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夢裏吹響1

我成了一個小孩子。很小的一個孩子。五歲左右。全身都髒兮兮的。

感覺很冷,真冷,雪肆意而下,淹沒了一切,天地一空,只成了白色的,涼透的雪。

我赤着腳,行走在雪中,薄衣遮不住我的皮膚,全身都是涼透的。

突然,沖出一群小孩,比我大一點的小孩,同我一樣破破爛爛的。

他們攔住我,突然打起我來。

往死裏打,我拼了命的還手,卻依舊被他們打得夠慘。

頭發散了,衣服被撕得成了破布,臉上身上都流出血,破碗也被搶走了。

我粗喘着氣,爬在雪中,看着他們越走越遠的背影,沒有流淚。

想站起來,腿卻被劃傷凍僵,根本就站不起來。

我只能用手撐着,拖着身體往前行走。

雪地上,留下我滑過的痕跡,紅色的,血淋淋的。

眼前出現了一條黑色的靴子,擋住了我的路。

我緩緩的擡起頭,高大消瘦的人,黑色玄衣,帶着銀白色安靜的面具,正看着我。

誰都沒有說話。我就看着他,看着他如夜空一樣的眼睛,深邃誘人,清澈明亮如蓮。

“願不願意跟我走”。他說,聲音如同千年暮蓮,安靜冷清。

我看着他,然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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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抱起我,抱起髒兮兮的我,溫暖的懷抱成了我的避難所。

然後轉過身,緩緩走去。

天地依舊冷俊,蒼白。可我卻不冷了。

窩在男子的懷裏,看着他俊瘦的側臉,沉沉睡去。

我被放進水裏,冰涼的水包裹着我,涼意叢生。

身體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起來。

如同火灼,如同冰凍。

想要起身,卻被重新按回到水裏。

忍了許久,猛然發現身上的傷口離奇愈合,不留有一點疤,血全部都洗淨。

洗幹淨了,徹底洗幹淨了。

我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然後裹在厚衣中,真暖和。

他說“從今天起,忘記你自己是誰。只記得,你叫千妖”。

他是這樣說着的,聲音清淨如蓮,眼神蠱惑卻清澈,他讓我忘記自己是誰,我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叫千蓮,你要記得”。

我看着他,點點頭。

之後,我記得,他叫千蓮,我叫千妖。

然後他抱着我上了床,懷抱溫暖。

這是我第一次睡過如此漂亮的房子,如此溫暖的床,以及被人如此溫暖的抱着。

我看着他。他閉着眼睛,周身全部都是一股淡淡的清蓮味,讓人心安又覺得有點涼意。

我緩緩的動手,想要取下面具,看看面具底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卻突然睜開眼睛,抓住我的小手。看着眼睛,我看到了我自己,那麽小,小的似乎随時都會消失。

然後在他清涼的目光中,我慢慢低下頭,閉着眼睛,睡去。

有人在搖着我,我緩緩的睜開眼睛。

是八皇子,六皇子以及塵白。

“小塵,你沒事吧!”。塵白看着我,關切的問道。

看着他的眼睛,雖然如蓮,但不是薄如冰。

我搖搖頭,然後靠牆站起身,三人也随着站起來。

“顏妹妹,你怎麽連走個路都會睡着”。小布打趣着說道。

我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沒有清蓮,沒有薄冰。

然後轉過臉去看八皇子,眼睛中雖有薄冰,但沒有清蓮的意味。

我轉過臉去,緩緩往前走去。

影子搖搖晃晃。

身後,有人在叫我,覺得有些模糊。

“千妖,千妖”似乎有人在喊,我停住腳,向四周看去。漆黑的夜,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沒有誰。

身後,塵白一直跟着我,直至出了宮門,坐在馬車上。

我閉上眼睛,靠在角落,塵白一直坐在我旁邊不說話。

一年前的今日,我睜開眼睛,什麽都不記得。

不知道這個世界,不知道我自己。

記憶一片空白,就好像我從未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整個身體都是很重的傷,不敢動,一動傷口就撕裂的痛。

