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花前月下
皇帝心情正好,瞧見一個小丫頭要說話,心裏也覺得稀奇得很,于是一揮大手笑道:“這丫頭倒是大膽,你說便是。”蘇嫣然鼓起勇氣擡頭道:“前幾日臣女受傷,蒙太子恩典,得了良藥才治好。臣女便一直感恩于心,只等今日向太子與陛下道謝。”
皇帝新奇道:“哦?你向太子道謝是應當,為何又要向朕道謝呢?”蘇嫣然一臉的笑容與明媚,“臣女猜測定是陛下英明為範,仁義為先,這才能育教出太子這般的英雄人物。”
幾句話讓皇帝更加歡喜,朗聲贊道:“好。這是誰家的女兒,這般言辭果敢。”蘇槐偷偷搽拭掉手心的汗,躬身道:“小女蘇嫣然,言辭無方,請陛下見諒。”皇帝嗔道:“蘇相哪裏話。朕瞧着蘇小姐倒是與太子可堪一配。愛妃,你說呢?”
順貴妃瞧着皇帝的眼光掃向自己,掩蓋住心裏對蘇嫣然的不喜,笑道:“陛下,太子還小呢。”皇帝呵呵笑道,“是。朕總覺得孩子大了。既然愛妃說小,那咱們就不急。”
蘇嫣然聽見皇帝有意促成好事,心下就有幾分歡喜。可順貴妃一語,卻打破了自己的幻想。她心裏不由得有些埋怨。旁邊的蘇清挽早已聽不下去,趁着歌舞又起,回身道:“殿裏太悶,我去外面散心。若有事,便說我去更衣。”
聽荷乖巧的點點頭,蘇清挽才放心的走出大殿。瞧着距離殿外燃燒的篝火已遠,身體已完全遁入陰影之中,蘇清挽才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方才的場景,像極了前世自己第一次入宮的時候。
也就是在那一次宴會上,沒等趙承旭認出自己,蘇嫣然便把自己打入了冷宮。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月光如水寒涼,照在蘇清挽粉雕玉琢的臉上。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一世,萬萬不能入宮。
“你是來給本王送衣服的?”蘇清挽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好聽的男聲。蘇清挽并沒有害怕,心中反而安定不少。“若是我随身攜帶着男子的衣服,恐怕更會被那些小姐們排擠了。”
趙承熙在蘇清挽的身邊坐下,卻距離她保持着一尺的距離,絲毫不越矩。“蘇小姐什麽時候也在意她們的看法了?”蘇清挽笑道:“若是在意她們,我此刻應該坐在殿中,左右逢源。”
“若是在意他們,本王此刻也應該在殿中投其所好。”趙承熙擡眼望着星辰道。“如此說來,我們倒是一樣的人。”
仿佛與趙承熙同病相憐一般,蘇清挽的心底對他沒有任何的排斥。“既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為何王爺還要來呢。”趙承熙反問道:“蘇小姐不也是一樣?”蘇清挽笑道:“若我說,我是為了給王爺送衣服而來,王爺相信嗎?”
趙承熙回眸,望着蘇清挽如星辰般美麗的眼神,笑道:“本王也是為了取衣服而來。”蘇清挽搖搖頭:“原來王爺口中并無實話。”趙承熙帶着一絲焦急問道:“蘇小姐為何如此說?”
蘇清挽笑道:“王爺并不曾得知我是否會來,又怎麽斷定能取到衣服呢。”趙承熙很想說,只要你有一絲可能來,我便會在此等你。可又覺得這樣說會唐突了她,一時竟無話可答。
蘇清挽感受到趙承熙的難堪,連忙出言轉移話題道;“今夜的星光真好。”趙承熙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笑道:“你總在蘇府的方寸天地之間,的确很少有機會見到這樣多的星星。”
“方寸不變,天地卻在動。想來我每日見到的星星也是不同的。”蘇清挽倒不覺得遺憾。趙承熙聽見她如此潇灑,心中暗贊一句,面上依舊是含着笑意;“今日原是七夕。可惜宮中之人從來不過這樣有情的節日。反而是你我,有緣在此賞月。”
蘇清挽不欲和他牽扯到感情,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若我是男兒身就好了,今日也可與王爺痛飲幾杯。對月小酌,才是人生樂事。”趙承熙心頭微微一痛,面上略含了涼意道:“天涼了,本王要回去添衣了。蘇小姐也早點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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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趙承熙這樣敏感,蘇清挽倒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說出的話了。瞧着他的背影,終究沒有忍住道:“臣女賠給王爺的衣物,今夜可遣侍女來拿。”趙承熙腳步急,蘇清挽也不曉得他聽沒聽見。星辰在上,卻瞧見了趙承熙嘴角浮現的一抹笑意。
次日一早,衆人便個個神清氣爽的驅馬立在了獵場上。蘇清挽身着一身淺紅色的騎馬裝,越發顯得氣韻出衆。蘇嫣然則通身一抹明黃,唯恐衆人看不見自己一般。其餘的小姐們亦是個個豔麗無雙。
趙承旭緊挨着帝妃二人,一身淺青色的長衣。除了趙承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對誰都溫文爾雅的五王趙承逸。而難得的是,趙承熙今日也出現在了衆人面前。他穿着一件新的月白色長衣,面上卻依然是素日的清冷。
蘇清挽站在衆小姐的後頭,微風把所有人的對話送入她的耳中。孫依芸低聲說道:“表姐,我突然發現四王不醜啊。”蘇嫣然面帶微笑,嘴上卻低聲說道:“誰說四王醜的。幾位王爺裏,就屬四王最英俊。只是四王不得臉,又無權無錢的,就算他娶你,你肯嫁?”
