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堅不可摧的岩壁被錘出了一個不規則的大洞,一個身材魁梧的魔物縱身跳了進來,聲音粗犷,“蛛王,我聞到了活人的香味,你打算一人吃獨食?”

蛛王後退了幾步,冷笑一聲,“那你是打算搶?”

二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原來在這岩洞的外頭還有地方,天上一輪血紅的彎月懸挂枝頭,岩洞破開之後,更添陰森之感。

不光如此,在兩個魔物打鬥的過程當中,不斷有動物的骸骨掉落下來,且這些骨頭都是屬于白湫在獸場裏看到的那些體型巨大,兇悍無比的魔物所有。

白湫倒吸一口涼氣,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她将包裹自己的蛛網用火折子燒開一個洞,撕開之後,拿起油紙傘忙不疊地跑路。

這會兒打得不分上下的魔物突然停止了內鬥,其中那道粗噶的聲音建議道:“咱們一人一半不就好了?小心那東西跑了。”

蛛王哼笑一聲,“進了萬骨枯能跑到哪去?這狐貍我本打算吃一只手臂後就送去給主人,你來湊什麽熱鬧?”

熊罴盯着逃跑的白湫流口水,“也分我一只手臂,我保證不吃別的。”

蛛王攔住想要沖上去的熊罴,似笑非笑道:“但現在我改主意了,你知道她是誰嗎?”

熊罴頭腦簡單,現在只想着吃,正嫌蛛王廢話多呢,就聽他道:“她說她夫君是游封。”

“游……封?”熊罴吞了吞口水,神色同樣變得有些怪異,甚至開始用他蒲扇一樣的大掌在身上抓撓,嘴角不停抽動。

對不起,別說了。

他對“游封”這兩個字過敏……

白湫耳力不差,她顯然也聽見了蛛王二人的對話,尤其是“萬骨枯”那三個字,成功地讓她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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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王不過是将手掌朝前伸了伸,無數透明的蛛絲便從他的指尖飛出,纏繞在白湫身上,又将人給捆了個結實。

“萬骨枯……”白湫雙目無神,喃喃道。

她怎會陰差陽錯來到這個地方,姑姑說過,能從魔界萬骨枯活着出來的人寥寥無幾,後來都成了三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白湫失神的功夫,便被蛛王手裏白色的蛛絲拽着飛到了半空中,耳邊風聲呼嘯,吹亂了白湫的長發,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使得她一張小臉看上去愈發蒼白。

她不知道眼前這兩個修為高深的怪物要将她帶到哪兒去,但掙紮無用,為了讓身上越動收得越緊的蛛絲能夠松開一些,她幹脆停止了掙紮。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兩個魔物帶她落了地。

血色殘月高懸,暗紅的光芒灑下來,剛好照亮他們所到的一個尖尖的、塔一樣的建築門口。

這塔有幾層白湫并未看得清楚,她還沒來得及仰頭細數,便被拉了進去。

粗略估算一下,應當是五層往上。

進入塔內,大門自動閉合,相比起外頭的幽暗來說,裏面很是亮堂,有好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嵌在四周,中間一圓形塔臺,上頭坐着個半人半獸的東西,看見白湫時,眼中不自主露出貪婪的來。

蛛王開口道:“主人可在上面?”

半人半獸的東西點點頭,似是還不會說話,上半身的獸頭舌頭伸得老長,口水落了一地。

蛛王目不斜視地從它身邊走過去,拉着白湫徑直往樓上去,一路上行,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層,爬到白湫微微出了汗,這才終于到了頂。

最上頭比第一層更亮,牆上的夜明珠也是一層的五倍左右,只是此處沒有圓臺,倒是在正中央放了個金光閃閃的寶座,上頭坐着個年輕男人,長相看着倒是不俗,總比身邊兩個怪物要好得多。

他聽見動靜,懶懶的睜開眼,瞧見狼狽卻不失美貌的白湫,視線頓了幾秒鐘這才挪開。

“主人。這是我方才獵到的活物,特意給主人送來享用。”蛛王姿态謙卑,舉手投足都生怕惹怒眼前的男人。

白湫躲在一旁,這個蛛王已經很是厲害了,旁邊的熊罴與之不相上下,一身蠻力,在魔界恐怕以一敵十不成問題,但顯然,他們都是眼前這人的手下。

白湫不敢想,坐在寶座上的那個撐着下颚的男人,是什麽樣的實力,她肯定是打不過的。

“不、不錯,合、合我胃、胃口。”男人沉默了半天,終于開口。

蛛王和熊罴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這會兒才敢繼續彙報,“主人,這活物說,說……”

一時間,蛛王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那個名字來,畢竟這女子嘴裏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并不能确定。

誰知男人突然暴起,用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沖過來掐住了蛛王的脖子,“你、你嘲、嘲笑我?”

蛛王趕忙搖頭,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來,“我沒有……”

白湫這才意識到,蛛王的主人,應該是個結巴。

男人審視着蛛王臉上的表情,見他不似撒謊,這才松手,“有、有屁、就放。”

蛛王撲通跪下,啞着嗓子道:“主人,這活物說她是游封的妻子,我不敢妄下定論,所以這才猶豫了一番,并不是想嘲笑主人。”

“游、游、游封!”

這倆字像是燙嘴,男人愣是憋了好幾遍才将名字完整地念出來,他繼而将目光轉向白湫,一言不發地看着她,思考着、沉默着。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踱步坐回了寶座之上,朝蛛王使了使眼色。

因這位傳說中的主人結巴的緣故,他二人大概是用了什麽傳音術之類的,蛛王代替男人問話。

蛛王從地上站起來,問:“你和游封什麽關系?”

