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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懊悔無濟于事,時隔多年,能再次與她相見,也是一種慰藉。

“聽說你有男朋友啦?這麽快啊,參加工作時間又不長。”我問燕子。

“我也想等幾年再談的,但是我爸提前給我物色好了,是他同學的兒子,在公安局上班。我爸媽的關系不太好,一直吵架要離婚,我想如果我的個人問題尊重了他們的意見,關系可能會緩和一下吧。你呢?”燕子說。

我和丹丹的關系上不了臺面,也沒有公開過,況且人家現在身邊已有了“新人”。我只好回答說,還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燕子勸我:“你讀書時就心事重重,我知道你總覺得自己比別人矮一截,就是這種攀比心理讓你畏手畏腳,過分的謹小慎微。你現在調上來了,工作單位也不差,有合适的就大膽追求,早點成家立業又不是什麽壞事。哦,對了,我們師範學校有普通話教材,改天我帶給你,我上班地方就在你們單位旁邊。”

“嗯,這個資料好,臺裏要我們寫專業論文評職稱,正發愁呢。”

“愁愁愁,又發愁,慢慢來嘛,急什麽?你看你,操心不長肉,還是那樣瘦,以後多吃點飯,少喝酒啊。”

我想燕子應該能感受到,我對她的情感。大家都不挑明,這樣挺好,就讓這份純真保留在彼此的心間吧。

三十八

大嫂告訴我,在武漢做餐飲生意的二哥和二嫂要回桃陽市了。我感到納悶,沒聽說二哥結婚的消息啊?大嫂說他倆早已拿了結婚證,但因為沒掙到什麽錢,所以沒有舉辦正式婚禮,大哥正在操心他們回來後的吃住安排問題。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好消息,從我調上來後,母親就多半時間呆在鄉下了,我知道她是怕委屈了我,讓我單獨有一間房住。現在二哥他們要回來了,手上沒什麽積蓄,最好的辦法是我移到客廳暫住,把房間讓出來。

晚上吃飯時,我向大哥大嫂提出了建議,大哥瞪了我一眼說:“什麽時候輪到你作主了?”大嫂說:“我看老幺的建議蠻好,老二他們手頭不寬裕,就先住在這裏,等他倆找到事做,穩定下來後再出去租房。欸,老幺,你現在的工作情況還好吧?”

我把成功遷轉戶口并獲得編制指标的事情,向大哥大嫂做了彙報。大嫂連說好好好,還誇我沉得住氣。大哥的臉色和語氣緩和了一些,他說:“貧窮家庭多磨難,梅花香自苦寒來。人貴有自知之明,懂事就好。有件事我再跟你強調一下,雖然說你自己籌錢解決了這些問題,但這不代表你存錢有很強的自律性,所以你工資的一半,還是要交給大姐替你存着,免得到時結婚又是兩手空空。”

正說着,響起了敲門聲,我開門一看,是丹丹,就她一個人。大嫂忙說:“你們聊吧,我和你大哥正準備出去辦點事,桌上的飯菜先放着,等勇娃下晚自習回來宵夜。”說完,大嫂拽着大哥出去了,我請丹丹到房間坐坐。

她坐在床沿,我坐在離她幾步遠的側面椅子上,笑着問她:“你現在還好吧?上班習慣嗎?”

她斜着腦袋反問道:“你說呢,這不是廢話嗎?你也挺争氣的啊,說不讓你去我家,你就不去了,傷你自尊心了,是吧?”

“你當時把門踢得那樣響,我耳朵都快震聾了。被你趕出來了,哪還好意思再去呢。”我感到冤屈。

“我們吵架是我們的事,你就不曉得找由頭去看看我爸呀,他不是幫過你的忙嗎?死腦筋!我訂婚了。”丹丹朝我伸了伸手指上的金戒指。

董同學已給我說過了,我沒有感到意外,就問她男朋友是哪裏的?丹丹看我反應比較平淡,有些失望,她漫不經心地說:“他本人在銀行上班,他爸是市計委主任,就是原來通鎮的程書記,現在調到計委了。”

“哦,你男朋友應該很優秀吧?”

