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發完 (1)
“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極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毀滅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
----《舊約·創世紀》
ZERO
一條金魚正在魚缸裏游動。
沐
這是一個40*40*20cm的魚缸,上面有一個蓋子,通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裏面漂浮着水草,底下鋪滿了彩色的石頭。
沐
這個房間的大小是5*5*2.5m,聽起來像Siri的人工智能這麽說,可我感覺她誇大了。四周的牆壁都是玻璃,和魚缸的玻璃同一材質,觸感冰涼,不過敲擊牆壁的時候上面的白色會抖動。Siri說這些是納米機器人,根據第三協議規定的權利,我可以更換牆壁顏色。
我想要透明,被拒絕了。
“您還接受不了。”但她回答不上為什麽。
也許我太刁難一個人工智能了,這是我來到未來的第一個談話夥伴。
也是目前唯一一個。
好在她不會生氣,且在充當百科全書這方面造詣頗深。
第三協議規定,“大洪水”剩下的人類責任和權利都是平等的。任何生命都必須保護和繁衍,珍惜現有資源,所有人都應該學習,并記下知識和教授後代以便傳承。
“大洪水”(供水)事件:八十年前,意識空間崩潰,将處于其中的所有人類意識泯滅在其中,現實中的肉體成了植物人。幸存的人類嘗試通過第二代意識連接器探索意識空間,然而進去的意識不超過一分鐘就泯滅了。根據消失探索者們的描述,目前的普遍觀點:這是巨大的洪水。截止目前,此事件造成百分之九十三的人類意識消失。
不知道誰會看見這張報告,可以調整一下這個智能管家的口音嗎?說長句時如同含了一塊薄荷糖在嘴裏咀嚼般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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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
ONE
機器人拿着紙張從白室裏出來,通過主幹道來到資料室,學徒的辦公桌上已經壘了30張這樣的複印紙,機器人用機械臂将第31張放上去,輪子滾過瓷磚,靠在角落裏自動斷電,納米機器人從牆壁上聚集起來成為電線,融入機器人。
學徒拿出翻譯眼鏡戴上,開始研讀蘇醒者的文字,作為新生代裏第一位獲得了心理學的博士學位,學徒被選中成為重生項目的第二位研究員,直屬于勞倫斯博士,為他粗處理這些記錄下來的詞句。
這些複印紙最終都會被送往旁邊那個更大的辦公室,屬于地球上僅存的雙科博士(實體心理學與歷史學),冬眠計劃的發現者和重生項目的領導人----勞倫斯博士的桌子上。
勞倫斯的玻璃桌面上堆積滿了各種各樣的文件,蓋住了底下的古世界地圖,這份地圖是700年前的古物,是總閣慶祝勞倫斯成為項目領導人的禮物,視線只能通過一個放在桌上養着金魚的圓形魚缸的透明底,在金魚擺尾時看見被水面反射出來的伊拉克地形。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勞倫斯的視線從桌子後的125個監視屏幕前移開,推着椅子轉過身,學徒已經緊張地站在辦公桌前面,他在心裏打了數遍的腹稿出口依舊結結巴巴:“這些是31位蘇醒者的報告,呃,這位,沐,就是目前恢複最好,對刺激反應适應最快的,蘇醒者。”勞倫斯點點頭以表示鼓勵,最早的新生代普遍有社交障礙和結巴,學徒已經是這一屆最好的交談者。
學徒的手緊張地扣着手裏的紙張,已經開始放空大腦,潛意識的背誦反而更準确:“沐所寫的一些東西也是最早有邏輯,有具體意識的,照老師的要求,我把這些紙張都帶來了。同時我發現有一位蘇醒者一直焦躁不安,對光線刺激适應不好,ai将牆壁調成了吸光模式,這位蘇醒者才躺在床上,閉着眼安靜下來。監控顯示他沒有下過床,也沒有接受機器人送來的飯,給予的筆和紙張也都沒有用過。”
魚缸裏面的金魚從悠閑狀态猛然轉為激烈擺動,文件堆底下的某處傳來嗡嗡的震動,引起水波在魚缸裏回蕩。
