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用醫術征服後宮

天光大亮, 晨曦晰長,傅嬈精致的眉眼慵懶地沐浴在一片金芒裏。

被光線刺得眯了眯眼,順手一動, 摸到一片堅實的胸膛。

下意識睜開了眼。

皇帝笑融融望着她, 擡手将她散在鬓角的亂發給捋了捋, 見她一雙杏眼霧蒙蒙的, 憨如小貓, 柔聲道, “小懶蟲, 還想睡?”

傅嬈嘟了嘟嘴, 懶懶睜動了下眼皮,往他懷裏蹭了蹭,縮在他胳膊下,“陛下, 讓臣妾再睡會....”

話未說完,想起今日衆妃要觐見, 明日外命婦入宮朝見, 她哪有閑工夫賴床?

複又睜開眼, 掙紮着就要起床,

“都日上三竿了,衆妃想必已候着了....”傅嬈手忙腳亂要起塌,

皇帝擡手将她按在懷裏,

“急什麽,朕已着人傳旨, 晚一個時辰再來請安。”

傅嬈臉頰先是一陣燥熱,旋即徐徐湧上些許羞怒,“陛下, 您誠心讓臣妾被人看笑話不是?大婚頭日便賴床,回頭衆妃還不知怎麽排揎臣妾?”

皇帝窸窸窣窣将皇帳一放,伸手壓在她唇瓣,“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亂嚼舌根,你現在是什麽身份?誰說得了你?嬈嬈,你雖是皇後,可朕不希望皇家規矩束縛了你,你嫁過來,就得把這裏當家,在家裏,自然怎麽舒适怎麽來....”

傅嬈微的愣住,眼眶漸漸濕潤。

她也想,且不說睡到自然醒,至少不必日日端着架子,疲于應付那些宮妃與下人。

這一發愣,卻沒防住男人又開始使壞。

皇帝一面忙活,一面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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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這後宮,無長輩要你侍奉,其他諸妃皆要仰仗你過活,斷不會與你為對,你且自自在在的,朕娶你入宮,是叫你享福來着.....”

“此外,朕還給了你一個驚喜....”

沒防住,他便這般闖入....

他要衆妃晚一個時辰過來,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

傅嬈氣急,卻又無可奈何,耐着性子分他心,

“什麽驚喜?”

“你回頭得空,且去側殿瞧瞧,看朕給你準備了什麽.....”皇帝嗓音暗啞,顯然不想再與她話閑。

傅嬈卻推着他要細問,“是什麽?”

其實她已猜了個大概,卻不肯饒恕他。

皇帝置若罔聞,很快傅嬈也說不出話來。

小金子在殿外侯了許久,聽到熟悉的動靜,忙不疊擺擺手,示意端着各色盆具的宮人退開。

巳時初,殿內總算停歇下來。

宮人利索入內,伺候主子悉數更衣。

傅嬈着九龍九鳳殷紅薄褙,頭插金鑲玉寶石抱頭蓮,一支點翠步搖,顯得十分端莊典雅。

桌案已備好各色早膳,笨笨被皇帝抱在懷裏,瞧見傅嬈出來,先是乖巧地給她磕了個頭,

“給母後請安。”

得到皇帝準許,笑嘻嘻爬起來,朝傅嬈懷裏撲來。

傅嬈抱起她坐下,要安置她用早膳,笨笨卻搖了搖頭,“娘,笨笨已吃過了,誰叫爹爹與娘親賴床,笨笨都醒了好久了,對了,娘,你跟爹爹昨夜生弟弟了嗎?”

傅嬈聞言俏臉一紅,對上女兒天真爛漫的眼神,想要斥她,卻又不舍,窘着臉不知該如何答。

皇帝朗聲一笑,“笨笨,生弟弟沒這般快,你再給爹爹跟娘親一點時間。”

笨笨不快地皺了皺眉,摟着傅嬈問,“娘,你快些生弟弟吧,生完弟弟,笨笨就可以跟娘親睡了。”

不消說,定是皇帝糊弄笨笨的話。

傅嬈扶了扶女兒臉頰,作色道,“笨笨,別聽你爹爹瞎說,今晚笨笨便跟娘親睡。”

“耶!”

笨笨高興地親了傅嬈一口。

皇帝這早膳如何吃不下了。

見皇帝黑着臉,頻頻瞪她,笨笨突發奇想,往傅嬈懷裏拱了拱,“娘,這個爹爹好壞,咱們換個爹爹吧....”