“又不是什麽高級人才,暫時安置在銀行辦公室,以後再調動工作崗位。他人比較老實,沒多少話,他爸帶着他到我們家見了兩次面後,就委托別人找我爸媽說媒,我爸一直催我,太煩了,我就同意了。唉,沒什麽意思。”

“他爸和你爸都是是市裏的幹部,你倆同屬幹部子弟,門當戶對的,這有什麽不好?”我緩緩地說道。

“懶得和你說了,還是那副德行!”丹丹猛地站起身,急匆匆走向了門外,“咔咔咔”的高跟鞋聲漸漸遠去。

程書記當初以公正的領導姿态,确定了我為通鎮的播音員,而我也相當于給他介紹了一位兒媳婦,這算是扯平了麽?我自個兒苦笑着搖搖頭。但對于她的這次突然造訪,我一直充滿着疑問,後來我離開桃陽市去外地工作,因有事與她通電話時,特意聊起這個事。她解釋說,那天是中午舉辦的訂婚儀式,等到了晚上,她想到就要這麽稀裏糊塗出嫁了,心裏難過,便關上房門哭了起來。她爸不斷敲門問她原因,還說如果覺得太委屈就退婚算了。她心裏一團亂麻,所以便獨自出來找我談心。

其實她和我吵架沒多久,就知道冤枉我了。因為她妹妹後來了解到,肖琴是一個愛搬弄是非和富有心機的女孩子,也由此澄清了我與肖琴之間并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關系。但出于面子和自尊,丹丹一直固執地等着我主動上門找她,沒想到我一去沒回頭。她來找我的那天晚上,是希望親耳聽到我對肖琴事情的解釋,假如我那天能勇敢一點地表白心意,她有可能退婚與我繼續交往下去。最後她強調說,別胡思亂想啊,這是以前的想法,結婚後我倆的日子過得挺好。

她當時不是來向我炫耀的?!我誤解了,也錯過了。我們注定只能走過一程,無法相伴一生。

一天,董同學通知我去他女朋友的店裏,一起商量廣告宣傳的事情。我忙完工作,并分別向洪臺長和何老師請示暫時離崗後,找去他們的店裏。店面在市區繁華的十字路口,除了董同學和女朋友,在團市委工作的袁同學也在,我們簡單寒暄了一下,就開始讨論廣告宣傳的事情。根據整體經營目标和發展思路,我們初步确定了各自的工作分工:董同學與其女朋友負責店面重新裝飾、産品質量透明化和增添花色品種、店員培訓等內部事宜;袁同學根據團市委的青年創業計劃提供政策咨詢和指導,以及公益性活動的策劃;我負責媒體廣告宣傳策略的制定和落實。

我提出的“花仙子生日蛋糕——童年的幸福味道”主題廣告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袁同學在工商系統呆過,有見地,他據此提議成立“桃陽市花仙子食品開發有限公司”,讓廠名和品名保持一致,便于口碑傳播和今後連鎖發展,同時盡快注冊企業商标,避免廣告為他人做嫁衣。另外袁同學還說,如果這個項目能納入到全市青年創業計劃,就可以獲得免息貸款或者扶持資金,後期再積極參與團市委的公益活動,對企業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會有極大幫助。袁同學雖然調到團市委工作時間不長,但對政策的解讀和把控很到位。

事情基本議定,我拱手向董同學祝賀:“董總生意興隆!”董同學合掌向袁同學感謝:“袁領導指導有方!”袁同學把手掌向我一托:“劉臺長有高見!”

我趕緊搖頭擺手:“袁領導、董總,你們是實至名歸,我的玩笑開不得,別砸了我的飯碗,我就是一名普通的職工。”

董總的女朋友張羅我們吃午飯,我說不必了。她說只是吃頓便飯不喝酒,等下還有位女孩子過來,順便幫我介紹一下。袁領導也拉着我的胳膊,說這頓飯必須要吃。

我們一行轉到店面後的生産車間,在廠裏食堂吃飯。不一會兒女孩子來了,圓臉短發,中等身材,從她穿着打扮和舉止言談,可以看得出是城市裏長大的女孩子。

董總的女朋友為我們彼此作了介紹。女孩子叫餘紅,她對我的播音員身份絲毫不覺得驚奇,說平時沒怎麽看電視聽廣播,不熟悉這個行業,她在商場上班,下班打打麻将或是在家休息,業餘生活很簡單,沒有很高的人生追求。她給我的印象是不争、不顯、不露,像是一位實實在在、居家過日子的女孩子。

初次見面,印象還可以,我們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袁領導和董總“哈哈”笑,說劉同學今天的收獲最大。