勞倫斯低下頭,從一大堆人員資料底下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手機,亮起的玻璃屏幕上顯示着總閣布蘭的頭像。
勞倫斯皺起眉頭把手機蓋在文件上,柔聲鼓勵學徒,雙手接過文件報告疊在人員資料之上,報告上有着更詳細的解釋,但勞倫斯喜歡鍛煉新生代的語言能力,用來彌補自己未能狠下心來拒絕邀請選擇成為老師的遺憾。
學徒鞠躬退出辦公室回到資料室,留勞倫斯和他表現欲極強的老友在一起。
手機堅持不懈地震動着,勞倫斯劃開接通鍵,一位金發碧眼長相穩重,看起來很可靠的男人出現在屏幕裏。
在90年前沒有人不認識他,意識空間裏火遍一時的明星,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在巅峰時期競選總閣,最後卻成為煽動叛亂的政治犯流放出意識空間。
勞倫斯和他遇見是在40年前,那是意識空間已經崩潰了四十年,過去審判他的人都已經泯滅。而這位過氣演員正在酒吧裏買醉。
“勞倫斯,聽得見嗎?”布蘭的聲音高昂而有激情,勞倫斯看見起來他的專屬攝影師扛着攝影機湊近為他拍了一個側寫。布蘭對攝影師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可以走開去休息一下。
“我在。”勞倫斯把手機靠在正對着自己的一堆文件上。
“蘇醒者的情況怎麽樣了?”經過西爾維亞那件事的教訓,勞倫斯便嚴禁這位心急的朋友插手蘇醒者的恢複,雖然每個白室都配備了連接網絡的攝像頭,但勞倫斯了解他,知道他問的不是這些,他關心的是從冬眠蘇醒之後還能不能接入意識空間。
“別心急,目前只有一個人有進入意識空間的潛力。”
布蘭露出一個他的招牌微笑,掩蓋住焦慮:“我的任期還有十年,我不着急。”
十年後布蘭就将跨入160歲大關,勞倫斯知道等待他的結局無非是冬眠或是在療養院等死。意識空間的消失看起來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影響,曾經的憤世嫉俗反叛者随着時間流逝反而成為了主流的代言人,在現實中東奔西跑呼籲人們使用實體物件,建立信號基站。但他心裏卻依舊想要回到意識空間,“從哪裏失敗就要從哪裏爬起來。”偏執的性格既是他的缺陷也是優點。
“第二代意識連接器将在今天送到白塔。”布蘭通知勞倫斯,第二代意識連接器是早已被淘汰的老舊版本,一般是一臺自帶電源和鍵盤的臺式電腦,連着兩個電磁圓片,作為意識讀取器,只要建立連接,進入意識空間,外界能通過電腦與意識交流,這個版本雖然笨重,但不用像之後版本那樣聯絡前要先接入意識,更加安全,當然是對聯絡人來說。
勞倫斯吃了一驚,不知道這是從哪弄來的古董,也許是一個冬眠志願者的捐贈。
“我會把它存在倉庫裏。你知道用到它的可能微乎及微。”勞倫斯嘆了口氣。
“以防萬一。”布蘭聳了聳肩,開始轉移話題:“你的專欄不考慮改成《昨日,今日,明日》嗎,作為蘇醒計劃的代言人,從你的角度宣傳會更感染力。”
“不,這又不是我拿來博取關注的手段。”勞倫斯翻了個白眼,向後靠在椅背上,拿起椅子扶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我真想直接退休去教教書釣釣魚。”
“你還年輕呢,不過再過幾個月綠洲建成,釣魚還是可以滿足你的。”布蘭桌上的另一只電話突然響起來,“我去接一下。”他轉過身走到視屏邊緣去接聽。
勞倫斯習以為常,不慌不忙地拿起最上面沐所寫的複印紙看了起來,他大學專門去學習了古語言,放松時的愛好就是謄抄古語,這些彎彎曲曲繞來繞去的符號,如同精美的畫卷般賞心悅目。
“不要再和我提起核聚變技術了,難道地表上的放射塵還不夠多嗎?叫那個科學家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哦,等等,既然他這麽喜歡放射塵,把他調到外面去探測放射塵。”布蘭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沖着電話叫喊。
“他已經被調到那了?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該死,生科報和他接觸了....”勞倫斯手指左滑挂斷了通話,一時半會應該是無法繼續談話了,他又靠回椅背,欣賞起古文字。