皇帝大怒,指着笨笨,咆哮道,“笨笨你過來,爹爹保證不打你。”

笨笨跳下傅嬈的膝蓋,呼啦啦地跟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傅嬈笑不可支。

這頓早膳吃得兵荒馬亂。

皇帝用完膳,往前庭視朝,傅嬈準備妥當,便宣衆妃觐見。

須臾,坤寧殿的掌事太監小銘子領着六位宮妃進入正殿。

傅嬈端坐在紫檀龍鳳呈祥紋坐塌,上鋪軟軟的珍珠絲綢墊,舒适涼快,坐塌後方懸挂六面翡翠挂屏,鳳裙華美昳麗地鋪在她身後,即是端莊又格外秀美。

六位宮妃泾渭分明分為兩路入內,齊齊跪下行了大禮,

“臣妾叩請娘娘金安。”

傅嬈雙手合在腹前,神色雍寧道,“免禮,來人,賜座。”

傅嬈從嬷嬷處得知,如今宮內除去被圈禁的李嫔,只剩下以虞妃為首的六名宮妃。

其中虞妃,寇婕妤,陳容華為左班,三人打先進來,便是笑容滿臉,朝她恭敬請安。

尤其虞妃,神色略有幾分激動,她身穿湖藍繡海棠的絲綢薄褙,下裳淡色長裙,神情清朗,溫婉從容。

傅嬈朝她微笑。

虞妃身後立着一上了些年紀的妃子,正是寇婕妤,寇婕妤生的一雙丹鳳眼,腼腆地笑着,帶着幾分怯色,見傅嬈打量她,連忙恭敬地屈了屈膝,傅嬈也稍稍點頭,示意她落座。

最後便是一身杏色裙衫的陳容華,陳容華雙眼明亮,略有幾分嬌嗔,傅嬈知她年近三十,到這個年紀,還能這般純真,可見心大,大約是平日不争寵,自顧自己吃喝,長得倒是極為豐腴。

見着傅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笑嘻嘻的,略帶幾分讨好。

望之生喜。

傅嬈沖她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目光落在右班,為首的便是當年與虞妃略為不對付的柳貴嫔,柳貴嫔出身江南,說話帶着幾分軟侬腔調。

虞妃生二公主,柳貴嫔生三公主,廢後與淑妃相繼敗落後,柳貴嫔便自立門戶,與虞妃分庭抗禮,雖說皇帝多年不視後宮,可絲毫不影響這些女人針鋒相對,再小的地方都有江湖,何況這深宮後院。

虞妃曾協理後宮數年,一直強壓柳貴嫔一頭,可虞妃性子溫婉,不與柳貴嫔争高下,是以二人在後宮也算是平分秋色。

柳貴嫔懶懶起身,捏着護甲往後擡了擡肘,腰身微屈,朝傅嬈施了一禮,“見過娘娘。”

她今日穿得極豔,海棠粉的裙衫,白皙的面容,哪怕上了些年紀,卻因保養好,是在場除了傅嬈之外,容色最為出衆的妃子。

她自恃資歷,言語間未有恭敬之色,只是乍一眼也挑不出錯來。

裝扮這般嬌嫩,定是以為能在坤寧殿遇見皇帝。

傅嬈神色淡淡從她掠過,看向柳貴嫔身後的謝昭儀,謝昭儀面色冷峭,不茍言笑,目不斜視屈膝,也不往傅嬈瞧。

傅嬈視線在她臉上落了落,也并未吭聲,看向最後那位段婕妤。

段婕妤不等傅嬈反應,先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給娘娘請安,臣妾來得早,在外頭遇見了陛下,陛下龍骧虎步,威儀更甚往昔,臣妾已多年不被招幸,今日也是來了這坤寧殿,才得機會瞧一眼,娘娘,您貴為皇後,該知雨露均沾的道理。”

段婕妤這話雖有挑釁之嫌,可句句在理,料定自己這般說傅嬈不會把她怎麽樣。

段婕妤說完朝柳貴嫔得意望了一眼,施施然坐了下來。

傅嬈着實被這話給噎住。

她之所以答應入宮,很大程度在于,皇帝承諾不碰其他女人。

現在讓她雨露均沾,做夢。

傅嬈正要答話,卻見左下首的虞妃替她駁道,

“段婕妤,娘娘入宮才一日,你卻在這裏嚷着要陛下雨露均沾,是不識大體,陛下與朝臣皆期待着娘娘能誕下嫡子,你只顧一己之私,實在有負聖恩。”

段婕妤被虞妃駁了個面紅耳赤,她擠出一絲冷笑,悄悄觑了一眼傅嬈,與虞妃分辨道,“我不過是随口說說,再說了,娘娘總有乏累的時候,讓咱們姐妹輪着伺候陛下,也算為娘娘分憂....”

