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游封骨相生得極好,五官硬朗卻不陰柔,白湫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若硬要找一個參照的話,可能與年輕時的白古有點兒像,嘴唇不染而紅,永遠水潤潤的。

白湫急忙別開視線,将屋內的燭火熄得只剩一盞微弱的光後,這才慢慢挪到床榻上去。

這晚自然是無法輕易入眠的。

白湫腦袋裏亂哄哄的,想靜下心來思考問題,可旁邊與她隔了一個手掌距離的男人今日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沐浴,那股甘冽清新的氣息老是往鼻子裏鑽。

導致她的思想一直髒髒的。

白湫側過身子背對着他,睜着雙眼看着牆壁,盡量調整呼吸讓對方以為她睡着了。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白湫呼吸很平穩,還是睡意卻絲毫沒有。

忽然,她感覺到身側的人動了動,衣料與被子摩擦的聲音在黑夜中被放大了無數倍,而後一只手掌握上了她的肩膀。

白湫不敢動,閉上眼,任由那只手握着肩膀将她的身子轉過去。

然後,一股涼風吹上了她的雙眼,她睫毛顫了顫,裝不下去了。

游封離她很近,兩人的鼻子幾乎要貼在一起,方才的涼風便是游封故意吹過來的。

白湫閉緊眼睛,沒有說話,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

游封的手從她的肩膀處挪到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控制着力道在她的嘴唇上按了按,“親一下?”

他果真是個可以調|教的,只是連着兩日都問這個問題,白湫心裏頭即便有想法,卻也不好日日答應,日日縱着。

白瓊說過,她懷着孩子,其實是狐族最該縱情的時候,反正已經成婚,用不着拘着太多。

于是白湫腦袋一熱,往前湊上去,貼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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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那麽多花樣,只會貼着或是左右蹭兩下,但游封的雙眸卻因她的這個動作而變得晦暗無比,手搭上她的腰,将人扯過來,他們中間隔着的一掌距離瞬間消失。

游封熾熱的鼻息打在臉上,白湫半眯着眼睛,慢慢張開嘴唇,卻被他反客為主壓在了床榻上,加深加重了這個吻。

魔界之人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每日按時作息的大概也就只有游封的這處小院子了。

此時的屋內靜得不行,所以那吞咽的聲音便愈發明顯。

白湫從來不知道接吻也可以這麽刺激,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游封終于放開,只是吻卻沒有停,落在她的唇側,臉頰,鼻尖,漸漸轉移到耳垂,脖子。

白湫舒服地眯起了眼,呼吸更為急促,可此時游封卻停了,他雙手抵在白湫的臉側,與之拉開一些距離,“今日哭了?”

白湫迷蒙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明起來,她看向游封近在咫尺的臉,清醒了許多,想到自己方才用腰肢去蹭他的動作,臉蛋瞬間爆紅。

不過很快她就安慰自己,睡自己夫君,那是天經地義的,況且她還這麽需要——精氣。

只是旖旎的氛圍被游封這句話一問,白湫瞬間沒了心思,也沒有否認,眨了眨眼睛道:“太久沒見姑姑了所以才……我要睡覺了。”

她說着拽住自己的被子,滾回了原來的位置,平複一番呼吸後,閉上眼睛。

這次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游封沒有追問,目光落在她身上,也躺了回去,到後半夜,他仍舊同往常一樣将人抱到懷裏,打算摸摸小狐貍的尾巴,然而今日,她身後卻什麽都沒有。

“白瓊做的麽……”

游封也不知道白湫為何會在睡覺時将尾巴露出來,三界對青丘一族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就連典籍上的記載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他并不清楚白湫此症狀的原因,而今日白瓊一來,白湫露尾巴的“病”便好了,中間定然是所關聯。

他并不着急,伸手将被白湫蹭開的衣衫拉好,閉眼假寐,在識海中進行修煉。

自打白瓊走後,白湫便在院子裏關了幾日,對做什麽事興致都不高,監工幹脆不去了,全交給游封。

聽聞鄞塵進展飛速,幽坵山已然還剩個山頂便要完工了,白湫不甚感興趣,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與紅藍吵兩句嘴後,那怪鳥也不知飛到何處去了,她樂得清靜。

今日誰都不在,游封出門監工,難得的是連隐在暗處的黑鷹也不知所蹤。

白湫霸占了院內游封的那張搖搖椅,一晃一晃的,這日子舒坦是舒坦,就是太過無趣了一點兒。

忽的,小腹處傳來一陣短暫的疼痛,将白湫吓得一機靈,她擡掌輕輕撫了撫,想起這兩日游封規規矩矩的,她又不好意思撲上去,這精氣不足是肯定的。

沒想到肚子裏的小家夥還沒成型,就曉得抗議,她皺着眉,思忖着今晚無論怎麽樣都得從游封身上吸到點精氣。

正這般想着,院外忽然響起了紅藍那頗有辨識度的聲音,“白湫!白湫!”