孫依芸立刻搖了搖頭,“我還是喜歡太子,四王算什麽東西。”蘇嫣然面上得意道:“這就對了,誰能嫁給太子才是誰的福氣呢。你瞧四王那張死人臉,一看就是冤孽。”
蘇清挽聽着她們的話越說越難聽,心中惱火,拿起馬鞭就抽到了蘇嫣然的馬上。馬兒吃痛,立刻跑遠,蘇嫣然在馬上吓得驚叫連連。太子一瞧馬上的人是蘇嫣然,急忙道:“父王,兒臣要去救人。”
話音未落,太子便驅馬去追蘇嫣然。順貴妃在旁暗自搖了搖頭,心想這定是蘇嫣然使的英雄救美的詭計,實在是狐媚。皇帝倒未見怪,反而笑道:“走,咱們也該上場了。”
皇帝的汗血寶馬最快,遙遙跑在前頭。衆人則四散開去,分頭進了獵場。衆多的侍衛遠遠跟着,既不打擾衆人的興致,也把所有人的安危收在眼裏。
蘇清挽瞧着衆小姐們都往太子的方向去,心裏厭惡,就選了個無人的小路。她手持着一把小小的弓箭,眼光掃過林中的每一片土地。這片山林原本就是為了皇帝春獵與秋獵所設,因此禽類頗多。
一只背對着自己的梅花鹿很快闖入蘇清挽的視線。她輕輕地籲了一聲,示意馬停下來,然後瞄準梅花鹿的頸部,放出了一只冷箭。只聽“嗖”的一聲,梅花鹿應聲而倒。
蘇清挽心中一喜,心想自己的箭術竟然如此了得。遠處的侍衛很快趕過來,把梅花鹿熟稔的放在馬上,躬身道:“小姐箭術了得。”蘇清挽略帶得意的欣喜一笑,擺擺手示意侍衛下去。
有獵物在手,蘇清挽的心裏踏實不少。她緩緩的驅趕着馬匹,悠閑地漫步林間。她正瞧着樹上的鳥巢發呆,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豎起耳朵聽着,隐約聽見的卻是人的呼吸聲。
她的雙手不自覺的扣在了弓箭上。後面的人一動,蘇清挽回頭便是一箭。等到箭射出去的一刻,她的瞳孔才不自覺的張大了不少。身後跟着自己的人竟是趙承熙。
趙承熙正顧着瞧林中的動靜,并沒有瞧着蘇清挽。好在蘇清挽的箭術一般,所以這一箭只刺中了他的胳膊。蘇清挽不由得扶額嘆息,怎麽自己總會誤傷到趙承熙。她趕緊翻身下馬,前去查看趙承熙的傷勢。
瞧着鮮血殷殷的流出,蘇清挽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她用力拉出弓箭,一把撕扯下趙承熙的衣袖。盡管蘇清挽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突然見到這樣白皙而壯碩的肌肉,她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趙承熙的眉間皺着,嘴上卻是揮之不去的笑意,“看來蘇姑娘又要賠我一件衣裳了。”蘇清挽一撇嘴,用方才扯下的衣袖為他裹緊了傷口,才說道:“為人君子者,從不做跟蹤隐晦之事。臣女不想四王如此無恥,還請四王快些治傷去吧。”
聽着蘇清挽句句疏遠,趙承熙的心裏一陣難過,“本王不走。”他陰沉着神色說道。蘇清挽正要離開,聽見這話惱怒的回頭道:“四王若是想讓臣女向你道歉,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臣女不過只是想射殺心懷不軌之人罷了。”說着,她轉身離開。
趙承熙聽見她的話語,卻不知從何處開始解釋,只得忍着疼痛努力跟上蘇清挽的腳步。蘇清挽走了幾步,用餘光瞧着趙承熙還跟着自己,冷冷道:“王爺若是再跟着臣女,王爺受傷的可就不僅僅是手臂了。”
“蘇小姐當真如此疏離本王?”趙承熙的心底有些傷感。蘇清挽雖然心知他并無歹意,可心裏到底惱怒他的無禮,理也不理的騎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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