“大可不必!”傅嬈淡聲截斷她的話,

柳貴嫔三人聞之變色。

傅嬈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真打算獨占皇帝?

傅嬈面無表情掃了柳貴嫔三人一眼,“服侍陛下乃本宮分內之責,無需段婕妤越俎代庖,此外,陛下雖千秋正盛,也得愛惜身子,至于婕妤所言雨露均沾....”

傅嬈朝身側宮人示意一眼,“今日晨起,陛下享用一盅菊花釀,贊不絕口,本宮便賞給諸位姐妹,同享。”

一聲令下,幾名女婢魚貫而入,給六位妃子各人盛了一碗菊花釀。

傅嬈這是明目張膽告訴大家,想要衣食無憂,可以,想要跟她搶男人,沒門。

柳貴嫔還未開口,臉色已泛青。

宮人見她久久不接菊花釀,擒着冷笑提醒,“皇後娘娘所賜,貴嫔不接是嗎?”

柳貴嫔脊背一顫,氣得笑出聲來,“怎會?”繃着臉将那碗菊花釀接過,勉強抿了一口。

對面的陳容華已一碗見底,“哎呀,這菊花釀是娘娘親自所釀嗎?味道可真好。”

傅嬈含笑解釋道,“是我配的方子,你若喜歡,以後可常來喝。”

陳容華面露喜色,立即放下碗勺,朝傅嬈屈膝,“臣妾謝娘娘恩典。”

段婕妤氣不過陳容華沒臉沒皮讨好傅嬈,冷飕飕道,“陳容華可別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下之意是陳容華想尋機見皇帝。

陳容華氣得滿臉脹紅,正要駁回去,卻見傅嬈擡手,制止她,笑眯眯往段婕妤吩咐,

“段婕妤,你火性極大,怕是內火旺盛,你上前來,本宮與你把脈,給你開個方子,下下火。”

段婕妤聞言吓了一跳。

她忘了傅嬈擅醫,若是傅嬈随随便便下個毒,她怕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一時懊惱不該被柳貴嫔挑撥,與她為對。

但是皇後之命,不敢不從。

段婕妤猶猶豫豫起身,緩緩挪身上前,先朝傅嬈施了一禮。

宮人立即在傅嬈對面設座,又置一小案,段婕妤僵着笑坐下,将手肘擱在小案,

傅嬈從容将手指搭在她手腕處,凝神聽脈。

段婕妤悄悄瞥着傅嬈的神色,見她起先臉色還算平靜,後來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段婕妤不由慌了神,“娘娘,莫非,臣妾有病?”

傅嬈不看她,只凝神道,“你确實有病,來,換一只手。”

段婕妤這回乖乖地側身,連忙将另一只手的袖子撸起,放在小案。

傅嬈繼續聽脈。

大殿內靜若無人,衆妃皆目不轉睛盯着傅嬈那只手,見傅嬈神色端肅,不由生出幾分敬重。

半晌,傅嬈松開手,冷冷瞥了一眼段婕妤。

段婕妤這下已抖如篩糠,老老實實跪在傅嬈跟前,“娘娘,臣妾身子怎麽了?”

傅嬈嘆氣道,“醫者治病,首在信任,你若不信我,即便我告訴你如何診治,想必你也不會聽,本宮替你傳太醫吧。”

段婕妤一顆心跌入冰窖。

她這是得了了不得的病嗎?

哪還有剛剛的氣焰,失魂落魄回了席位。

這頭陳容華小心翼翼起身,絞着手帕問,“娘娘,臣妾信得過您的醫術,您可否幫臣妾瞧瞧?”

傅嬈失笑,“也好,咱們姐妹幹坐着無趣,本宮便當積攢些醫案,給你們把把脈,你上前來。”

陳容華帶着幾分忐忑,堆着笑往前落座。

傅嬈給她把脈,須臾,示意她張嘴,瞧了瞧她舌苔,便皺着眉斥她,

“容華貪吃,怯熱,有暑濕之症,外實內虛,雖無大病,可久而久之,人會懶惰,提不上勁,也睡不踏實....”

“對對對,娘娘神斷,臣妾确實睡不得好,整日懶洋洋不想動....”

“嗯,本宮給你開個方子,你晚膳前來拿。”

“臣妾謝娘娘恩典。”

陳容華剛一下去,寇婕妤大着膽子,掄起袖子上前,怯生道,“娘娘,您也給妾身把把脈....”