摘自昨日,今日專欄
瑞士,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絕對中立國,核原料洩漏摧毀了它,而不是戰争。昨日已經過去,600年後的今日,我們在這片剛被機器人清理幹淨的土地上建起了白塔----一個完全隔絕輻射的避難所。
TWO
“現在是早上八點,空氣質量良好,沐先生,恢複的怎麽樣?”電子合成女音喚醒了沐。
“早上好,siri。”沐坐起身,看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新的紙和筆。
“早上好,根據第三協議規定,每個人類都有記錄知識的責任和權利。盼望今天您也能為人類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沐撇了撇嘴,在來到這的第一天他還用顫抖的手指拿着筆興致勃勃地記了些東西,期望着早日恢複去外面出版一份自己的自傳,靠這個解決蘇醒之後的生活問題,然而随着時間流逝,出去的希望依舊渺茫。
沐繞着白室的四周小跑着,不去理會桌面上的紙張,他已經幾天沒動筆了,希望能有人過來問問他為什麽,只要是個可以交談的人類就行。
不然他快被對着牆壁和魚缸的這種自言自語逼瘋了。
“Siri。”沐坐在地板上調整呼吸。
“我在。”這次的聲音是從魚缸那邊傳來的。
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仔仔細細端詳着這個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魚缸,為什麽偏偏是一只金魚。沐湊近,推開魚缸的蓋子,撩起袖子去撈這條金魚。
小小的金魚在他手上掙紮着,濕潤的鱗片有些滑手,沐盯着金魚的眼睛:“是你嗎?”
室內一片寂靜。
沐發現這條金魚和600年前的金魚有些許不同,尾巴有些畸形,頭冠上有黑色的斑點。
依舊一片寂靜。
沐小心翼翼地把金魚放了回去,在心裏為錯認而小小道了個歉。
“Siri。”
“我在。“
“你在哪?”
“我是整座白塔的人工智能,沒有具體位置。”
“那你的發聲裝置在哪?”
“現在是處于你腳下的納米機器人。”
沐跳了開來:“棒極了。”
他又開始在房間裏兜圈,十天前就沒有機器人來給他注射疫苗了,可是到現在還是沒有人來告訴他未來該怎麽做。
“Siri。”
“我在。“
“我有一點頭暈。“
“可能是是因為您運動太快了。“
“是嗎?可是我過去30天都是這樣做的。”沐原地坐了下來。
“我有一點想吐。”說完,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他跑進廁所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納米機器人從旁邊抽了張紙帶過來。
“稍等,我幫您叫了醫生。”
“你真貼心。”沐拿過紙張擦了擦嘴,站起來按下沖水鍵。
帶着防護服的醫生很快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個儀器掃射他的全身。
“醫生,你是人類嗎?”
防護服裏的人說了一串他聽不懂的話。
沐早該想到的,600年過去,語言肯定會有所變化。“Siri。”醫生看了他一眼,又走了出去。
“我在。”
“你能給我翻譯嗎?或是給我找一個語言老師。”
“稍候,我正在幫您聯系勞倫斯博士。”
門打開了,一個穿着白色襯衫和敞口褲子的男人拿着一杯水走了進來。
“醫生叫你喝下。”他的口音和Siri的口音一摸一樣。
沐接過水杯一口飲下。
“你好,未來人。”
“叫我勞倫斯就好了。”勞倫斯被逗笑了,拿過水杯準備出去。
“等一下,我們聊聊。“勞倫斯的腳步停下,挑了挑眉:“你想問什麽?”
“為什麽我會嘔吐?”
“你今天碰了金魚。”
“所以?”
“金魚身上有輻射。”勞倫斯走過來坐在洗手臺上:“我身上也有輻射,可以肯定所有活着的生物身上都帶着輻射,我們的身體适應了,但對你們來說這種輻射強度算中度輻射。會引起嘔吐頭暈和白細胞死亡。”
“哇哦。“沐往遠離勞倫斯的方向移開了點。“那剛剛的水是幹什麽用的?”
“納米機器人,現在應該分散游離在你身體裏,幫你隔絕輻射。”
“一整杯納米機器人?”