我代表董總找市電視臺廣告部的雷主任,洽談宣傳合作事宜。雷主任是市廣電局雷局長的兒子,為人低調謙虛,他知道我是從他的老家通鎮廣播站調上來的,人不親家鄉親,他以最優惠的價格與我談妥了廣告制作和播出合同。

因為市電臺的宣傳費用,拟以實物抵扣,我需要請示洪臺長。我首先向洪臺長介紹了我與董總的同學關系,再委婉地說明了董總他們的資金壓力,希望能以這種形式扶持一年,等生意一旦發展起來,以後的宣傳費用再用現金支付,并且将會是長期的合作客戶。

洪臺長說可以,但是需要在臺裏周例會上和大家通通氣,防止個別領導有異議而産生不好的影響。

三十九

燕子送給我的師範學校普通話教材很有幫助,我将何老師、葉老師平時教我的專業經驗,以及自己的一些體會和感受,一并綜合,完成了兩篇“作文”,題目分別是“淺議稿件中內在語的表達”和“淺談播音話筒前的準備工作”,然後按照臺裏公布的,全國專業刊物投稿地址寄了出去。

在臺裏周例會召開前,我把兩篇“作文”的底稿交到了辦公室存檔。臺裏每年底要考核個人的工作任務指标,寫不寫是态度問題,能否發表是水平問題,凡事首先要講究态度。

在例會上,洪臺長按慣例先公布好消息:何老師創作的廣播劇在省臺展播評比中獲得了一等獎,這是市電臺在該項評比活動中,首次獲得省級最高獎項。獲獎證書發了四個:集體榮譽證書、何老師的創作獎、葉老師的制作獎、我的錄音獎。因為獲獎通知和所有證書都是寄到臺長辦公室的,洪臺長最先得知獲獎消息,所以他留給了大家一個驚喜。

在接着布置了幾項工作後,洪臺長談到了,董總他們的“花仙子生日蛋糕”廣告宣傳事情。他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意見:“以實物抵扣是一種新的合作形式,雖然暫時收不到現金,但是這個實物,是可以作為福利發放給大家的,他們的産品不但有生日蛋糕,還有月餅、京果、麻棗、面包等等,這樣臺裏也減少了部分福利費用開支。另外,它是本土企業,我們扶持它做大做強,就相當于多了一個穩定的廣告客戶,‘放水養魚、培植客源’,我們應該以長遠的目光,來看待這件事。你們大家認為呢?”

何老師雖然知道“花仙子生日蛋糕”是我的客戶,但也公正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贊同洪臺長的意見,家裏老人和孩子都喜歡吃副食品,作為福利發放,大家都可以接受。不過對于今後抵扣廣告費的實物,我們應該有個品種或類型限定,假如抵扣的是農藥化肥,我們總不能再開個門店去銷售吧?”洪臺長表示同意,吩咐辦公室草拟一個相應的規定。

馬副臺長開口了:“我保留自己的看法,因為這個口子一開,以後大家都拿實物抵扣怎麽辦?臺裏本來就經費不足,運轉緊張。客戶有錢就做,沒錢就不談,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

鄭主任看了一眼馬副臺長,說:“電視臺和電臺的廣告創收有很大區別,電視臺的廣告客戶都是主動上門,并且還要排隊往前擠,而我們電臺的廣告客戶呢,不但需要自己出門,挨家挨戶去聯系,有時還要托關系打招呼。這不是坐而論道的事情,現實就擺在我們眼前,如果不正确面對,那只能等着喝西北風。我贊同洪臺長的意見和老何的想法,同時建議,凡是實物抵扣的廣告業務不計提成。另外有個題外話,現在有聽衆反映,我們臺的中波發射信號越來越弱了,收聽效果越來越差,這對廣告創收有很大影響,希望臺裏的技術部門引起重視和積極解決。”

馬副臺長瞬間一臉通紅,他是分管技術的,技術水平不高不說,還總喜歡對份外事務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有些“不務正業”。他今天算是撞到牆上了,還是被鄭主任摁着腦袋往上撞的。