向來只有紅藍會喊她的名字,白湫懶得動彈,揚聲問了幾句何事,對方不答,只會幹叫,鬧得人實在耳朵疼。

她失了耐心,打算去把那只臭鳥給罵一頓,誰知剛将院門打開,沒看見紅藍,反而看見黑袍長角的游貉一臉不懷好意地站在那處。

白湫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正欲将院門重新關上,一陣黑霧便從游貉的腳下蔓延過來,速度快到令人無法反應,幾乎是眨眼的功夫,黑霧便纏上了白湫的腳。

游貉勾唇一笑,一雙眼睛盯着白湫的臉,裏頭是藏不住的欲|望,“游封那小雜種命真好,這種貨色我還沒嘗過,倒是白便宜他了。”

今日,他便是來将人搶回去玩的。

白湫手臂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她知曉,在魔界沒有什麽律法限制,唯一的一條原則就是強者為尊。

看上了誰從來都是用搶的,壓根沒有什麽禮義廉恥之說。

所以,游貉打不過黑鷹,這不就觑着空,來将人搶走麽。

白湫手腕翻轉間多出了一把紅色的油紙傘,這樣反抗的舉動激起了游貉的興趣,他雙眸投射出激動的光芒,“我就喜歡你這種性子烈的,今日回去定要你知道,我可比游封那慫貨厲害多了,即使你們狐族最是耐受,我也得叫你三日下不了床。”

“閉嘴吧你!”白湫受不了游貉嘴裏的污言穢語,想也不想地施法朝黑霧進攻而去。

黑霧看上去無形,薄薄一層,但油紙傘擊打的時候便仿佛碰上了一堵鋼牆,兩者相碰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游貉的修為說不上低,即便如此,白湫也沒有讓黑霧近身。

游貉挑了挑眉,優哉游哉,像是在逗弄小動物一樣,被白湫擋了幾下後還誇了幾句,“擋得不錯,再來。”

白湫使出渾身解數,她能感覺到,近來的修為是有所提升,否則她在游貉手底下根本過不了幾招。

只是有提升歸有提升,要想擊敗游貉也是天方夜譚。

她試着拖延時間,但很快意識到這樣是行不通的。

游貉專挑黑鷹游封不在的時候找上門來,肯定就不怕她拖。

看游貉那甕中捉鼈的模樣,估計算妥了一時半會兒游封他們回不來。

白湫想通這一點後,很快便改變策略,既然游封回不來,那她就去找他。

找着了,或者說是鬧出點動靜,游封總有辦法救她,反正幽坵山離這兒也不遠。

白湫打定主意後,且戰且退,看準時機便往幽坵山的方向跑。

游貉一時不察,竟當真被她給跑了出去,他臉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認真起來。

那股黑霧像是影子一樣黏在白湫身後,在她走進獸場,黑霧已經追了上來,并且散作幾道,将人圍在中間。

白湫前不得進,後不得退,眼看游貉就快要到跟前了,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手上的油紙傘散出一道紅芒,硬生生将黑霧包圍的圈給捅出了個空隙來。

遲了一步的游貉眼睜睜看着獵物從手掌下逃走,面色相當難看,不過很快,他的臉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原因無他,白湫方才急急匆匆跑去的方向壓根不是通往幽坵山的,而是另外一處。

再者這獸場裏的各類魔獸,有的他都不一定是對手,白湫那小身板未必能活。

雖然還沒嘗到這位嬌滴滴的小狐貍是什麽滋味,但只要想到白湫死在那個地方,被撕咬成碎片,這樣可以成功膈應到游封,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游貉哼了哼,喚回飄散在空中的魔氣,确定白湫是真的跑到了密林深處去,這才回頭,并未追上去。

白湫腳腕上生疼,不知是被地上尖銳的荊棘劃破還是方才被游貉的魔氣傷到,她跑得跌跌撞撞,扭頭看去未見游貉的身影,剛想松口氣,腳下便踩了個空。

她短促的尖叫聲激起了獸場中的幾只飛鳥,很快便歸于靜谧。

順着斜坡一直往下滾,四周的荊棘無比紮手,白湫好不容易才落到實處,停下的時候,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天空一下子就變暗了,光線幾不可查,白湫休息了好一會兒,确定自己除了屁股還有後背有些疼之外,沒有旁的不适後,這才慢慢坐了起來。

她用油紙傘做支撐,緩緩站了起來,想循着掉下來的路返回,卻不曾想,身後并沒有什麽斜坡,反倒變成了黑洞洞的一塊闊地。

再擡頭看看,廣闊的天空中懸挂着一輪紅月。

這是……哪兒啊!

救命!

白湫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失足跌落的不遠處,繁茂的荊棘叢中豎着一塊破破爛爛的木牌,上書三個不甚清晰的大字——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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