“一整杯,你難道不覺得味道不像水嗎?”
“我嘴裏都是嘔吐後留下的苦味。”沐吐了吐舌頭,“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哦,忘了。你随時可以在白館裏活動,我會為你定制一個手環,等下給你送來。”
“白館之外呢?”
勞倫斯漫不經心地掃視了沐一眼:“你應該慶幸你不在那。”他跳下洗手臺消失在牆壁外。
手環很快由一個笨重巨大的機器人送了進來,手環扣在沐的手腕上,中間開始亮起綠光。“确認成功。”是Siri的聲音。
沐站在一整面牆壁前,“呃,芝麻開門。”
沒有反應,他開始後悔沒有仔細看清楚勞倫斯怎麽出去的。只能試探地伸出手晃了晃,突然發現牆壁上有一個拉槽,他拉開,走到了白館的主道路上。這是一條浮空的道路,可以看見兩邊都是一個疊着一個的房間,有些房間亮着,有些房間暗着。
随着沐的漫游與探索,這個建築的結構很快就清晰起來了。整個白館類似一個五階魔方,裏面是四通八達的道路,所有道路的終點都在勞倫斯辦公室彙聚。
他路過植物複育室和土壤淨化室,繞了一個彎去到對面。在他的房間對面是其他蘇醒者的房間,他叫Siri将面向他的牆壁調成透明,一個接一個的打招呼,除他之外還有30個蘇醒者,有些蘇醒者認出他而揮手回應,但還有半數像是麻木沒有反應。讓沐有些擔心的是最後看見的那個蘇醒者,那是一個完全黑暗的房間,一開始沐以為裏面沒有人,卻看到機器人拿着紙張走進裏面。
沐湊過去仔細觀察,是一個年輕的孩子,沐想起來了,他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又是稀有血型,父母只好将希望寄托于未來,這也是冬眠計劃年紀最小的參與者。
他敲了敲玻璃,裏面依舊沒有一點動靜。“喂!”聲音并不能穿進去。
沐在外面來回踱步,然後跑去勞倫斯辦公室詢問,得到了他也無能為力的回答。
“那讓我進去。”
“不行,你可能會把輻射帶給其他人。”
沐邁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叫Siri把面向對面房間的牆壁調至透明,把床拖着移了個位置,盯着那個黑着燈的房間看。
“為什麽之前不允許我調到透明?”沐突然想起來這茬。
“勞倫斯博士說,不能将面朝外面的那面調至透明。您之前沒有問能不能調單面牆壁透明。”
沐沒有回答,筋疲力盡地睡着了。
第二天他的漫游也不甚愉快,沐的腳步聲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時不時路過的醫護人員都會主動避開他。白塔沒有窗戶,只有無處不在的白熾燈,看久了只覺得像走在燈火通明的地下隧道,也許這确實在地底下。
沐出去漫游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MOURN
沐無法欺騙自己了,未來很糟糕。比他想象中的糟糕一萬倍。
就在昨天醒來,他發現那個孩子被擡到擔架上,蓋上白布送往太平間。
他去勞倫斯問要了一疊資料回房間看,從歷史到法律,最後發現一疊厚厚的彩頁,是生物分類。但整個生物列表裏只有金魚尚且沒有打上滅絕的标簽,分布之廣泛,列出的變種占了百分之96的頁數。
不如說地球是金魚的地球。
沐拿着一張機器人在被污染的太平洋裏抓拍的金魚變種群的照片,坐在魚缸旁邊盯着缸裏擺動魚尾的金魚,最後厭倦了這種比對,敲了敲玻璃引起水波震動,金魚驚慌失措地逃竄:“你真可憐吶,孤零零地在這裏游着。”
-1
西爾維亞的意識漸漸蘇醒,微弱的光線透過眼皮傳至視覺神經,灼燒着大腦皮層。
一個電子合成女聲告訴她不要睜開眼睛。
痛,疼痛,四肢八骸的痛,心髒在皮膚下跳動着,順着血管在她耳邊轟鳴。随着每一次呼吸,氣管都如同被刀片劃過,她能聽見嘈雜的聲音,是一種古裏古怪的語調,聲音圍着她,在她的鼓膜裏震動,帶起一股股電流般的耳鳴。
安靜!安靜!安靜!她想要大聲尖叫,但是身體不聽從使喚,如同被無處不在的實體空氣壓着,她動彈不得。
“她為什麽還不醒來?”還在競選總閣的布蘭看着旁邊的心率顯示屏,對着勞倫斯發問。
“醫生在五分鐘前回答了你,我可以再說一遍:耐心等待,朋友。”勞倫斯坐在攝影機後面,看着攝影師調整拍攝角度,為躺在病床上的西爾維亞找了一個更好的角度,淡淡的光影打在她臉上,顯出依舊年輕美貌的臉龐。