洪臺長對鄭主任說:“那就這樣決定了,散會。”會後,我通知董總做好配合工作,電視臺與電臺的廣告宣傳計劃進入執行階段。

二哥回桃陽市的日子漸漸臨近了,鑒于大哥家的住房條件和我個人的實際情況,我開始考慮成家立業的問題。我和餘紅通過董總的女朋友介紹認識後,接觸了幾次,雖然談不上互相傾慕,也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和甜蜜,不過,對于結婚之事,我倆算是彼此有意,兩廂情願。我出生在農村,更談不上什麽家庭條件,能找到一個城市媳婦應該知足了。丹丹和燕子是我對美好愛情故事中,女主角的一種向往和憧憬,她們不可能走進我的現實生活,我只有仰看而無法與她們牽手并肩,這是命運的安排,我掙脫不了,也抗争不了。滿腹遺憾也好、心甘情願也罷,父母已定生下了我的孱弱之身,我生命的足跡或許早已劃定,我只有抱着積極的心态尋求與命運和解。

我和餘紅相當于私定終身,本來她家裏是有些反對意見的,但她堅守着自己的意願,并私下找同事在單位開了介紹信,再偷出戶口本與我領了結婚證,由此她家裏只得同意這門婚事。我問過她,我有什麽值得她托付終身的?她回答說,你有一門手藝,今後總會有飯吃的。她把播音職業看作一門“手藝”!好像也有道理,只是表述不是那麽高雅。

和餘紅領了結婚證後,我找洪臺長彙報了,結婚住房方面存在困難。洪臺長想了想說:“我們辦公樓後面有一排平房,其中有一間是電臺的倉庫,面積雖然不大,但住兩個人問題不大,我讓辦公室派人清理收拾一下,你們就暫時安頓在那裏吧,臺裏正在申請擴建宿舍樓,以後再分配正式住房。”

洪臺長毫不猶豫地幫我解決了這個棘手的問題,我萬分感激。其實,何老師事先已經給我出過主意,他住在後面的家屬樓,知道這個倉庫可以住人,原準備在洪臺長一下子沒記起來或者表示無能為力的時候,再開口借住倉庫的,沒想到洪臺長這麽快就主動答應了。

餘紅是一位通情達理、善良體貼的女孩子,對婚後暫住倉庫沒有任何意見,她說這總比在外面租房要好。我手頭拮據,只給她買了一枚小克數的金戒指,再我邀請袁領導、董總及他倆的女朋友一起吃了頓飯,算是彌補訂婚儀式。

董總還在建設局工作,他安排了施工隊的兩個小工,利用空餘時間幫我修補和粉刷“倉庫婚房”,我每天下班後都去看看整修情況,順便買點煙和飲料答謝工人。一天,在單位門口購買東西時遇見了燕子,她的肚子明顯隆起,我奇怪地問她,沒聽說你結婚的消息啊?燕子說結婚時沒有邀請任何同學。我說你懷孕了,要注意磕磕碰碰,怎麽一個人在走路呢?燕子說她老公今天出差了,她準備從單位走路回家,順便活動一下身子。當燕子聽說我在整理婚房時,非要我帶她進去看看。

到了辦公樓後面的倉庫,工人還在幹活,燕子進房間走了一圈。我見裏面粉塵和氣味有點大,擔心影響胎兒發育,趕緊拉她出來。

燕子說:“雖然簡陋了一點,但畢竟有個地方可以住下了。咦,你愛人是哪裏的?沒聽你說過呀?”

我向燕子簡單說了下餘紅的情況。燕子看着我說:“你終于有了歸宿,我真替你高興。以後別胡思亂想了,好好過日子,人家既然這樣死心塌地跟着你,以後要對人家好點。”

我點點頭說:“嗯,你也要保重身體,現在工作和生活都還好吧?”

她把眼光從我身上移開,細聲說:“還算可以吧,我專業對口,工作不辛苦。只是我老公單位的案件多,工作忙,不是出差就是加班,經常幾天見不到人,不過家裏什麽事,我都不用操心的。”

邊走邊聊,送燕子到了馬路邊,剛要揮手道別,她突然從肩包裏拿出一疊錢塞到我手裏,說:“同學一場,幫不上其他忙,這算是我對你的提前祝賀吧。”

我趕緊甩手推辭,連說不要不要。燕子沉下臉說:“你的家庭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成家立業了,一輩子就這一回,不能太寒酸。”

我說:“你們倆口子也都是拿工資的,這個人情太重了,我還不起的。”

燕子生氣地說:“誰讓你還啦?我老公隔段時間就交給我一疊錢,說是單位發的補助和獎金,家裏生活開支也是公爹公婆在負擔,我手頭比你寬裕多了。快拿着,推來推去的,旁人看着笑話呢。”

看見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和行人,我木然地接過了燕子手裏的錢。她笑着向我揮揮手,小步走開了。我默默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湧起一陣傷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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