推開門,出現在我眼中的是塵白。

一如清風的男子,幹淨似月,卻又讓人看不清。

他端着稀粥走進來,看着我,微微一愣,然後說道,“你醒了”。

我并未說話,只是看着他。

“我是誰?”。聲音嘶啞如刀割,聽起來極為難聽。

“你是妹妹,我妹妹”。他說着,端着稀粥走過來,一匙一匙的喂給我。

“你被歹人所追,馬車滾下山崖,人的頭部受了重傷,什麽都沒了”。他說着 ,繼續喂給我。

我緩緩張開嘴,艱難的咽下。

“記憶以後會找來的,你只需安心養病”。

喂完我之後,讓我好好休息,人又走了出去。

之後我與他在那山底住了将近五個月,從春天住到夏天。

他每日悉心照顧我,喂我吃飯,喂我吃藥,給我講我的身世。

10歲那年走失,之後家人一直苦苦尋找。娘親思念至極,身染重病,每日躺在床上,以淚洗面。

他在外多年習武,記着我娘親的叮囑,也一直沒能放棄尋找我。

終于,歷經多年,找到了我,帶我回家。

沒想到,在他去找食物的時候,賊人偷襲,馬車受驚,帶着我直奔,直至滾落山崖,深受重傷。命是保住了,但得需要靜養。

大概故事就是這樣。再加上他說我的脖頸有一個蝴蝶胎記,也确實如此,我便信了。

馬車似乎停了,我緩緩睜開眼睛。

“到了嗎?”。我問道。

“到了”。塵白點點頭。

“走吧”。塵白在我前頭,我跟在後面老遠就看到娘親,正看着各個馬車。

這麽晚了,天也有點涼,娘的身體又不好。我鼻子一算,跑到娘前,抱住她。

“娘,以後這麽涼了,就別出來了”。我聲音悶悶的說道。

“就是擔心顏兒”。娘小聲的說着,好像做錯了什麽事的。

“都是被你慣壞的,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會”。爹走過來,臉拉的老長,冷冷看了眼我們。

娘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我将娘護在身後,同樣冷冷的看着他。

妻子衆多,兒女衆多,卻沒有心。空在戰場上有一番作為有什麽用?

爹見我看着他,有些微怒。伸出手要打我,被我抓住他的那巴掌,甩開。

“對真正關心你的人不聞不問,對帶着面具的卻關心至極。你真可悲”。我說完,拉着娘親,往前走去。

身後沒有聲音,安靜的不成樣子。我帶着娘親回到她的房間。

“娘”。我看着娘,她看着我直哭,可憐兮兮的。

“別哭。顏兒下次不會了”。我擦着她的眼淚有些着急。

娘只是搖着頭,什麽也不說,眼睛明亮,全部都是眼淚。

她抱着我,直哭,完全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

之後,我哄着她睡下。睡着時,仍有一滴淚從眼中流下。

我心疼的替她擦掉眼淚。這麽多年,也不知受盡多少委屈。

從娘的房間裏出來。看見塵白在外面的庭椅上坐着,在月光下如同清涼的雕像。

我走過去,坐在一旁,看着月,不說話。

“小白鴿,以後娶妻記得只娶一個,自己愛的,然後好好待她”。我開了口,聲音輕緩。

許久後聽到塵白答道“嗯”。

突然安心許多。

毫無睡意,兩人坐在院中看月,一點一點的移動。直至消失。

一夜無言。

當世界開始清楚時,我緩緩的起身,伸了伸懶樣。

“去睡了”。對塵白說着,打着哈欠,然後往我的房間走去。

“也別叫我吃飯,睡醒自然吃”。在進房間前,回頭提醒了句塵白。然後進房,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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