“直播将在十分鐘後開始。”布蘭坐立不安的宣告。
“推遲,或者幹脆取消。”勞倫斯打了個哈欠,“我說過了,沒有這場直播,你的支持率也依舊碾壓第二候選人。”
“這是歷史性的會面,留下的影像資料在未來會很有價值。”布蘭站起來,盡管不情願但還是準備接受建議。他舉起手機對着女孩的臉龐,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滿懷期待地等了一會。最終失望地拍照上傳至官網。
人群開始撤出病房,這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留下窗戶外的微風吹拂。一個護士進來确認了儀器正常,繼續往下一個病房查去。
西爾維亞又冷又熱,她終于睜開眼皮,所有色彩在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室內空無一人,她的目光最終聚焦在窗外的暗沉天空---上面有一個灰蒙蒙的太陽。
這便是未來。
讓她想吐。
儀器開始發出警報聲,闖進來的人們推着病床把她送進急救室。
布蘭趕到的時候看見屍體已經蓋上了白布。
醫生解剖了屍體,給了布蘭一份死因報告:“死于輕微核輻射引起的嘔吐,胃酸嗆進氣管導致窒息。同時因為大量白細胞死亡,以至于接種的病毒疫苗未能發揮作用...”
布蘭将它扔進火裏燒成灰燼,儲存影像的u盤被丢在抽屜最裏面。
他坐在辦公室裏,叫攝影師帶着攝像機滾出去,留他一個人好好思考。
在場的醫生太多了,經手的人太多了,人們會問他那個女孩最後去了哪...事情披露只是時間問題。
布蘭召集團隊,在第二天早上舉辦了公開道歉會,這天正是周日。
周一,《生命科學與未來存續報》發行特別刊,封面正是被布蘭燒掉的死因報告的複印本。
這場曠日持久的無聲戰争開始了,最絕望的時候布蘭對勞倫斯說:“等不到你被我任命為計劃負責人了,把那幅古地圖拿去吧。”
勞倫斯搖搖頭:“等着看吧。”
最終布蘭以微弱的優勢贏得總閣之位。
勞倫斯對此評價:“古往今來,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是政治。”并強烈要求布蘭不插手白塔的建設與管理,在接過心心念念的古地圖時還順帶加了一句:“我告訴過你的。”
THREE
電視屏幕裏正播放着總閣的談話會:
總閣站在演講臺後面,對着他的專屬攝影師,也是在場唯一對攝影師發言:“歷時十年,白塔之下的綠洲終于完成地貌複育,這是重生項目的一步,标志着我們又擁有了一塊完全除去放射性的土地。”
一個記者站起來提問:“我們最關心的還是冬眠計劃的進展,白塔裏的蘇醒者恢複得如何?”
總閣挂起他招牌的微笑:“我不會忘記冬眠計劃,或者說重生計劃,這是我的初心——給地球時間,我們會重新獲得一個未被放射塵的家園。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參與到未來,包括蘇醒者。
現如今正在招募新的冬眠實驗志願者,歡迎到官網上去申請。”
“總閣,你并沒有直接回答我後半個問題。人們依舊銘記西爾維亞。”這個記者正是來自《生命科學與未來存續報》。
每一個人都訂閱了這份報紙,不僅因為每周它都會刊登一份放射塵觀測報告——來自那個核聚變科學家,也因為人人都需要學習如何從輻射底下保護自己。
總閣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微笑變得更燦爛,掩飾住惱火:“白館的監控在白天開着,坐下來拿起手機,你就可以知道情況了。我再次聲明,政府一直都秉着第三協議精神——每一個生命都有其價值。”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打了一個哈欠,他已經198歲了,精力遠不及以前。旁邊的新生代看護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閉,正在滔滔不絕地勸說着人們捐出資源,投入到環境清理工程中的總閣不見了,只留下一塊黑色的反光玻璃。
“今天就到這裏吧?”