白湫抿唇,意識到這群人認識游封後,便也不再隐瞞,道:“不是說過了,他是我夫君。”

蛛王化身一個毫無感情的問話機器,“你們感情好嗎?他知不知道你進萬骨枯?會不會來救你?”

白湫鬧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朝寶座上的人看了一眼,對方顯然也在等她的回答,她想了幾秒後,哼了一聲,“你将我松開,我便回答你的問題。”

蛛王本想呵斥幾句,卻像是突然收到了指令,不太甘願地将白湫腹部纏着的絲線給收了回來。

白湫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立刻做出了回應,“我們感情好得不得了,他片刻都離不開我。他也知道我到這兒來了,肯定會想盡辦法來救我的,所以我勸你們最好規矩一點兒。”

蛛王盯着他,語氣毫無起伏地問道:“我呸,我呸……”

白湫:??????

寶座上的男人急了,脫口道:“呸你、腚啊!我、我說、的是、我憑、憑什麽、相、相信你。”

呸你腚……好重口。

白湫知道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不該笑,但她一時間有些忍不住,緊緊抿住了嘴巴,用了好幾秒的時間來平複自己上揚的嘴角。

“我夫君身邊常年跟着的人名叫黑鷹,他還養了一只名叫紅藍的鳥。”白湫透露了些許信息。

男人以及在場的蛛網熊罴聽完後,神色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尤其是熊罴這個藏不住事的,開始用袖子不停地擦汗,仿佛被火烤着一樣。

座上的男人接着問道:“你、你确、确定、他、他、他會、來?”

“确定!”白湫擲地有聲。

不确定也得确定啊!

天知道這群人會不會在下一秒把她殺了搬出游封來,他們或許會忌憚一些。

大概是說話太累了,結巴男人還是将說話的任務交給了蛛王。

“游封什麽時候會來?”他問的時候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白湫揉搓着指尖,将他們從左看到右,輕聲地問了句,“你們想他快點兒來,還是慢點兒?”

蛛王咽了咽口水,表情帶上了明顯的一言難盡,但嘴上還是要放狠話,“自然是快點來。”

“我有辦法讓他即刻趕來,只是——我渴了,想喝點兒水。”白湫指着寶座旁擺放的茶壺,提要求。

結巴男人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蛛王繼續道:“你現在就給他傳信,讓他速速趕來!”

白湫想喝水自然是個借口,她只是覺得這三個人智商不太高的樣子,想試探一下,沒想到還真的成功了。

接着,她有以各種理由拿喬,還吃上了萬骨枯內獨有的一種紅色野果,在吃之前她自然是讓三傻之一的熊罴先嘗了一個,确定可以吃後,她才咬了一口。

在白湫裝模作樣搗鼓了一番,假裝給游封去了信後,這三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顯然也沒那個心思去殺白湫了,白湫便趁此機會拖延時間,開始和他們聊天。

結巴男人顯然不是好的聊天對象,于是白湫便從那個看上去最憨的熊罴入手。

熊罴身材魁梧,比他們三人都高出了一個頭不止,但此時他卻連脖子都在冒汗,神思恍惚,看上去極易受到驚吓的樣子。

白湫叫了他一聲,他便打了個激靈,敷衍地看了過來。

“你們找游封可是有什麽事?”

熊罴伸手撓了撓脖子,“我們要殺了游封。”

明明是這麽兇狠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好像沒什麽底氣。

白湫噢了一聲,“你們殺他幹嘛?他不就是個病弱,你拍他一掌他可能就死了。”

熊罴瞪大眼睛,用那種看某種異類的眼神看向白湫,“你在開玩笑?他還病弱?你是不知道,主人的舌頭——”

“咳!”旁邊傳來一聲警告似的提醒,熊罴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抵着腦袋不敢再繼續開口。

而那個寶座上的男人正在閉目假寐,整個人身上殺氣很重,像是在醞釀一場風暴。

白湫被這股殺氣激得頭皮發麻,不敢再出聲。

誰知沒一會兒,那邊便傳來問話聲,“他、他怎麽,還、還沒來?”

白湫哪裏知道游封會不會來尋她,這萬骨枯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以游封那種懶散的性子,估計她不見了拍手叫好還來不及的,來找她也是小概率事件。

但這種話她可不能叫三傻們知道,現在就是能拖一會兒便一會兒。

“我再吃一個果子,他大約就來了。”白湫從果盤裏拿起個果子,用最慢的速度吃着。

當座上的男人耐心即将告罄,白湫吃果子吃到打了個飽嗝的時候,男人突然睜開眼,“來——了!”

白湫靠窗戶最近,外頭的冷風驟然灌進來,她一不小心張嘴吃了一口,開始不住的打冷嗝。

窗外,一人衣袍被風吹得鼓了起來,獵獵作響,紅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神秘而肅穆,叫人看來竟生出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感覺。

“游——封!”男人話音落下,原本站在離白湫不遠的蛛網和熊罴都消失不見。

半空當中,三人将游封圍在正中,都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只有游封,側頭朝塔內看了眼,見白湫正捂着嘴巴打嗝,但人還是完好的,這才開了口,“蓬木,好久不見。”

蓬木,也就是結巴男人,從他的袖中飛出數十根藤條來,直直的朝游封攻去。

游封擡手,都沒有碰到那些藤條,藤條便自動懸停下來,再難前進半分。

“別廢話,一起上。”游封将藤條甩出去,形同鬼魅般出現在熊罴身後,擡腳在他的腚上一踹。

熊罴那樣魁梧的身軀,就這麽給踢進了一旁的泥潭裏頭,渾身上下都是泥水。

白湫看得目瞪口呆,這一招踢腚為何用得如此絲滑!

還沒準備好,就被臭泥巴糊了一身的熊罴欲哭無淚:游封,用這種損招,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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