她們這些女人長居後宮,上了些年紀,病痛就來了,她位份又不高,若不是病得狠,也不敢随意請太醫,這麽一想,有了個擅醫的皇後,也很是不錯。

寇婕妤路過虞妃時,朝虞妃笑着咧咧嘴。得多虧了虞妃教導她,讓她一定要唯皇後馬首是瞻。

且不說傅嬈什麽來頭,單她皇後的身份,便可決定在座所有人的生死。

傅嬈又給她搭了搭脈,搭完脈臉色不太好看,又看了看她手經,欲言又止望着寇婕妤。

寇婕妤被她這番神色整得戰戰兢兢,眼淚都快滑下來,“娘娘,臣妾難道是不治之症....?”

傅嬈重重點頭,“還真是不治之症!”

寇婕妤身子滑了下去,眼淚汪汪拽着傅嬈的衣角,抖了半晌,哭着道,“娘娘可要救我,我不想死啊,我在這宮裏住的好好地,有吃有喝,無憂無慮,我娘家只剩下哥哥,若是我回了家,哥哥嫂嫂指不定怎麽糟蹋我,眼下我是宮妃的身份,陛下待我們極是大方,份例給得足,他們一年入宮探望一回,我還能給他們些賞賜,尚存些臉面.....”

寇婕妤語無倫次絮叨着。

傅嬈聞言面露同情,難怪她不肯出宮,原來家中已敗落。

“你別急,你雖是不治之症,卻不致命...”

“啊?”寇婕妤立即收起灰敗之色,連忙跪直了身子,“娘娘,我還有救?”眼巴巴望着傅嬈,好像傅嬈能決定她生死一般。

“我問你,你平日可是口渴,多食,多尿?”

寇婕妤愣了一下,稍一思索,立即猛點頭,“還真是如此。”

“這是消渴症....”傅嬈細細與她道來,寇婕妤懵懵懂懂聽着,淚如雨下,緊緊拽着傅嬈的衣袖,“娘娘,妾身的身家性命系于娘娘手裏,只要娘娘肯幫着妾身調理,妾身願意給娘娘做牛做馬。”

傅嬈拍了拍她手背,“放心,本宮對這類病狀也極是好奇,有本宮在,即便不能讓你痊愈,定能保你無虞。”

寇婕妤感激涕零退下。

傅嬈又給虞妃診斷,問了些症狀,“你倒是沒旁的大病,只是身子太虛,當年生二公主該是吃了不少苦頭。”

虞妃苦笑着收回手,“娘娘明鑒,當年大出血,幸得周老太醫妙手回春救下臣妾的命,這些年雖是細細養着,多少還是落下病根。”

傅嬈瞥了一眼虞妃的臉色,瞧不出什麽來,該是脂粉遮掩之故。

“也不是全然沒法子,本宮幫你配些藥丸,調理些時日試試。”

虞妃大喜,立即跪下磕頭,“臣妾謝娘娘大恩。”

“快些起來。”傅嬈親自将她攙起。

虞妃這一派的人對她恭恭敬敬的,顯然是虞妃的功勞。

虞妃退至一旁。

中途,傅嬈見衆人喝完了菊花釀,又着人上茶。

不過這一回,傅嬈卻吩咐得仔細,

“給虞妃煮枸杞人參茶,給寇婕妤斟峨眉綠茶,陳容華喝祛濕茶,至于柳貴嫔三人嘛....上內廷司進貢的武夷山大紅袍吧....”

宮人領命要退下,段婕妤眼巴巴從錦杌上滑了下來,央求着望着傅嬈,

“皇後娘娘,您剛剛給寇姐姐把脈時,臣妾聽着,那症狀與我極像...娘娘,要不,您也給臣妾上峨眉綠茶吧.....”

段婕妤的模樣又滑稽又可憐。

傅嬈忍住笑,複又嘆息望她,“你确實也是消渴症。那就給她上峨眉毛尖。”後一句話是吩咐宮人的。

那頭段婕妤聞言臉色慘白,眼神直直的,怎麽都站不起身,還是宮人給摻了一把,她方坐穩。

傅嬈暗想,這後宮的妃子,整日傷春悲秋,吃得多,動得少,得消渴症的幾率确實極大。

那段婕妤木了一陣,猶然不信,哭哭啼啼道,“娘娘,寇婕妤瘦得緊,臣妾卻豐腴不少,難道也是消渴症嗎?”

傅嬈雍容一笑,“你不信本宮,大可去請太醫。”

段婕妤垂下淚不說話了。

傅嬈不再理會她,而是将目光落在柳貴嫔與謝昭儀身上。

“柳貴嫔,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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