看護輕聲問道。老人點了點頭,疲倦地眨了眨眼睛。看護抽出他背後的墊枕,扶着老人躺下。
“你相信他嗎?”半閉着眼的老人開口問道,臉上尚顯稚氣的看護點了點頭:“他說的很有道理。”
“哈哈咳咳咳...”老人太久沒有笑了,笑到一半因為氣走岔了而不斷咳嗽,老人揮手拒絕看護的幫助,調整好呼吸繼續說:“你還年輕,還有無限未來。再過一百年,你就能體會到我的渴望了。不...你應該也不會懂。”
看護關切地看着咳嗽的老人:“我們都渴望更好的未來,父輩的錯終究成為歷史,您真的得休息了。”
“活到明天就是更好的未來了。”老人諷刺地說着:“晚安。”
“晚安。”看護走出房間,關上了燈。
老人閉着眼睛,卻睡不着。過了一會,他伸出手打開床頭的燈,拉開抽屜,裏面有一個小小的發光卡片,左上角是一個閃着白光的五階魔方被綠樹環繞,代表着重生計劃。而右上角第一個綠燈代表着正在運行,旁邊的第二個燈依舊灰暗,表明還沒有輪到他。
他嘆了口氣,手指擦了擦玻璃屏幕,上面的大字在燈光下清晰可見:“第2442位冬眠志願者。”
老人把卡片放回去,關上了燈,這個孱弱,即将到使用壽命的軀體正用疼痛發出多年積攢的抗議聲。
老人終于陷入了睡眠,紛亂嘈雜的夢混着過去的記憶攪得他不安寧。當他被看護叫醒時,印象最深的夢只剩下在意識空間與妻子和好友度過的一百歲生日,快樂和輕松還殘留在腦海之中。
可只有他留在現實茍活,這是不是好運,不如說是詛咒。
“唉……”老人看着從未鏈接過意識空間的新生代為他拉開窗簾,明白自己已經和未來有了不可磨滅的代溝。
他低聲哼起五十年前的歌謠:
“洪水淹沒了我們的家園…
何人能将我從荒漠救起...
日複一日的等待...
帶我登上駛向未來的方舟...”
FOUR
勞倫斯順着通道走到沐的白室門前,口袋裏的手機信號被無處不在的納米機器人自動識別,機器人開始分散開來,露出一個門上的凹槽,讓勞倫斯能用手拉開。
“早上好,沐。”勞倫斯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醫療人員已經搬到了隔壁房間,600年前的人類實在太過脆弱和珍貴,讓勞倫斯想起了曾祖父家裏的漂亮瓷器,只是如今都被打碎不知堆到哪積灰去了。
“早上好,勞倫斯。”這不是沐第一次見到勞倫斯,但他是第一次伸出手去握手。“我看到你們在蘇醒其他人了。”
“是的,這是第三批。”勞倫斯不知道該握到什麽時候,歷史書上并沒有說,只說這是表達尊重和友好的禮儀,好在沐先放開了手。
“我的妻子,西爾維亞被蘇醒了嗎?”沐急切地詢問。
勞倫斯遲疑了,看着希望從沐臉上漸漸消失,連忙想要開口補救:“我不知道。”不,他是第一個謄抄下銘牌上的筆記的人。勞倫斯擯棄這些擾人的想法,心虛地加快語速:“你知道,600年的時間過去,就像冰箱會壞掉,同樣,有超過一半的冷凍艙損壞了……”
“不用說了。”
沐突然轉過身去,頭低裏下去,躲在肩膀塌下自身造成的陰影中,駝着背發抖,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音,像是國王站在廢墟上無聲為曾經的輝煌默哀。
勞倫斯的心裏湧上一股尴尬,半真半假的詞句停在嘴邊,他像是闖入了別人的私人領地,像個在葬禮上冒失闖上致辭臺的路人,進退兩難。有時候他會覺得納悶,為什麽他總遇上別人崩潰的時候。人們好像對心理學家有什麽誤解,雖然在古話裏博士确實等于醫生。但在勞倫斯研讀實體心理學的時代,大部分人都是道德淡漠的怪胎,一天的百分之六十時間在恨人類,剩下的時間在意識空間。
而他是怪胎中的怪胎,剩下的時間都耗費在收集和收藏古董。
勞倫斯靜靜地等了一會,不僅剖析了一遍自己,還順便在腦中理清楚了綠洲開幕儀式的流程,這也正是他與沐會面的緣由:邀請這位600年前的冬眠計劃領導人與重生計劃的發起者一同見證未來的開端。
他緩步走上前去,放輕腳步避免鞋跟與地板碰撞發出聲音。直到與沐肩并肩,用俗套但一直有效的方法:手掌輕拍兩下他的肩膀,低下頭盯着地板:“你想看看外面嗎?”
