓住。

“你不穿睡褲睡覺就算了,還要用腿來蹭我。”蘇林表情賤賤的笑道,知道我怕癢故意在我腿上摸。

“卧槽你別動手動腳的,你信不信我給張芸打電話告白!”我從枕頭下面把手機摸出來。

“格老子的,你告白一個搞一哈也!”(你告白一個試一下呀)他猛地從床上竄起來。

“你認為我不敢邁!”我果真就撥通了張芸的號碼。

“老子今天日死你!”蘇林把毛衣脫掉扔到一邊,帶着被子一起壓到我身上。

“喂張芸?”我把手機按到耳朵上,一手擋他。

“段岑睿?”那邊傳來張芸細細糯糯的聲音。

“你看我撥通了,你要是不下去我就……”我威脅他的話還沒說完,他就一手抓住我手腕按在枕頭上,另一手捂住我嘴,臉就要貼上我鼻子,身子動起來,床被搖得咯吱咯吱響。

“卧槽蘇林你這招是跟陳學凱學的嗎?”羅喻笑道。

“嗚嗚嗚!我啊!操!”我嘴被他捂着,想罵他也罵不出聲。倒是聽到張芸在那頭驚訝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麽’,急急忙忙按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空出手反抗,撲騰兩下倒是把他給壓到身下,于是以牙還牙。

“我幹!段岑睿你長一副柔弱的樣子騙人!”蘇林不滿,大聲抗議道,“老子不當下頭那個!”(我不當下面那個)

“糟了糟了,這次真的成暖床了。”秦冉吐槽蘇林道。

蘇林又想笑又要反抗,“我錯了我錯了!我到自己床上面壁!”

我聽他求饒于是停下,掀開被子道:“去面壁!”

蘇林悻悻從我床上下去,委屈道,“段賤老子不跟你兩個好了。”

“哦。”我面無表情道,“把你衣服拿走,還有我明天早上要喝豆漿,少加糖。”

“你批和陳學凱一模一樣。”蘇林指着我皺着眉頭說道。

“一樣個錘子,衣服拿起走。”我白他一眼,又鑽進被窩,将被子蒙過頭。

第二天七點十五蘇林才打電話叫我起床,到教室時桌上放着蘇林買的豆漿和豆沙包。蘇林幫張芸和她的室友也帶了早餐,張芸拿着蘇林幫忙帶的醬肉包子說‘我不是說要豆沙包嗎’,蘇林那表情說不出的懊惱,只道‘我記錯了’。

“我要的是醬肉包,給錯了蘇林。”我把豆沙包和張芸換了。

後張芸室友又看到我桌上的豆漿,又跟張芸說:“下次我們也要豆漿好了。”

張芸點點頭道‘下次再說’。

我挑挑眉,對這種得寸進尺的感覺熟悉得很,就像小學時候的趙燕,不過這不一樣,張芸沒她漂亮,不過成績比她好。

蘇林坐在我斜後方,我剛把吸管□□杯子裏,就聽到咕嚕咕嚕肚子叫的聲音。

我想他肯定是卡上沒錢了所以沒買自己那份早飯,哈哈哈笑個不停,把醬肉包放到他桌上。

“你不吃邁?”他皺着眉道。

“你可以把裏面的大蔥全挑出來我就吃。”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蔥想吐。”

“你真的是要求多!”他抱怨道。

我轉頭朝他瞪眼。

“我錯了。”他賤笑道。說罷掰開那包子,當真把裏面的肉餡抖出來。

“你幹什麽?”我驚訝問他。

“你不是不吃蔥的嘛!”我想他當時就要被我逼瘋了。

“你是哈批呀?”(你是白癡嗎)我真的服了他,“哎呀老子懶得跟你兩個說。”

說罷我轉過頭,他還傻乎乎地愣坐在位置上。張芸聽到我跟他吵架,轉頭看了我們一眼。

我被張芸那回眸一看弄得不爽極了,卻沒話說,啄了一口豆漿後轉身把豆漿放到他桌上:“太甜了!”

我轉頭見他還在搗鼓那包子,把他手啪地一聲打開,把包子拿回,又從抽屜裏拿出他昨天晚上給我買的夜宵扔到他桌上:“椰蓉早就吃膩了!”