“外面?”沐抹了一把臉,擡起頭來詢問。
“綠洲建成了,就在白塔底下。明天是開幕儀式,總統讓我來邀請你。”勞倫斯點點頭,努力不讓自己的高興展露出來刺激沐。“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去。”
“不,我想去,我還沒有看過未來的世界呢。”
勞倫斯對他笑起來,自豪溢于言表:“綠洲絕對是我們有生以來最棒的一次嘗試。”
FIVE
布蘭的專屬攝影師扛着攝像機,左手插入一個新的u盤,專門用來儲存兩代冬眠計劃領導人的會面畫面。
“你好,沐。”
“你好,布蘭。”
将白塔想象成一個五階魔方,他們就在魔方右上角的房間裏會面,這裏開了一個門,外面臨時加裝了一個全透明的玻璃天臺。沐的手環顯為綠色,納米機器人覆蓋在他的皮膚上,一些隔絕輻射,一些趴他耳朵裏為他同聲翻譯。
他們肩并肩一起走進玻璃天臺,沐擡頭看着黑色的天空,能看見太陽的光将天空照亮一塊,形成一個灰色的斑點。今天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甚至還有稀薄的陽光從塵雲裏射出。
“往下看。”布蘭示意,正對着沐的玻璃窗戶緩緩打開,讓沐能趴在窗戶邊沿俯瞰整個城市,白塔是這座城市的最高也是最新的建築物,其他建築物都如同一個個低矮的箱子,層層疊疊歪歪扭扭地堆在一起。
他的腳底下是一個藍色的湖泊,一圈綠色的樹林包圍着湖泊和白塔。從綠洲的邊界過去五米都是黑色的土地,與綠色的樹林形成鮮明對比。納米機器人構成的透明屏障在綠黑分界線處不斷起伏,如同蛇的鱗片。
像個公園,還是夜晚又飽受汽車尾氣污染的公園。
沐說不上失望,他已經麻木了。
“納米機器人不僅可以避免輻射,還會清理被污染的土地,從而一點點向外拓展。在城市的最外沿也有一道這樣的屏障,每年我們都能将往外擴張十米。”攝影師來到他們身後,布蘭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這就是未來嗎?”沐回頭看了眼站在攝影機後面的勞倫斯。
“你正站在未來的希望之上呢。”布蘭顯然對自己的妙語沾沾自喜。
沐對着他笑了笑,雙手一撐,翻出了窗外。
他以為底下的樹林會有鳥被驚飛出來,砸在水面的時候又想起鳥滅絕了。
骨頭咔擦作響的聲音伴着破水,痛覺神經開始反應過來發出強烈抗議。
他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好多金魚。
沒有人反應過來。布蘭的嘴唇顫動,什麽也說不出。
勞倫斯對着候場的醫療人員大喊:“還不快點下去救人?”然後幾步跨過布蘭趴在窗邊看着碧藍的湖吞沒了沐。布蘭抓住了勞倫斯的手臂,力氣大的驚人。
“關掉攝像機!”他拖着勞倫斯路過攝像師,跑向另一部沒有被使用的電梯。“把第二代意識連接器拿出來。”
“你瘋了?他可能還有救。”勞倫斯被他拖進電梯。
“他肯定粉身碎骨了,納米機器人只能防水但不防摔。這是對他最有可能的機會了。”布蘭按下電梯按鈕。
“這是你最期待的結果。”勞倫斯甩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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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