吃了那個包子之後覺得其實醬肉挺好吃的,嚼到大蔥味的時候還是不出意料地輕聲幹嘔出來了,邊被惡心出眼淚邊把包子馬虎吃完,留了點肉餡在口袋裏,最後扔了。

我已經失去陳學凱,不想再失去蘇林,只但願他對張芸的好早點被張芸了解。

那一天大蔥的味道都留在我嘴裏,所以整天都不怎麽想吃東西,蘇林還認為我感冒了,到醫務室幫我開了藥。

晚上我又跟他嚷嚷了幾句,吃了白加黑。

藝術節終于等到了,開幕式那天早上我們睡到八點過才起床,八點半參加開幕式,蘇林背着吉他到了後臺,我和諸葛坐到了指定的班級位置,張芸和她的室友們坐在我後面,沈琦坐在我旁邊,鄧曉曦坐在沈琦旁邊,諸葛找沈琦換了座位。

開場曲蘇林和他的樂隊一起演奏的,他是玩吉他的主唱,我瞬間便對他刮目相看了。

還有兩個節目到蘇林的吉他彈唱,張芸坐後面問我‘你有準備上去獻花嗎’,我搖搖頭。

沈琦幫腔道:“其他人的獨唱都有人獻花,他一人沒有好那啥……”

蘇林那種神經大條的人不可能介懷這種小事情,我當然知道。

“你們呢?”我轉頭問張芸她們。

衆人皆無辜地搖頭,張芸道:“想到你肯定給他準備嘛。”

“你那張假條呢?”我轉頭問諸葛。

諸葛表情扭曲,道:“卧槽,一個月我就這麽一張,我的美好生活全在那個上面!”

我攤開手掌:“拿來。”

諸葛無奈撇嘴,從褲兜裏把假條拿出來拍在我手上:“給你嘛!”

我揣到兜裏,借口上廁所出了大禮堂,外面在飄雨,細細小小的。

我用假條出了校門,走到花店,距學校門口八百多米新開的那家文藝範花店裏面竟然只有玫瑰和盆栽。

這是在鼓勵中學生早戀嗎?

無奈我選了一除白玫瑰外顏色最淡的玫瑰,那店員介紹說什麽香槟玫瑰什麽亂七八糟一大堆我也沒聽懂,連包花的紙都沒有。我叫她用黑白的重慶時報裹了就拿着花束要走,她竟然還給那上面添點滿天星說是送的,浪費時間。

那束花把我兩個星期飯錢都搭進去了。

我跑得雙腿發酸到禮堂時他已經開始唱了,正好在‘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那一段。

我從側門進去,一進去只覺得做在旁邊的那個班全部目光都從臺上轉移到我身上。我朝我班位置看看,鄧曉曦朝我招手,再指指臺上的蘇林。

難道不是張芸送嗎?我朝她攤手聳肩,她也對我攤手聳肩。

無奈之下,我把手中的花轉轉,盡量把時報好看的那面朝着觀衆。深吸一口氣,幾步跨上臺階。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陳學凱,你還好嗎?

這時候我心裏卻默默問候那個人。

蘇林的聲音純粹,從麥克風傳到在座每個人耳中。

我走上臺的時候隐約聽到有尖叫聲,走到他身邊才發現這不是第一束,還有一束他放在椅子邊。

他彈吉他,我想他肯定沒空餘的手來接花束,于是彎腰也放到了他椅子旁邊,我放好之後他才轉頭看到我。他驚訝表情告訴我他正在想:這絕對不是段岑睿。

好吧,随便你心目中我是什麽矯情樣子,只要你不貼張大字報‘揭露段岑睿的醜惡嘴臉’就不礙事。

沒有擁抱,沒有握手,我放好就轉身下臺了,隐約聽到臺下有笑聲。

回位置之後,張芸說我就像清明節掃墓的或者是給街頭藝人投幣的。

我承認是有點尴尬,而且是在他向觀衆鞠躬,然後撿起花束時我才覺得尴尬。

不過好歹結果很好,他雖然沒什麽高興的表情,不過還是把那花束養在了他的洗臉盆裏,每天換一次水。

最後玫瑰還是枯了,可能因為天氣太冷了,滿天星還活得久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有必要解釋一下,香槟玫瑰的寓意:我只鐘情你一個。滿天星花語:甘願作配角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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